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放逸拦下一辆车,去了鲁氏的店铺。
夏垚兴致不高,挑挑拣拣,最后只买了一条手链,没有打包,直接戴在手上就走了。
许放逸结完账,迅速跟上已经走到大街上的夏垚。
“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夏垚左看右看,没什么新鲜的东西:“哥哥现在在哪里?”
“在严府议事。”
“你回去办你的事,别跟着我。”
尽管许放逸知道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柔不可能持续很久,但真正听见他赶自己走的那一瞬间,许放逸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失望。
“是。”
夏垚到了严府之后并没有让人通传,而是自己在院子里闲逛。
今天天气有点热,夏垚在太阳底下待了一会儿实在感觉热气直往骨头里钻,赶紧找到一处阴凉地坐下乘凉。
走廊因着独特设计的结构,风比其他地方更大,呼呼吹在夏垚脸上,连带着走廊外的花木也簌簌地响,叫他念起山林的悠风。
他惬意地靠在柱子上,调整好姿势,眯着眼睛小憩起来。
不知不觉便沉入梦乡。
他睡眠质量很好,少有做梦的时候,兴许是今日不在自己房间里,他睡得不甚踏实,似醒似睡,恍恍惚惚地做起梦来。
梦中,他又回到了前任狐族族长还在的那个时候。
这个死老头子已经死了很久了,夏垚记不清他的面容,只看见他站在不远处,脚下放着满满一大堆灵石,衣服,还有各种各样的玩具,小山丘一样堆在一起。
死老头子浑身穿金戴银,脖子上是一个手腕粗的项链,十根手指上戴了二十个戒指,颜色各不相同,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几乎要闪瞎了夏垚的眼睛。
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气。
这老头子将娘寄给他的东西全部占为己有,一边嫉妒娘能被许多男子爱慕,将娘寄回来的所有东西据为己有,一边假模假样地在信中说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那一大堆东西,一定都是他从娘亲那里昧下的,那本该是他的东西!
丑八怪,你就是打扮得再好看也不会有人喜欢你,一大把年纪就该好好等死。
夏垚气势汹汹地冲过去,攥紧拳头,铆足了劲狠狠给了他一个右勾拳,再一个左勾拳,三两下将人撂倒在地。
满地堆积的财宝被哗啦砸向四面八方。
正当他准备乘胜追击时,夏南晞突然冒出来,满脸正义,义正言辞地对他伸出手掌:“你不能打他,他是……”
夏垚的视线落在夏南晞不断开合的双嘴上,不等他说完,便毫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给了夏南晞的腹部狠狠一拳。
边打边骂:“少放屁,你算什么东西,还指使起我来了。”
双手并用地挥打数拳之后,眼前身影骤然扭曲,化作无数只围在自己身边的手掌,咄咄逼人地将自己团团围住,钳制双手,按压脚踝,甚至用烟雾捏造出比手腕还粗的金属铁链,将夏垚死死困在方寸之地不得动弹。
夏垚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许久也未能挣脱,力气逐渐耗尽,梦中种种消退化作一片虚无的黑,然而这份安宁未能持续多久,他很快又做起一些光怪陆离的梦。
再次睁眼的一瞬间,梦中一切皆化作初春的冰雪,消融在记忆中,难觅踪迹。
天色依旧明亮,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夏垚缓缓直起身体,垂着头,发丝凌乱地从肩头滑落,赤红的狐耳与狐尾也不受控制地露出来,他难受地用指腹交替按压太阳穴与眉心,沉重地喘息着。
怎么突然做噩梦了……
夏垚坐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脑袋沉沉地往下坠,胸口似堵着一团难以吐出酸物,捂着胸口张口欲吐,呕了几声,连酸水也没能吐出来,反而把自己难受得两眼泛泪光。
原本舒适的风现下吹起来也似掺了刀子,直直刮进脑袋里。
不能再待下去了。
夏垚拢拢领口,素白的手指插入乌黑柔软的发丝间,如拨开流水,从上到下无力地梳了几下,扶着柱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前霎时间光色巨变,视野晃动,夏垚站在原地换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他左右观望一圈,决定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严府很大,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下人,叫他们请医师过来看看就好。
走廊沿着地面本身的山石水土而建,迂回曲折,中有门洞小桥,来时夏垚逛得开心,现在回去,倒把自己绕得眼花头晕。
