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成再次醒来时,竟然又听见了熟悉的自行车铃声。
风从打开一半的车窗外吹进来,其中有格外熟悉的味道,是高中校门口那股小吃摊混杂着尘土的气息,他一直印象很深。
楚玉成鼻翼翕动,几乎疑心自己犹在梦中。
他默默地坐了一会儿,皱眉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傅渊停慢悠悠地拉着他下车,暂且不想告诉他,于是只笑道:“来送你一份礼物。”
这份作为求婚的众多诚意之一的小礼物,傅渊停以己度人,觉得楚玉成一定会喜欢。
楚玉成今天穿着一身舒适宽松的休闲装,看上去就像个气质阴沉的大学生。倒是傅渊停,虽不是西装革履,依然显得十分商务且成熟。
估计是傅渊停提前和学校打过招呼,两人没有被门卫拦住,联袂从校园里穿过,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往来的几个学生远远地看着他们,似乎正在窃窃私语,讨论来人的身份。
傅渊停完全不顾及他人在场,泰然自若地牵住楚玉成的手。
楚玉成下意识挣扎了一下,果然没能挣脱,最终成功收获了无辜高中生震惊的目光。
他张了张口,刚要让傅渊停注意影响,却发现傅渊停带他前进这个路线有些莫名的熟悉,转而先问道:“傅渊停,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看来你还记得路啊。”傅渊停答道,“我找你们校长借了一间办公室。”
不过大概是给得实在太多了,朴实的校长思来想去无以为报,就直接把校长办公室借给他了。
楚玉成:“……”行吧,他刚刚还挺奇怪,这人去找校长做什么。
不过校长办公室也没啥特别之处,甚至还挺破旧。
办公室的门正虚掩着,傅渊停带着楚玉成推门而入。
有人已经早早地等在办公室内,他同样的从A市赶来,甚至比他们提前几天赶来。
本来坐立难安的秦凯泽霍然起身:“……傅总。”
他旁边还围着两个牛高马大的保镖,俨然一副看管犯人的姿态。
本来漫不经心的楚玉成看清此人是谁后,眯了眯眼,倏然有些反胃。
秦凯泽神色僵硬地转头看向傅渊停身旁的楚玉成,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起头,只能硬着头皮喊他:“……楚玉成。”
“再一直盯着看,我挖了你的眼睛。”傅渊停不悦道,“叫楚少。”
秦凯泽咬着牙,心里恨得要发疯,还是只能忍气吞声道:“楚少。”
楚玉成自然没有理他,干脆地无视了秦凯泽。他在沙发上坐下,扭头向傅渊停冷淡道:“你让他来的?”
傅渊停点点头:“看你这段时间一直闷闷不乐,特地找了个笑话来,让你乐一乐。”
楚玉成看了看秦凯泽那张脸,一对露着凶光的三角眼,眼底被酒色熏得青黑,脸歪口斜,面色蜡黄毫无光泽,整个一副饱受磋磨的样子,恐怕这段时日傅渊停没少找他麻烦。
于是楚玉成嗤笑道:“换个笑话吧,这个长得太丑,伤眼睛。”
傅渊停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了秦凯泽一眼。
秦凯泽浑身一抖,总算记起傅渊停的威胁,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楚玉成面前。
“楚少,我错了,我以前不该冒犯你!”秦凯泽破罐子破摔,只想着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我不该吞了你的补偿!不该吞了你的奖学金!……”
他又列了自己的一串罪状,楚玉成不想继续听下去,但又不想跟这人说话,觉得恶心。便只能看着秦凯泽连磕了几个头,磕得额头汩汩地流出鲜血。
幸而傅渊停笑吟吟地在一边站着,秦凯泽根本不敢说出以前他觊觎楚玉成的话,他也害怕自己横尸当场,否则楚玉成还要再被恶心一回。
楚玉成忍了一会儿,实在难以忍受,厌恶道:“起来!我看见你这副德行犯恶心。”
秦凯泽心里一松,以为这人还像高中时一样心软,将头深深贴在地上:“求您原谅我吧,否则我不敢起来。”
“要我原谅你?”楚玉成挑了挑眉,也古怪地笑了,“你自己也知道,被有权有势的人为难,很不舒服啊?”
