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言语冷淡至极,甚至隐隐透出刀锋的夏南晞,赵雁深感倒霉透顶。
身为当初鲁氏与狐族交易的主要负责人,她付出了十成十的心血去经营这段关系。
此地主要以人族为主,尽管种族众多,但铸造饰品的材料本就不可能迁就到所有种族。
这不禁让她想起之前听过的一则传闻:某酒楼给一位羽族上了盘鸡蛋,那羽族吃完大醉十数日未醒,被众多羽族大骂下毒。
今日严家主与狐族族长都在,赵雁更要为自己,为鲁氏据理力争:“不同种族之间的身体构造千差万别,本就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不能叫这么一顶大帽子扣在自己头上。
鲁穆恭一听夏垚中毒昏迷,险些从椅子上弹起来,脱口而出:“他昏迷了,现下情况如何?”
问完才反应过来,顺着赵雁反驳说:“是啊。”
去异族买东西需要谨慎是各族公认的常识,出了事怎么能全赖在他们头上。
夏南晞扯出一个笑,唇缝之间长牙寒光凛冽,暗金色眼眸直射人心,尽管他口中说着:“此言有理。”周身气势却是截然相反的汹涌。
赵雁一口气还未散出去,便听夏南晞话锋一转:“只是这四图莲落在人族身上,也有致人皮肤红肿的可能,我弟弟戴上那手链不过一两个时辰,就昏迷不醒,三夫人不觉得,这用量,有些过了吗?”
轻悠悠的尾音,不必疾言厉色,恶声恶气,只一句简短的反问,就
夏垚又不是毫无修为傍身的凡人,若是用量正常,怎会如此脆弱。
赵雁不是第一天做这些事,对于整个流程标准都十分清楚,每一个环节都严加看管:“我手下的东西,绝对没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得验过才知道。”夏南晞将手链送到二人面前,“若是人族用没有问题,我会为今日的鲁莽致歉。”
严文石静静地看着几人言语交锋,工匠很快到达现场,四图莲香料浸染过的水滴在特制的纸张上,会泛起红色,颜色越深用量越多。
工匠拿出一张浅红色纸:“若是颜色比这张纸的颜色深,就说明有问题。”
说罢,下人端上来一盆清水,工匠用玉棍子沾取几滴清水滴在纸张上,没有变化,示意水没有动过手脚,然后将夏南晞带来的手链置于水中,浸泡过后用玉棍挑出,悬空在纸张上方,等待水滴落于纸上。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纸张上,工匠额角冷汗津津,若是真的有问题,家主与三夫人必然下狠手,将全部涉事之人狠狠清洗一遍。
众目睽睽之下,一滴水轻轻滴落,溅出一个红点,不必仔细比较,也能看出一定比工匠拿出的浅红色纸深上许多。
“不可能!”赵雁失声惊呼,这颜色不仅深了,而且深了不止一点点。
鲁穆恭的脸色也冷硬得像一尊石雕。
夏南晞不想知道这之间有什么意外,他只对鲁穆恭与赵雁说:“鲁家主,三夫人,既然已经验过,还请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
沉默已久的严文石出来打圆场:“鲁氏的信誉有目共睹,夏族长也是看见亲人中毒昏迷,一时心急,说话才直了一些。”
鲁穆恭正色:“这件事是我们的失误,鲁氏,一定会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
尽管心中有万千疑惑猜想,恨不得立刻将全部经手这件饰品的人全部严刑拷打一遍,赵雁也不得不压下心头高窜的火苗,诚心诚意地道歉:“这件事我一定全力调查,务必给狐族一个交代。”
既然事情说清楚了,夏南晞拍拍衣袖,施施然准备离开,他还要回去看夏垚,没时间浪费在这里。
夏南晞风风火火地先行一步,严文石落后一些,鲁穆恭抬手:“严家主留步。”
严文石应声停步。
鲁穆恭凑到他身边低声询问:“夏垚怎么样了?”
“医师配了药,应该在休息。”
“严重吗?”
