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庞大山脉如一条巨蟒蜿蜒伸向远方,雪白的山顶积雪终年不化,天地之间无比寂静。
一只长尾摇曳的白鸟身姿灵巧地掠过这片寒气彻骨之地,薄薄的羽翼撕裂长空,转瞬之间,便已经连影子也看不见了。
匍匐在雪地里的雪豹耳尖颤动,似有所觉,短暂的思考过后果断抛弃继续狩猎,撒开四肢,迅速回到洞穴,将一窝刚刚出生不久的小崽子护在身下。
白鸟飞了许久,速度却一点不见慢。
“好厉害!”一声响亮的夸赞在空中脱出一条长长的尾巴,“比飞舟还快呢!累不累?渴不渴?等见了垚宝,我一定要和他好好说说你有多厉害!”
强大的灵力形成一层屏障,隔绝了狂风与苦寒。
夏柳放松地躺在这白鸟背上,大半个身子都被雪白的羽毛淹没。
乌发随意至极地披散在身下,澄澈的双目倒映着浓云密布的天空,胜过世间万金难求的宝石,夕阳将近,万束霞光从云层缝隙中迸射而出。
一瞬间,万物骤然寂静,白鸟也放慢了速度。
橘红与灿金融会糅合,白羽泛起滑动的彩光,夏柳的面庞亮起来,如梦似幻,云海翻涌,她禁不住坐起身子,被那美景蛊惑着,伸手去够遥远的那轮红日。
“真美啊。”
“这样的场景,羽族从小到大见过无数次了吧。”
白鸟口吐人言:“当然。”声音低沉辽远,仿佛来自远古的苍茫大地。
羽族生长在天空中。高悬苍穹,赐予万物生命的太阳被认为是天空的心脏,在羽族的文化中,是无比神圣,无比重要的存在。
每一个初学飞翔的羽族,都会情不自禁地追逐太阳。
云野曾无数次背对着太阳翱翔天际。
而现在,他背着太阳。
云野轻盈地上下扇动翅膀:“如果天气好,我可以把阿垚也带上。”
“他会喜欢的。”夏柳快乐地朝后躺倒,彩霞如天河之水流淌过全身。洁白如瓷的面庞因过于热烈的光芒缓缓阖上,霞光温热着她的骨血,舒坦极了。
“好久没见他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江氏的小子不知道现在到哪里了。”云野回想起夏垚中毒昏迷的消息被江阳知道时,他那副马上要哭出来样子,“他看起来对阿垚有很不一般的感情。”
夏柳也看出来了,咯咯笑起来:“救命恩人,自是不一样的。”
夏柳对夏垚总是怀着愧疚,从小到大,她陪在夏垚身边的时间太短了。
她将夏垚托付给夏南晞的父亲,第一次回去看望他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后了。
修仙无岁月,一年在她眼中不过转瞬即逝,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却足以让他从襁褓婴儿长到蹒跚学步。
年幼的孩子四肢着地,聚精会神地追逐一个滚来滚去的毛球,胖乎乎的小手伸在半空,用力张开五指——这是夏柳记忆中关于夏垚的第二张画片。
想着想着夏柳又有些不安,将自己准备的礼物翻出来左看右看,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思来想去又没有合适的:“唉,我应该问问族长,他肯定知道。”
云野:“别太担心。”
地面上的某座城镇,一位即将踏入传送阵的女子被按住肩膀,尚未来得及反应,下一秒,一袋沉甸甸灵石落入她怀中:“我和你换位置,你去最后面。”
女子打开口袋,只一瞬间便重新合上,爽快至极:“没问题。”然后就乐颠颠地到后面去重新排队了。
类似的场景,在不同传送阵前不断上演。
眼前景色变换,宴阳,不,现在该叫江阳了。
他略显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试图制止脑海中的声音:“别吵了。”
一条通体雪白的小蛇从江阳袖子里爬出来,江阳脑袋里的声音更加兴奋:“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语气里满是得意。
“我迟早会知道的,你现在瞒着有什么用。”小蛇细细的尾巴尖左右摇晃,放松地吐着舌头,“你好好跟我说说你那恩公的事嘛,说不定我还能给你出出主意。”
江阳眉头皱得更紧:“不需要。”
当初签订契约的时候,哪里想过他居然话这么多。
江阳的脑袋更疼了。
他跟着江清月几人回到江氏之后,祖母祖父抱着他痛哭一场,各种补偿与修炼资源自是不必说,最最珍贵的还是与这白蛇的契约。
白蛇名叫雾君,有上古大妖腾蛇的血脉,主要栖息于低山丛林、灌木丛等阴蔽潮湿的环境中,也有一些生活在水中,具有夜行性与强大的伪装能力,反应速度极快,在黑夜中几乎无往不利。
祖母年轻时闯荡人间,与这白蛇的母亲结下不解之缘。
听江清月说江阳的神魂十分强大,适合与妖族签订契约,战斗起来事半功倍,立刻就想到了雾君。
雾君天资高,眼光也高,这些年他母亲找了好些天赋卓绝之人,他都没看得上。
苍老的声音重又在江阳耳畔响起:“可怜的孩子,你母亲当年一生下来,神魂就比兄弟姐妹们高出一大截,你到底是她的孩子,和她,一模一样。”声音包含思念,沉重的悲伤几乎溢出。
她粗糙的手掌拉着江阳,灰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头上,穿着郑重,与雾君的母亲聊了很久。
“你去,去试试,若是成了……”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一双沧桑的眼眸望进江阳心中。
他看懂了:若是成了,江氏,便没人敢轻视他,雾君的母亲,也会成为他的靠山。
江阳不负所托,成功说服雾君与自己签订契约。
雾君的理由很简单:首先,江阳的天赋是他见过的所有人中的佼佼者,其次,他与那些心眼子比藕洞多的人不同,他连书都没读过几本,和他签订契约自己肯定能牢牢地压制住他。
见江阳一直不理自己,他忍不住开始颐指气使:“快告诉我,你一个雏知道什么,有我这种经验丰富的人在旁边,还不快点虚心请教。”
听雾君这样说,江阳忍不住问:“你经验很丰富吗?”