彼时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要担负起其他人的命运,痛苦比之这个垃圾翻了不知道多少倍,他竟然还有脸说这些。
楚玉成想起那些遇难的工人,得不到赔偿的家属,维权的住户,以及早逝的陈老师。
陈老师古道热肠、嫉恶如仇,一直在为这件事的受害者奔走。
……楚玉成甚至至今仍然不敢去想,她的死亡是否与此有关。
秦凯泽趴在地上,只能看到傅渊停和楚玉成离得很近,恨不得紧紧贴在楚玉成身上。他不敢抬头看楚玉成,也不敢抱怨傅渊停近段时间对秦家莫名其妙的针对。
然后他听见楚玉成干脆地说:“好啊,你去死吧。”
“我们华夏人,总是死者为大的。只要你死了,我立刻就原谅你。”楚玉成抱着手淡淡道,“傅渊停,我够大度了吧?”
傅渊停知道,楚玉成已经不耐烦到极点了。也不等秦凯泽做出反应,傅渊停立刻让保镖捂住他的嘴,将他架走了。
不等楚玉成发表意见,傅渊停微笑道:“怎么样,开心吗?”
楚玉成微微垂首,心情因为方才的情形格外糟糕,他反唇相讥道:“我不高兴,直接原因难道不是你吗?
“……是是是,我也有错。”傅渊停摸了摸鼻子,“这不是特地将功赎罪吗。”
楚玉成抬眼看向他,目光陡然变得锐利,神色是这些天十分少见的清明:“你以为我会为此高兴吗?”
战胜强权的不是公道和正义,而是更大的强权。
年少时作为普通人那点无用的天真,在梦想最初破灭的场所被反复践踏,傅渊停竟然觉得他会为此高兴吗?
而如果仅仅是用强权相逼,他本可以慢慢壮大自身,自己亲手去做成这件事,根本不必借傅渊停之手,只能站在他身边狐假虎威。
作为打断这个进程的人,傅渊停难道还指望楚玉成对他感恩戴德吗?
楚玉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意思,回去吧。”
傅渊停很少听见楚玉成这样怅然若失的语气,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弄巧成拙。
他不能明白楚玉成的想法,唯有本能地立刻抓住剖白自己的机会。
“可是玉成,怎样才能让你高兴一点?”他伸手紧紧地抱住楚玉成,郁闷地说,“我只是想让你心甘情愿地和我在一起。”
楚玉成面朝着傅渊停看不到的角度,微微发怔。
他不敢承认,听完傅渊停的话,方才糟糕的心情竟然消散了一大半。
*
放学的铃声已经响过了,学校里多数学生都已经离开,傅渊停又拉着楚玉成在学校里散步。
回想起刚认识没多久那会儿,两人也同样在大学校园里这样到处乱走,楚玉成着实不明白傅渊停对此的兴趣从何而来。
明明就很无聊。
傅渊停兴致不减,正询问他以前在学校里的生活,楚玉成挑出几个问题,随口答复了。
“要是你高中时我就认得你,那该多好。”傅渊停一副惋惜的样子,俨然是觉得错过了很多时间。
人的一生这样短暂,能互相陪伴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他一想到浪费这么多年才遇见楚玉成,越发觉得是遭受了莫大的损失。
楚玉成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遐想:“我高中毕业时都还没有成年。”遇见了又怎样,他还想跟未成年谈恋爱?
此时又有几个路过的学生,两人样貌出众,惹得他们一直暗暗打量。
其中有个女生盯着楚玉成看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上前:“那个……请问是楚玉成楚学长吗?”
“是我。”楚玉成有些意外,“你怎么认得我?”
“那边光荣栏上有你的照片。”女生指了指路边一块牌子,鼓起勇气小声喊道,“学长,不要在意世俗的眼光,祝你们幸福!”
楚玉成眼睁睁地看着她飞速远离,再看向傅渊停又跟自己牵上的手:“……”
这家伙真够黏人的。
傅渊停心情极佳地说:“你的学妹认出你了。”不愧是玉成的母校,人才济济,很有眼色。
楚玉成:“……请你对他们好一点,少在学校里做出有伤风化的举止。”
傅渊停依然不松手,牵着他往学校外走。
“玉成,我们回去。”傅渊停低头看着楚玉成说,“今天的礼物你不喜欢,过几天我再送你更好的。”
等到礼物送完,婚礼就要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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