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严阔到之前约定好的地点时,恰好许放逸,聂薪一行人也到了。
双方行过礼后,严阔把柳月溪拉到聂薪面前:“这位是狐族的聂薪聂前辈,许放逸许前辈,夏垚夏前辈。这是我的学生柳月溪。”
柳月溪连忙问好:“聂前辈,许前辈,夏前辈好。”虽然看起来有些紧张,但总体表现称得上落落大方。
她的视线在夏垚停留一瞬,没想到他也是狐族,想来昨天是找严先生谈正事。
聂薪温文尔雅的模样亲和力十足:“原来是二公子的学生,想来能力出众。”
“前辈谬赞了。”
简单的介绍之后,众人迅速开始分配工作。
严阔与柳月溪主要是负责促进双方的沟通,以免双方交流时因为种族不同,理解不同造成误会。
这边本来是不需要许放逸过来的,但昨天夏垚出门回来之后,径直去找了他,要求他明日随行。
“至于你的事情,今晚全部处理好,不要耽误了哥哥的正事。”
许放逸跟在夏垚身后,思绪飘散,视线所及之处,都是严氏的人与狐族,还有严阔的那位学生。
他的视线回到夏垚身上。
严阔要在这里打他吗?人很多,被人看见了,一定会有人说夏垚恃宠而骄。
夏垚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和颜悦色地对许放逸拍拍身边的座位,说:“还站着干嘛,坐。”
聂薪意外至极地朝二人的方向看去。
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不只是他,就连许放逸这个当事人都难以置信,磕磕绊绊地问:“我,我吗?给我坐?”
不是要他跪下,不是要扇巴掌,不是羞辱性十足的话语,而是,“坐”。
“对啊,坐。”夏垚笑起来,似乎是对他的疑问感到意外,“你怎么了?是昨晚太累了吗?”
正在与一位狐族交谈的严阔口中流利的狐语停顿一瞬。
许放逸战战兢兢地坐下,这是他在夏垚这里从来没有受到过的待遇。
与严阔交谈的那位狐族察觉到严阔的视线,也顺着看过去,见夏垚与许放逸亲昵地坐在一起,笑着解释:“小公子和许前辈当年还是同窗呢,这些年打打闹闹的,关系很不错。”
另一位狐族听见这话,也凑过来说:“是啊,昨天许前辈在小公子房里待了一下午。”
一下午……
严阔扯出一个斯文的笑,目光从夏垚转到面前的狐族身上,不紧不慢地回道:“原来是这样。”
“你头发没梳好。”夏垚往许放逸后脑勺看了看,边说边伸手去抚平那一撮翘起来的毛。
“啊,是吗。”许放逸紧张地抬手摸,恰好与夏垚的手指碰在一起。
手指一抖,慌张地颤动,立刻准备收回来,然还未来得及动作,之间便被夏垚捻住,力气不大,许放逸瞬间如被捏住命门的小动物,一动不动。
夏垚的手指顺着许放逸略显粗糙的皮肤游走,细润滑腻,带着独属于夏垚的体温,所过之处,荡开一片崎岖难言的涟漪,奇异而陌生的触感经久不散。
许放逸屏住呼吸,迟缓地掀起眼皮偷看夏垚,夏垚眼中笑意氤氲,默然相望之时,许放逸心中混杂一片。
欢喜,忧愁,惶恐,甚至是不可名状的,绝无可能的荒唐期待,皆如暴雨过后岌岌可危的老旧堤坝,只差临门一脚便土崩瓦解。
夏垚的手甚至顺着许放逸的手掌钻进他的袖子里,柔嫩的指腹在许放逸手腕内侧轻轻刮蹭,留下一片钻心的痒意。
正当许放逸神魂激荡之时,温热触感骤然抽离。
“理好了。”
许放逸身上蒸腾的热意骤然冷却,看着身边莞尔而笑之人,后背一片冷汗。
他刚刚在想什么,真是疯了。
不过是因为今日在外面,夏垚心情又不错,才愿意给自己一点好脸色,他就拎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许放逸眉头紧绷,嘴巴却上勾,笑着说:“谢谢。”
夏垚佯怨:“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
严阔没有再将视线投到这二人身上,专心致志地办事,柳月溪跟在他身旁,边看边学边做。
“这边,这边,这边……还有这边,都有问题,再改改吧。”
柳月溪耳朵动了动,目光扫过那个说话温温柔柔的狐族前辈聂薪,刚刚那个人已经改了六遍了。她之前听一位狐族说,那位聂前辈很好说话,现在一看,性格好与要求低是两码事。
那位被打回六遍的狐族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对今天聂薪的超高标准感到无法理解。
明明他以前最多改四遍就好了,怎么今天改了六遍还是有很多错误,这不该是他的水准啊。
在聂薪一连驳回六个人之后,周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今天的聂薪心情不太好。
聂薪端起茶杯,正准备喝茶,杯口一歪,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提起茶壶,亦是十分轻盈,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之后,将茶杯与茶壶放回原位。
夏垚无聊地拨弄许放逸垂在胸前的发丝,问许放逸:“你怎么都不说话,一段时间没见,都不想和我叙叙旧吗?”
