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宫,正殿内室,明贤帝脸色阴沉,他不愿相信元修止起了想拉拢朝臣的心思,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这样做了。
更让他气愤的是,想拉拢的朝中人竟是自己信任的臣子。
若这个许良友的女儿是个跋扈蠢笨的,也可勉强遂了他的意,也安了苏家的心,娶回去闹得家宅不宁的,关朕何事。
可今日见这姑娘是个懂得分寸,处事不惊的,这就不能同意了。若打理后宅安安稳稳的,那他这个有能力的大儿子想干嘛,造反吗?
那个许良友还说她女儿大字都写不好,怎么可能?一副京中贵女琴棋书画皆会的模样,敢骗朕,好得很。
皇后瞧着青红交替愤怒的陛下,心里调侃着,陛下的皇位就如四面露风的墙,赌了这边,那边露,防是防不住的,唯有自己强大,旁人才不敢觊觎,可陛下是不懂的。
回到许府时,许知韵直接被请到书房。
乖巧地叙述了一遍宫里见皇后的过程,怀疑陛下在后殿偷听一事未说。
许知韵又渴又饿的,喝了一盏茶解了渴不解饿,书房内侍候的人下去了,许知韵就自己斟茶。
许良友斜睨了一眼,这个女儿心可真大,没瞧出进宫一趟有多紧张,真是不知者无畏。
说了一堆无关紧要的话,挑不出重点,也分不清皇后的态度,但有一点可以确认,陛下对他已生出不满。
平白与陛下生出嫌隙,许良友心里这个恨啊。
许知韵倒是悠闲的过了几日,生活也归于平静,当然手上的板子印也平静而来。
这日,讲得是棋。其实昨日讲得是琴,李巧兮让两位学生坐在琴前感受琴意,许知韵一次一次地睡着,一次一次打断她的课堂。
无奈,李巧兮觉得许知韵难以静心,故而先学棋静静心,再学琴。
许良友为了表明自己忠君的态度,将车嬷嬷送回了宫中,少了车嬷嬷的课,李巧兮可随意支配半日的课,也随意了些。
刚纠正姑娘们执棋的姿势,前院小厮着急地跑来,喘着大气说大人让二姑娘换件衣裳去前院接圣旨。
二姑娘?接圣旨?
此消息一出,整个许府霎时沸腾。
好在许府在秦氏的管理下井然有序,再一个许大人也接过圣旨,府里的人也算有经验。
没想到这次竟然是二姑娘,前几日刚进宫去,这日又有圣旨传来,莫不是好事将近,大家伙儿心照不宣的想着。
秦氏派了李嬷嬷过来,周全着给许知韵换衣服,换发饰。
前厅案台香烛已经摆好,宫里来的是司公公,首领太监九柏的同乡,地位虽在九柏公公之下,但在陛下面前也是能说上话的。
司公公中等个头,一双精明的眼,透着伶俐,瞧见许知韵过来,便道:“给二姑娘请安。”
突如其来的圣旨,突如其来的热情,许知韵袖子下的手不由地捏紧,不禁怀疑,莫不是下旨赐婚。
不可能?
许府的一众人跪下接圣旨,司公公不紧不慢的展开圣旨,尖锐地嗓音郑重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之义女许知韵,才情出众,品貌俱佳,柔婉为容,可封宜和县主,钦此。”
“宜和县主,接圣旨罢。”
“谢陛下。”原本攥紧的手忽得松了,幸好不是赐婚。
天家恩难测啊。不过皇后的义女?