夏垚踉跄着几乎是跌到前面的原形门洞处,一睁开眼睛,视野便剧烈地晃动,睁一睁眼睛都困难,根本无法长时间视物。
硬撑着往前挪了两步,便浑身脱力地栽倒下去,衣衫散乱,恍如一只被雨水淋透了,冷透了的坠鸟,湿重羽翼吸饱了水,即将在地面溅出水花。
即将倒下去的那一刻,灵魂好似也要摔出体外,然而身下的触感却并非预料中的邦邦硬,反而十分柔软。
面前是温暖的胸膛,后背是结实有力的臂膀。
阳光晒过的馨香云雾般笼过来,夏垚也好似用了良药,额头抵着严阔柔软微凉的胸膛,一口一口地喘息,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领口处绣着一枝针脚细密的半开梅花。
严阔带着聂薪刚刚走过一个转弯,就看见夏垚踉跄两步,浑身狼狈即将跌倒在地。来不及思考,他几乎是瞬息之间就移动到了夏垚面前,伸手将人揽入怀中。
随着手臂一沉,他的心好似也随之沉入水底。
昏迷之人软软地倒在怀里,耳朵与尾巴都无力地耷拉着,身上那股自二人初遇之时就一直澎湃向上的那股猫儿似的倔劲消逝了七八分,如干枯至极的落叶,在半空中曲折飘摇地落入严阔怀中。
严阔既想用力的抱抱他,又怕勒坏了他,一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
聂薪反应慢了一步,失声大喊:“夏垚!”慌忙过去查看。
他软软地躺倒在严阔怀里,面如金纸,已然没了意识。
“去请医师,然后通知大哥。”得了吩咐的下人立刻小跑着分头去通报。
夏垚的脸埋在严阔怀里,聂薪只能看见他惨白的小半边脸颊。
“二公子,还是我来吧。”
严阔手指陡然收紧一瞬,一股难言的滋味从心口涌上喉头,促使他开口:“没事,他很轻。”
然后穿过夏垚的腿弯,将人稳稳地抱起来,送到最近的一间空房。
刚刚把人放下,姚竹雨与严文石,夏南晞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赶了过来。
严文石与夏南晞紧张地站在床边等待正在把脉的姚竹雨给出结论。
姚竹雨将手链连着衣服一起推上去,还未正式把脉,便看出这一片皮肤不对劲,情况紧急,她顾不得礼仪,直接将夏垚的手腕抬起来放到鼻尖轻嗅。
随后眉心微蹙,将这手链褪下来放到旁边的小桌上。
夏南晞看见她的动作,很想摸一摸那串可疑的手链,但他不通医理,只能强压着心中的怒火。
严文石在询问严阔刚刚的情况,得知夏垚被发现时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心中一沉。
他二叔叔和小叔叔在当初的家主之争中败在自己手中,这些年看似平静,实则背地里暗潮涌动。隔一段时间便要好好敲打一次才知道什么是安稳。
他的视线落到床上双眼紧闭的夏垚身上,心中长叹:莫不是他们昏了头……
在众人的目光中,姚竹雨对众人解释:“有中毒的迹象,但好在发现及时,中毒不深。”
房间内氛围随着这句话的前半句落下,开始变得异常沉闷。
姚竹雨拿起刚刚褪下来的手链,对夏南晞与严文石陈述自己的判断:“这条手链中含有四图莲,少量掺入可做香料,过量易致人皮肤红肿,但狐族身体结构与人族不同,同一种药用在狐族身上所产生的效果会大不相同。”
夏南晞:“劳烦医师配药,稍后狐族医师也会到场。”
“族长言重了,如此再好不过。”
严文石凭空摄取手链至手心上方,细细检查过后偏头对夏南晞说:“是鲁氏的手链。”
“我之前没有在他阿垚手上见过这串手链。”夏南晞摊开掌心,严文石慢慢将手链让渡到他手心里。
聂薪:“今日小公子同许放逸从我那里离开的时候,腕上还没有这串手链。”
话音刚落,一个侍女匆忙跑进来:“狐族许放逸前辈求见。”
严文石:“请他进来。”
许放逸很快被侍女引进来,第一眼便看见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夏垚,脸色便白了一个度,来不及见礼,一条手链便飞到自己面前。
“你可知道这东西是从何而来?”
许放逸:“知道。我陪小公子散心的时候,小公子从鲁氏的一家店铺里挑的。”
“他自己挑的?”
“是。”
严文石心下松了一口气:“我这就派人过去查。”不是严氏的过错就好,现在看来,阿阔发现得及时,还能称得上有功劳。
严文石欣慰地递给严阔一个眼神,却发现严阔从刚刚开始,目光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床上的人。在夏南晞看不见的角度轻轻碰了碰他的手。
严阔手背一热,回神看过去的时候,严文石却已经在和夏南晞商量调查的事。
夏南晞坐在床边替夏垚理了理头发,掖好被角,说:“我亲自去。”声音恍如暴风雨来临前黑沉沉的天空。
他不信有这种意外,夏垚不是第一天到这地方,之前一直都没事,偏偏自己来了没几天就出这样的事,哪有那么巧。
在经过严阔身边的时候,夏南晞对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尖锐的长牙在唇瓣间若隐若现,暗金色眼眸所带来的压迫感散去些许:“多谢二公子将我家阿垚抱回来。”
严阔拱手低眉:“应该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