叙旧。
聂薪在心中缓慢复述了一遍这两个字。
说好的要和他叙旧的,小骗子,根本不主动来找自己,先前准备的酒也没喝上。
姓许的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居然哄得夏垚对他和颜悦色,难不成真是那盒珍珠粉的原因,等晚上事情结束,他要不要也去买点东西送他。
“想,自然是想的。”许放逸手腕余韵残留,仿佛夏垚还在抚摸,心中斟酌着夏垚此举用意,试探地说,“只是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
夏垚挑眉看向他:“那你想去哪里?”
“我初来乍到,不如你对这边熟悉,要不你带我去吧。”许放逸盯着夏垚,小心翼翼地揣摩着回答。
“好啊,我都听你的。”
许放逸眸光晃动,眼睛快速眨了眨:“那我去和聂薪说一声。”
“我陪你。”
许放逸脸上的惊讶这会儿根本藏不住,整个人都像被充足水源滋养的枯树,整张脸都变得鲜活生动起来。
聂薪沉闷地坐在椅子上,虽然面色看起来依旧柔和,周身散发的气势却叫人不敢接近。
许放逸:“聂薪,我和夏垚出去了,晚上走的时候不用等我们。”
聂薪听见声音,笑着抬头,对面前并肩而立的两人说:“行。”
许放逸见他似是心情不好,主动安抚:“万事开头难,双方办事总要有一个磨合期,你也不要太辛苦了。”
周围注意到这边动静的狐族与人们在心中对这句话大加赞赏,连带着对许放逸的印象都好了一些。
“对啊,有什么想要的吗?我们可以帮你带。”夏垚也跟着帮腔,“不要不开心了。”笑眼弯弯。
“哈哈,不用了。”
许放逸:“那我们先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许聂薪的错觉,他总觉得许放逸刚刚说的“我们”咬字格外重。
“再见。”不论心中作何感想,聂薪表面上始终维持着最彬彬有礼的神情。
夏垚与许放逸携手离开。
有人瞧着聂薪似乎心情不错,夏垚两人前脚刚走,她后脚立刻冲过去找聂薪。
“聂前辈,你看看这次我做的还有没有问题?”
聂薪笑容不变,抬眼看看面前人,又看看手中的纸张,写得满满当当,虽然已经达到了及格线的水准,但她还可以更好。
“……”聂薪沉默着,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最终,他说,“没有。”
众人窃喜不已,互相交换视线。
果然还是小公子和许前辈说话有分量,这就是他们来这里的意义啊。
聂薪垂下眼皮,舌尖抵着上槽牙。
得意什么,夏垚给他几分好脸色,还真当自己上位了。这样的温柔,不过是自己的日常罢了。
经过严阔身边的时候,夏垚态度坦然地冲他露出一个略显羞涩的笑,然后往许放逸身边靠了靠。
许放逸也低头看了夏垚一眼,两个人看起来十分和谐。
在严阔还未来得及做出表情的时候,夏垚就已经把脑袋转回去。
严阔目光空散地落在面前的一片虚无之中,平静地在心中对自己说:有朋友陪着,他的心情果然很快就好起来了。
走远之后,许放逸心中的雀跃逐渐冷却,提着极速跳动的心脏时时刻刻从夏垚看不见的角落里关注他的每一个微表情变化。
周围没了观众,夏垚懒得再演戏。但一时之间也没有确切的目的地。
许放逸询问:“要不去鲁氏的店铺看看,他们的东西还是不错的。”
“可以。”
“那是我给钱,还是你给……”许放逸不敢随便做夏垚的主。
先前有一次他想讨夏垚的欢心,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和他一起逛街的机会,自作主张给夏垚结了账,结果但凡是他花了钱的东西,夏垚一样也没要。
直到现在许放逸回想起这件事还是非常后悔,白白坏了夏垚一片好心情。
“怎么,舍不得给我花钱?”
许放逸:“舍得的,当然舍得,我来结账。”
今天简直好得出奇了,许放逸从没想过夏垚居然还有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的一天。他从前做梦也只敢想像他们能像萍水相逢之人一样坐在一起喝茶。
那已经是许放逸能想象到的,美好的极限了。
同时,他也为此惴惴不安。
如果夏垚不再沉溺于过往的仇恨,那是否意味着自己和他唯一的连接也即将断裂。在连恨都无法存续的情况下,他要如何陪伴夏垚继续走下去。
不论以何种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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