司公公适时地解释着:“许大人,皇后娘娘着实喜欢二姑娘,便想认二姑娘为义女。陛下得知此事觉得极好,便想着喜上加喜,直接下个旨意,让许大人也高兴高兴。”
喜上加喜,整个许府确实在喜悦中,可许家不是皇家人,二姑娘又无功劳建树,如何能被封为县主。
陛下这是将人架起来,用火烤啊。
许良友给司公公备了厚厚的封红,司公公喜笑颜开地道:“皇后娘娘对宜和县主甚是喜爱,最近宫里几位皇子大婚有些忙,免了县主进宫请安,说过些时日再召县主进宫说话。”
“是,多谢公公提点。敢问公公几位皇子的婚事定下了。”许良友问道。
“定下了,这会儿子正宣旨呢。县主的旨意是同几位皇子赐婚的旨意一齐下的,这是福分。”
许良友连连称“是。”
圣旨供奉在许家祠堂,许良友跪在蒲团上一动不动。
府里的下人们沉浸在喜悦之中,夫人赏了一个月的月例银子,真是没想到二姑娘如此厉害,得了皇后的赏识,还被陛下封了县主。
跪在牌位前的许良友,背影略显孤寂,自家姑娘得了县主的名头,是彻底断了与皇子的联姻。
这道圣旨明晃晃而来,一是告诉元修止莫要打与重臣联姻的心思,二是告诉许良友只能忠于陛下一人,只有高高在上的陛下能给他荣耀,亦或是惩罚。
许良友,许大人的心思还未露出苗头,就被拔了灯芯。
他也只好将怨气归到元修止身上,要不是他乱求赐婚,怎能是如今局面,被击碎的梦,如刀片割着许良友的肉。
如今是尚书之位,依靠的是恩师和岳父以往的声誉,才坐得稳一些。
可依靠谁人,皆不如依靠自己。
如今陛下多疑多思的,稍有一点错失便会入地狱。
若新皇继位,他这个老臣还能有一席之位吗?
同夫君一样忧虑的还有秦氏,陛下的每一步都不是多余的,莫名的给了许府这么大的脸面,不像是好事。
她之前不想参与二姑娘的婚事,可眼下她这个主母要上心了,不能因着二姑娘一人,毁了延儿与夫君的前程。
芳草居,没听到摔碰的声响,但周心颜的诋毁辱骂一直未停。
她弄不懂,蠢笨无脑之人走了狗屎运了,大皇子主动求娶,进宫见了皇后,还得了县主的封号。
她的母亲更是让人不理解,匆匆出门说是给许知韵准备礼物,庆贺她当了县主。
全府,最冷静的当属许知韵自己,照常练着大字,越写越丑。
镜花水月整理着宫里头的赏赐,黄金百两,珠宝两箱,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银钱,两个丫头眼都直了,琢磨了好几个地方存放金子。
夜色渐深,如墨般的画卷缓缓展开,暗黑的天空零星的几个点跳跃着。
东街,香茗茶馆。
内间茶香四溢,火炉上滚水翻了一番又一番。
若是懂茶的人定能顺着茶香,闻出这茶是顶好的云尖。
许良友恭敬地接过对面人递过来的茶,食不知味地一饮而尽,有些浪费了这好茶。
“可有怨气。”对面说话的人穿着深色金线暗纹的长袍,一张颇有威严的脸,瞧着岁数也就五十多岁,胡茬刮得干净,整个人精神抖擞。
此人正是,许良友的恩师,当今首辅严和川。
许良友连忙道:“学生不敢。”
“心急了,素来看你稳重,怎得这回这般着急了。”严首辅放下茶盏,撇了一眼许良友道。
许良友像是自嘲道:“老师,真是陛下误会了。小女是乡野长大的,还有些愚笨,礼仪规矩学得一塌糊涂,怎能配得上大皇子。”
连老师都说他心急了,何况是陛下疑三惑四的性子,大张旗鼓地点他。
严和川皱着眉,嘴角轻撇,倒是听说了,那个接回来的女儿有些笨拙,学东西慢还不太会说话。
过了良久,严首辅才道:“不要担心,陛下也未斥责与你,只是敲打敲打,不妨事。”
“是,是学生杞人忧天了。陛下也是看在老师的面上,才封小女县主,又承老师的光了。”
“这是你女儿自己的造化。”严首辅摆了摆手,站起身往窗外走,“宫里头说皇后娘娘是很喜欢县主的,说她聪慧稳重。”
许良友跟着起身,听老师说自己女儿聪慧,嘴角上扬,随即叹气:“小女聪慧?入宫前学生连警告带吓唬她,莫要多说话,不然就回不来了,这才安静显得稳重吧。”
“县主还小,你要好好教导才好,适时地夸奖也是有必要的。”
“唉,老师不知。许是这孩子乡野长大,调皮了些。前几日,请的宫里嬷嬷教她行走规矩,头上顶着瓷碗,不许掉下来。她可好,说这哪是走路,明明是街头杂耍卖艺的。”许良友无奈道。
“哈哈哈,倒是活泼可爱。”严首辅罕见地露出笑容。
乡野长大的孩子,质朴纯善的,入了奉京,犹如狼入虎口,他这个学生心也是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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