第2章 白莲花二姨

房门外传来温柔的声音:“这院子里积雪怎么没扫干净,万一小姐踩着摔倒怎么办?”

秦时明蹙眉,家里人都知道她有不扫堂前雪的习惯,等雪积厚了和妹妹堆雪人。二姨母自丈夫殉国后带着表妹搬来相府七年,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儿。不知道该说她粗心,还是今天故意来挑事。

一双桃红色苏锦鞋先迈了进来:“阿明,你身子骨弱,我特地找老神仙要了副补气血的方子给你。”

秦时明接过方子转手给了翠儿,笑盈盈地说:“云姨去什么地方了,三个月都没没见到云姨,阿明可想云姨了。”

二姨母未出嫁前闺名单一个云字,生得清秀可人,纵然年过三十,也依旧风韵十足,犹如池塘上盛开的白莲般清雅。她轻柔地摸了摸秦时明的发髻,慈爱地说:“姨母也想阿明。大姐姐,娉婷要是有明儿这般懂事就好了。”

颇为严厉的声音紧跟其后:“哼,懂些歪理罢了,前几日把徐尚书的嫡女打了,一让她去赔礼道歉就装头疼,不知道跟谁学的。”

“等明儿大些,给她请个教养嬷嬷把这些坏习惯狠狠纠正一番。”秦丞相正殷勤地替夫人掸掉肩头碎雪。他朝堂上雷厉风行连皇上都敢怼,回了家却不敢忤逆夫人的意见。他冲女儿努努嘴,眨眨眼,就差直说“快给你母亲服个软”。

秦时明委屈巴巴看向后面的母亲,撅嘴抱住云姨的胳膊不撒手,把头埋进了云姨的臂弯。

她没脸再见母亲……母亲殚精竭力替她谋划了许多,她样样不领情,大好前程她不要,大好姻缘她看不上。

故意和父母对着干,忤逆一双爱她呵护她的父母,转头掉进云姨给她画的陷阱里,给别人做了嫁衣,做了垫脚石。

想来云姨寄人篱下这么多年,忍气吞声就是为了踩着这个家更上一步,把这个家毁于一旦。而她,给云姨递了第一把刀子。

秦时明紧紧咬住唇让自己不哭出声。

如果不是自己,父亲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贤相,母亲还是尊贵优雅的诰命夫人,他们虽不完美,却正直、智慧、善良,是京城权贵里的一股清流。

这样优秀的父母,培养子女,接济亲戚,受重任于朝廷。如果不是自己没用,一意孤行嫁给冯源,父亲也不用小心翼翼在新帝手底下讨生活,以使臣身份被派去敌营;如果不是自己后位被废,母亲也不用去求云姨,遭她百般羞辱。

父亲,母亲,明儿知错了……

周云感到袖口湿了一大片,她掏出帕子轻柔地擦着秦时明湿润的脸颊,替她拭去滚落的泪珠。她焦急又心疼地说:“姐,姐夫,徐尚书宠妾灭妻全京城都知道,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嫡女。明儿打了就打了,难道咱们怕他徐家不成?”

她这番话落在秦时明耳朵里,秦时明不觉得畅快,心里反倒堵得慌。她当年怎么没识破这么拙劣的“捧杀”呢。

周云总是宠着她,她骂人夸她口齿伶俐,她打人夸她活泼开朗,事事依着她,惯着她。天天趴在她耳边,说她是天命之女,别人活该做她的奴仆。

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官家小姐,硬是被捧上了天。

也无怪乎她目中无人,肆意妄为,任性地插手别人人生,对别人一举一动指手画脚。最后落了个众叛亲离,无人收尸的下场。

好一个温柔贴心的云姨。

“呆楞着干什么,还不拿条热帕子来给小姐擦脸。”丫鬟们都知道小姐平日里和周云走得近,对周云的话言听计从,连忙行动起来。

“你!”

