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晏家家仆慢慢停下,左右观望一圈,心道“怪哉”,刚刚还看见两个人呢,一过来就剩一个了,周围也没有灵气波动,只好向夏垚抬手作揖,问:“公子,不知您有没有见到一个落过水,形迹可疑的男子?”

宴阳浑身发凉,趴在地上缓了几秒,才震惊地想:他不就在这里吗?那人看不见?

但他不敢抬头,只僵硬地停在原地。

夏垚佯装好奇:“刚刚确实看见了,他是贼?”

“对,在下是晏家家仆,那人偷了前任主母江夫人的遗物,家主震怒,正在命我们全力追查呢,不知他刚刚往哪里去了?”

夏垚随便指了一个方向:“貌似是那边。”

得了消息,那人立刻马不停蹄地追过去。

待脚步声远去,宴阳才敢小心翼翼地抬头环顾四周,恰好与夏垚对视,夏垚用那根簪子挑起他的下巴:“小贼,嗯?”

“不……”宴阳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嘴唇颤抖着几乎要哭出来,湿漉漉的头发一溜一溜地贴在脸上,其间还夹杂着一些软趴趴的翠绿金鱼藻与半个指甲大的小螺。

夏垚用簪子挑掉一簇金鱼藻,垂着手腕甩到地上,然后将簪子随意插到宴阳凌乱潮湿的头发里。

这簪子是不错,但要说是江氏女的陪嫁,未免有些寒碜。

若宴阳所言为真,这家仆的说辞,八成是防着宴阳手上有江氏的遗物。

晏家是新起之秀,虽然有些能力,但与江氏比不了,宴阳的母亲既是远嫁也是下嫁,夏垚眼珠一动,一场白富美下嫁凤凰男被吃干抹净的大戏便在脑海中成型。

夏垚俯视着面前狼狈的少年,在心里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若是平常要与江氏建立联系,免不得要出钱出力,大费一番周折,说不定还讨不到好。但如今,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却大大方方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即便他说的是假的,自己也不会出什么事,顶多算是一场误会,有夏南晞在,江氏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行了,起来吧,暂且相信你。”

宴阳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先咧开笑了起来:“您,您相信我了?”

夏垚就没见过这么废物的人,没回他,转而询问:“江氏不管你吗?”

他苦笑一声:“这么多年来我也寄出了不少信,不知是没有送到,还是江氏不愿意回信,总之,我从未收到过任何回信,也没有见过在江氏的亲人。”

夏垚沉吟:这件事,财物都是次要的,关键是能卖江氏一个人情。

宴阳是江氏的外孙,即便再不喜欢,江氏也不可能放任他过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朝不保夕的日子,这不仅仅是瞧不起宴阳,更是在打江氏的脸。

“行,我可以帮你,先起来,接下来听我指挥。”下定决心之后,夏垚不再犹豫。

宴阳欣喜若狂,又在地上“哐哐”磕了两个头才起来:“我都听恩公的。”

“第一,先把我的衣服洗了,然后等我消息。”

宴阳愣在原地:“啊?”

夏垚眉毛一竖:“怎么?不愿意?”

“不是,愿意愿意,是我的荣幸。”宴阳看见夏垚被自己抱住的地方都是湿漉漉的泥点子。

该洗,是该洗。

那两日夏垚把宴阳乔装改扮一番塞到自己落脚的客栈住下。

把衣服脱给宴阳之后,夏垚找到附近的公善处。

公正,善良。

多好的名字。

夏垚站在门口观察,高门阔院,几个穿着制服的人站在门口,很气派一地方。和狐族的公善处不一样,这里的公善处门口还放了一面鼓,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夏垚随便拉了一个路人询问。

“这是有大冤屈才敲的鼓,一般用不到。”

大冤屈?

宴阳不就是大冤屈吗?差点连命都丢了,母亲的遗物也被拿走了,谋财害命还不算大?

夏垚理直气壮地走向那面鼓,拿起鼓槌就敲。

人都爱看热闹,平常不管大事小事,只要闹到公证处,保准有人在外面围观,更别说敲鼓了,夏垚刚敲一下便有路过之人本能地停下脚步。

人群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有人敲鼓,有大事。”

“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这敲鼓的看着不像有冤屈的样子,你看他那样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

门口守卫过来询问:“公子有何冤屈要申?”

夏垚深吸一口气,大声喊:“晏家家主长子被人投毒,险些丢了性命,若非我路过相助他早就死了。”

“嚯!”

一石激起千层浪。

“幸好今天出来买菜了,不然可赶不上这种热闹。”

“长子?谁啊?叫什么名字?”

“这是什么鬼热闹。”

守卫呼吸一滞,这可不兴申冤,大家族内部的事,处理来处理去都是一滩稀泥。

“都散了都散了。”守卫立刻疏散人群,将夏垚拉到公善司里面,“公子,说话可要讲证据。”

“当然有,宴阳的毒还没完全解开呢,让医师去验即可。”

宴阳?守卫脑袋冒出两个问号,他从未听过宴家有这号人物,莫非不是他想的那个宴家?