严文石:“这就要问医师了。”
“嗯,多谢。”
严文石笑笑,也离开了。
这件事是赵雁负责,自然也交给赵雁调查。鲁穆恭信得过她,这也就反应了这件事背后可能有蹊跷。
鲁穆恭思来想去,从自己的私库的拿了几件勘察与防御类法器交给赵雁。自己则带着一些补品去严氏看望夏垚。
房间门窗紧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视线与风声。
夏垚仍然有些虚弱,懒懒地靠在聂薪怀里,虽然身子安分了,但心还没安分下来。
“我想晒晒太阳。”
聂薪无情地拒绝:“你需要静养。”
聂薪将下半张脸埋在夏垚泛着淡淡香气的发丝里,在夏垚看不见的角度,近乎迷恋地嗅闻,舒服得眼神微眯,脸颊都泛起红晕。
他略带委屈地埋怨:“你早说要和我叙旧,却一颗心全落在旁人身上。”
“那我现在和你叙旧。”夏垚声音轻悠悠的,像一缕从香炉缝隙中飘出的乳白色的烟,“是我的过错。”
聂薪见他这样说,心中因为毁约而产生的那点称不上怨气的不满也就烟消云散了。
他紧紧地搂着夏垚,将一团柔软温热的慰贴困在方寸之间,体温隔着布料传入他宽阔饱满的胸膛,烫烫地侵入皮肉。
原来抱着他是这种感觉吗?聂薪心底又开始酸酸麻麻,夏南晞也会在晚上这么抱他吗?甚至夏垚会热情地回应夏南晞。
聂薪在枯坐窗边看着夏南晞与夏垚春风一度,又见证夏垚对许放逸态度大变之后,他心底那些压抑至极的幻念终于在着这亲密相拥的二人世界生发。
他还给夏垚带了礼物,那壶酒,那壶酒至今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与他共饮,他如今是病人,更不能喝酒了。
“你不喜欢我。”聂薪怨极了,恨极了,终于维持不住温文尔雅的面具,口出恶言,“你不喜欢我。”再一遍。
“怎么会呢?”夏垚轻笑,“你又在说笑。”
“你同许放逸亲近,同族长亲近,唯独不与我亲近。”聂薪没有发现,他现在说话的样子,与一位深闺怨妇没有任何区别。
夏垚也没看见,他只能听到聂薪的声音。
“还不够亲近么?”
他在说现在,聂薪心头涌起一团热,烫得他脑袋都昏了:“不够!”
他当真是昏了头,荒谬至极地拨开夏垚后颈的发丝,将微凉的唇瓣贴上去。
夏垚看不见,但他清楚聂薪在做什么,毕竟,他不是第一个吻上自己后颈的人:“聂薪……唔!”
他还没来及的说完,聂薪便一把捂住他的嘴,近乎恳求:“别说话,别告诉我,出了这个门,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求你了……”说到最后,他已经完全压抑不住颤抖。
他在怕。
如果他能看见夏垚的脸色,就会发现夏垚非常平静,甚至有些理所当然。
但他不会告诉聂薪,夏垚就是要让他担心,害怕,然后情难自抑地对自己诉说爱语,这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快感蔓延至四肢百骸。
夏垚从不以高尚标榜自己,向来心安理得,随心所欲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同时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自己并不符合普世道德标准的行为被众人揭发,落入众叛亲离的境地。
夏垚的所作所为无一不在挑战底线,他将夏南晞所带来的一切光辉尽数放入命运天秤的一端。
他惊人的美貌皮囊之下,是与之相配的胆量。
他要为自己赢一个风光无限的未来。
聂薪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抱着被子幻想怀中人是夏垚。
数年的分别让他再也无法忍受思念,在返回狐族之前,他甚至准备好了表白礼物,想好了整个流程,打过无数次腹稿。
“你和夏南晞在一起了……”
闷闷的声音传入夏垚耳中,他能感受到聂薪在用柔软的唇瓣与鼻尖拱擦自己的后颈,这样不会留下痕迹。
夏垚认可这种行为,不过这是他应该做的,夏垚不准备奖励他。
聂薪已经不知道那天是怎样从天堂落到地狱,只知道一颗心都摔得粉碎,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若无其事,甚至要喜气洋洋地祝贺。
“你会和他分开吗?如果,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能考虑考虑我吗?”终于,借着这股冲动,说聂薪出了深藏心底的话。
他缓缓放开捂住夏垚的手掌,如同一位正在等待死刑的犯人,眉梢被沉重拉扯,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夏垚:“我不会。”
他会的,只是这个人,不会是聂薪,如果他愿意老老实实地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存在,兴许夏垚会给他一个机会。
夏垚推开聂薪,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然后对聂薪说:“给我更衣。”
太残忍,夏垚上一刻才如此决绝地拒绝了他,下一刻又让他更衣,聂薪一双眼睛泛着光,但他不能哭,夏南晞很快就会回来,聂薪只能用一双悲恸又幽怨的眼眸望着他。
他不再是夏垚身边的知心兄长,而是一个渴望垂怜的望夫石。
夏垚用了些力气推开舍不得放手的聂薪,站在床边自上而下地俯视,冰凉的手掌覆上他的脸颊,无声无息地拍了一下。
轻柔,满含羞辱,还有……暗示。
聂薪浑身上下的血液全部冲到头顶,脸颊泛起红晕,激动地挺起胸,张口吸气正想说什么,就听见夏垚说:“为我更衣。”
“我……”他还想说。
夏垚放在聂薪侧脸上的手掌慢慢转移,虎口张开,盖在鼻梁上,口鼻被捂住,窒息感随之而来,阴影遮蔽了夏垚的眉目,聂薪只能看见开合的唇瓣:“为我,更衣。”居高临下,近乎冷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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