秦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撇过头去不想多看任性的女儿,径直走向小书桌。她拿起书桌上一卷诗集,面色惊讶,诧异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湘绣,问:“小姐可有看过?”

湘绣瑟瑟发抖,低声回话:“小姐今天背了好几个时辰的诗,刚…刚休息了会儿……绝不超过一炷香工夫。”夫人驭下极严厉,她不敢说谎。

秦夫人搁下书,目光疑惑地看向夫君秦瑞,秦瑞只朝她摇摇头。抚摸书角泛起的卷边,秦夫人心底渐渐柔软。女儿虽然大言不惭自己才冠京都,不屑于背文人词客们的酸诗,要亲手写献给太后的祝寿诗,但仍乖乖背他们准备好的诗词了。

——拜托秦瑞尚未参加春闱的学生写的诗,要求普普通通不出错。

她轻柔地说:“阿明,母亲知道你有作诗的才华,可这毕竟是太后娘娘的寿辰,不能出任何一点差错。母亲相信我女儿长大后,定能写出才惊四座的诗。”

“翠儿,快扶小姐起来吃新买的芙蓉稣。”

“是。”翠儿嘴角隐隐上扬,夫人派她来照顾小姐,小姐能如此懂事她也算不辱使命。

秦夫人脸上笑意越来越浓,女儿平日狂妄自大些,关键时刻还是听话懂事、识大体的。孩子大了,就怕被惯得分不清轻重。

女儿闯大祸时,她不止一次想拿出家法给女儿一个教训,每次都被周云拦了下来,她也不好两人一齐打。

她并非想让女儿养成谨小慎微的性子,更希望女儿张弛有度,矜贵自谦。

还好女儿没有歪斜太狠,有矫正的可能。

秦时明乖乖坐在软榻上,捏起半块芙蓉稣往嘴里送。周云抱着手炉又开口了:“姐,明儿还是个孩子,你别把她逼得太狠。”说罢她拿帕子悉心擦拭秦时明眼角的红痕。

秦夫人懒得和她多言,说多了也没用,于是陷入了沉默。

泪水再次蓄积在眼眶,秦时明哽咽了。周云眨巴两下眼睛,眼角也溢出晶莹的泪花。她掩面呜咽:“明儿这么小,要受这么多的苦,我身为姨母我……”

秦夫人感到一阵心累,无力感瞬间裹挟住她的心:又来了。

“母亲,明儿错了。”

细小的童声落在屋子里,如同一根细针落在地上般不起眼,但屋子里的每个人都呆楞住了,周云更是怔在原地,嘴巴半张忘记阖上。

秦夫人不可置信地望向秦时明,问:“什么?”

“女儿不该推徐妹妹……不该任性要现场作诗,让爹娘难堪……都是女儿的错,娘亲罚女儿吧。”一口气说了长串话,秦时明喉咙哭得沙哑,上气不接下气盯着秦夫人的脸。

秦夫人眼眶湿润,她宽慰道:“好女儿,明儿永远是娘亲的好女儿。”她手握住桌沿,从未感到如此欣慰。

……

竖日清晨,到了去书院的日子。

秦时明穿着湖蓝色百褶裙,倚在马车一角背诗词。这次与她同行的还有云姨的独女、杨将军的遗孤——杨娉婷。

她比秦时明大三岁,三千黑发束成一股披在身后,五官舒展已颇具美人雏形,眉眼间的英气使她气质出众,与寻常女子不一样。见到的人无一不感叹一句“将门虎女”。

前几日她借口得了风寒不去畅春苑,实际跑到城外和纨绔子弟上山打野兔去了。今天天没亮,周云便手持大棍,硬压着她上了马车。

她仰面躺下,抱臂枕在脑袋后面,嘟囔抱怨:“这些诗词有什么好背的,要我说文人误国,真到了战场上屁都不是。不如给太后娘娘表演一套拳法,让她看看我大夏的真豪杰。她一激动,说不定给我封个女将军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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