“敢问公子说的是哪个宴家?”

夏垚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里不就一个宴家吗?那个死了老婆很快就娶续弦的那个晏家,前任家主夫人姓江,那位江夫人的孩子。”

“唉唉唉……”守卫连连挥手,头皮一阵发麻,心还没完全放下就又提起来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听夏垚这么一讲,更像大家族内部的争斗了。

“公子稍等,我这就去回禀司长。”

这种事不是他一个小小守卫可以处理的。

夏垚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个消息,心中嘀咕:人族办事效率怎么这么低,也就自己这么有耐心才肯等他们,换个人早闹起来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夏垚心中的怒火掺杂着怀疑,几乎要从头顶喷出来的时候,那个守卫终于姗姗来迟:“司长说他没空。”

嗯?

一句“没空”要说这么久?

拿他当猴子耍?

夏垚面无表情地问:“所以?”

“所以,请公子先回去吧,等司长有空再来。”

“他什么时候有空?”

守卫满脸纠结:“这……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守卫,哪里知道司长的行踪,公子您过段时间再来就是了。”

夏垚缓缓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礼貌又不失冷漠的微笑:“行……行……”

说罢,一甩袖子,大步离开了。

一群吃白食的,就知道靠不上。

早就听说在人族没有关系寸步难行,如今可真是亲身体会到了。说不定这个司长也是走后门才当上的,真是龌龊。

走出公善司,夏垚没有回去找宴阳。来之前自己信誓旦旦的,事情没办好,夏垚是不会回去的。

在街上走了两步,夏垚突然瞧见不远处有一个写信的摊子。

摊子虽不大,却有四个虽然打扮普通,但气质出众的人轮流写信,尤其是那位正在与客人交谈的男子。

说话不疾不徐,浓密的眼睫微垂,光是站在哪里,夏垚都能感觉到一股几乎飘出来的书卷气,嘴唇不厚不薄,是非常适合接吻的唇形。

夏垚的目光流连在那人身上,心中啧啧赞叹:就外形条件而言,极品啊。

兴许是夏垚的目光太过炽热,那人朝着夏垚的方向看了一眼,夏垚毫不示弱地冲他歪歪头,回以一个微笑。

琥珀色眼眸在夏垚的刻意柔化下带着几分娇憨,嘴角翘起的弧度却流出些许狡黠,仿佛笃定对方的目光会为了自己停留。

严阔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耳边传来学生求助的声音,平静地将目光收回到面前写了一半的信上。

对面的客人操着一口乡音浓重的话,正在对负责写信的女子说:“也不是这个‘船’,是chuan,换新chuan,亏你们还念书修炼嘞,还不如我……”

那女子已经已经写了“穿”“钏”“川”“串”,全部被那人否定,额头冷汗直流。

严阔自信分辨过后,提笔写下一个“床”,字迹

“对!就是这个chuan!”

女子:“……”

在二人艰难的交流与严阔的辅助下,女子终于写完了这封信,兴高采烈地站起来换下一个人,刚刚抬起屁股,就看见一位霞姿月韵的男子坐到桌子对面。

“我要写信。”

“好啊。”

她果断地重新坐下。

夏垚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我要他给我写。”

三位学生顺着夏垚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是严阔。

严阔没有拒绝,接过女子的笔,礼貌地应下了:“好。”

不论他在其他地方是什么身份,在这里,他只是一个写信人。

严阔将毛笔蘸满墨水,抽出一张信纸:“公子可以开始口述了。”

“江氏亲启……”夏垚理不清人族乱七八糟的辈分,什么叔叔婶婶表叔公的,从爷爷到孙子就是极限了,干脆直接报江氏,“你家孩子宴阳多年来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前些日子差点让人害死,速来救人。”

“嘶。”严阔还没说什么,站在旁边的三个学生先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这种事就这么在大街上说出来了?其中一位男子忍不住左右观望。

卖菜的买菜,吹牛逼的吹牛逼,他们正在说的话题还不如路边上几个嬉戏打闹尖叫的小孩惹人注意。

严阔眉心一拧,若是平常的信,他代笔无甚可陈,但他现在提到的可不是小事,不论是真是假,若是让有心之人利用,都容易影响家族间的关系:

“抱歉,出于一些原因,在下无法为您代笔,这封信,还是由您自己写吧。”

严阔准备放下笔,夏垚一把按住他的手,挑眉反问:“为什么?”

“兹事体大,还望公子从长计议。”

这些人族做事就是瞻前顾后,拖拖拉拉。

温柔细腻的手掌放在严阔宽大的手掌上对比鲜明,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夏垚继续说:“严氏还怕晏家?不过是后起之秀。”

“江氏与你们素有来往,他的外孙被人苛待,你们也不闻不问吗?”

严阔掀起眼睫,定定地望着夏垚:“都是家事,外人怎好插手?”

对面人用手背撑着下巴,鲜红的舌尖在说话间不经意拂过饱满的嘴唇,留下一串晶莹水色。

严阔目光上移,恰好对上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眸。

“……”严阔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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