“那当然。”雾君脑袋都扬得更高了,“我们蛇族的双修之术可是非常厉害的。”
说完,他不屑地瞅了一眼江阳,慢悠悠地说:“你现在不请教我,等你和你那情郎滚到床上,你处处生疏,岂不是叫人笑话。到时候,还是得来找我。”
“这种事难道很重要吗?”江阳不这么认为,他认为灵魂上的契合才是最重要的。
雾君满脸不赞成:“当然了,你真是读书读傻了,有多少夫妻是因为这档子事不和谐分开了,你就是太年轻,没经验,别成天抱着那些没意思的书看来看去了,什么之乎者也乱七八糟的。
来,我给你几本,你好好学学,日后肯定会感谢我的。”
雾君一想到他读书那股劲儿就头疼,原来还以为和自己一样是个不爱读书的,谁知道是以前根本没书读。
“歪理。”江阳才不信,他不再与雾君争执,望了望天,灰蒙蒙的,是雨的前兆,加快脚步赶路。
不多时,雨滴便淅淅沥沥地落下来。
夏南晞一连与严文石议了数日的事,终于告一段落。
一只胖墩墩的团雀飞到走廊里,膨成一个球,抖落雨水,严文石耳边雨声滴答:“下雨了,夏族长不如留下来用一顿饭再走。”
“不了,家里有人等着呢,失了约,要与我闹了。”夏南晞说着便站起身,“严家主,不必送了。”
虽然夏南晞这样说,严文石还是送了一段路。
目送着夏南晞远去后,一个丫鬟跑过来:“家主,二公子说,今日在三公子那里用膳。”
严文石顿了顿,似笑非笑地说:“知道了。”
三日,严阔已经连续三日去严永鹤那里用膳了,唉,弟弟大了也开始有心事了,居然瞒着他这个哥哥。
与狐族的合作基本敲定,严文石浑身轻松:“走,去瞧瞧老二老三在说什么悄悄话。”
严文石屏退跟在身后的下人,只留了一个在身边撑伞,制止想要去禀报的下人,静悄悄地往严永鹤院子里去。
走到门口,想起三弟孤僻的性格,他思索片刻,还是放弃了偷偷进去这个选项,抬手屈指,叩响了门。
“二弟,三弟,是我。”
门自动朝两边打开,严永鹤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大哥进来吧。”
严文石循着灵息的位置找过去,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巨大的屏风,放在房间的正中间,几乎将内部所有景象都遮挡得严严实实,只有角落里燃着香的香炉冉冉升起几缕白烟。
绕过屏风,房间中间突兀地摆着一张巨大的圆桌,他的两位弟弟正一左一右,坐在圆桌两端,桌子中间放了一瓶修剪好的花,由四五种大小颜色不一点花朵组成,香气宜人。
圆桌周围放了几把椅子,严文石一把也没坐,就近绕到严永鹤身边。
“这花是你修的?”
严永鹤平时闷在院子里,做不了多少别的事,修花剪草,也算是他的爱好之一。
他脸色比往常更加僵硬,拢在袖子里的手抓得更紧,一动不敢动,眼神斜向一边:“二哥也帮忙了。”
对面的严阔看起来倒是非常放松,双手空空,准备站起来给自家大哥选个不近不远的好位置:“大哥觉得如何?”
“你们倒是有闲情雅致。”严文石打趣一句,“我今日不来,你们就不请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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