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此情此景,燕王怒目圆瞪。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吊眉而竖,向傅怀瑾高声喝道:“放肆——”

饶是冀国王子又怎样?

燕王攥紧拳头,他想。

现在不还是做了一枚战败的弃子,被冀王丢到了这遥远的异国他乡。

就是枚弃子而已。

又何足为惧?

帐内群官聚集,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跳。他们相视无言,随后纷纷低下头去,唯恐牵惹了王君不快,蹭一身的灰。

可就是这番沉默态度,落在燕王眼中,就是他身为一国之君的权威被眼前这个黄毛小儿挑衅后的暗嘲。

脸上突觉火辣辣的疼,燕王开始咬牙切齿起来,“大燕之境,岂能容你持剑胁于王子?”

傅怀瑾偏眸望向他,沉吟片刻后,嗤笑道:“王君心疼了?”

并不是,可既然都这样问了,燕王装模作样点头,“晏洛虽然犯错,但其惩戒也不至于此,七殿下。”

最后三个字,燕王咬的极重,向着傅怀瑾,似作威胁。

闻言,傅怀瑾放下剑。

黑压压的眉毛下,一双眼睛淡漠地睁着。他静静站在众人的视线里,瞳眸轻颤,恍若帐中飘忽的烛火,亮堂堂的,能照进人心里似的。

“原来王君也觉得这般惩戒实在严重。”

“……”

傅怀瑾笑了笑,低眸凝视着剑尖,低声问:“那太子殿下呢?太子殿下……遭受的伤在王君您的眼中,就不值一提吗?”

话音刚落,燕王僵愣在原地。

他觉得,群臣的目光如利刃凌迟,贴着他的血肉刮在骨子上。

浸透髓里,疼痛难堪。

“荒唐!”燕王硬声反驳道。

他的眼球往外凸着,气得鼓胀的脸上浮出一层油光,滑腻腻的,像揉化了的脂膏。

望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晏温,他急于在众人面前扮演一个慈父形象。于是两只嘴角夸张地向上扬着,抬高眉毛,笑道:“晏温是本王亲封的太子,何来轻视一说——”

说着,燕王甩袖转身,他闭了闭眼,半晌,才从齿缝间逼出一句话来:“本王既然已经将惩戒之责交与七殿下,那就请殿下自便罢!”

直到现在,还不忘向旁人厘清,自己这位冀国七殿下之所以能够在此惩戒晏洛,其中权力还是他燕王君给的。

念及此,傅怀瑾轻笑出声。

接着,手中的剑没有丝毫犹豫的直冲晏洛下腹而去。

“洛儿!!!”

言氏声嘶力竭,她睁大眼睛,倒在椅座中,对着晏洛哭,眼泪水儿扑簌簌的落个不停。

——这剑,离晏洛的命根子就只差几寸。

“……”晏洛茫然的低头,看向腹部贯入的银刃,意识在半空盘旋了几遭。

然后,白眼一翻。

吓晕了。

紧接着便是一群等候已久的医师,蜂拥而至。

没用的废物。

傅怀瑾抽出剑,转向晏温。

晏洛的血积在一边,红色潮水般携汩汩臭气漫过来。

小太子似乎嫌弃极了,紧着眉头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猫儿一样。

见状,傅怀瑾如墨似的眼眸柔了几分。

“七殿下,”燕王侧身偏眸,刻意避开一旁崩溃的言氏和昏迷不醒的晏洛,沉声道:“可还满意?”

傅怀瑾笑笑:“满意。”

“既如此,此事便揭过了。”

“好。”

燕王点头,随后瞥了眼站在一旁默言低眸的晏温,“太子这次受惊了。”

晏温抬眼。

燕王又道:“此番,还不谢过七殿下为你主持公道?”

晏温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他明确知道此人如今在傅怀瑾那处碰了灰,所以是想借自己迁怒发泄情绪罢了。

这般想着,晏温转头,面无表情的看向傅怀瑾,行了一礼,道:“晏温谢过七殿下。”

“太子身份尊贵,如何能予怀瑾此大礼。”说着,傅怀瑾上前扶住晏温作揖的手,目光在周边暗戳戳朝这边瞧的臣官们身上扫了一圈,逼退了那些伪善的看戏视线。

此时,晏洛的血已经止住了。

言氏还在哭。

凄凄切切的泣音落在燕王耳畔,扰人的紧。他心烦的抬眸去看,“好了。”

女人泪眼朦胧。

燕王见状,偏头欲走。

“……父王。”

晏温朝这处走了几步,右手小心翼翼地贴着腹部剑伤,面色苍白道:“晏温有一事相求。”

燕王脚步微滞,神情颇为不愉的看向晏温,“何事?”

晏温嘴唇轻抿,轻声道:“晏温想与其他殿下一般,前去学宫听书抄经。”

“你不是一直都在学宫听学?”

“不是。”

闻言,燕王蹙紧眉心。

自燕先祖始,凡国中好学者,于适龄年皆可入学宫闻经论书,以贯古今之道,融通治世之要。

而学宫先生则为各州国能力者担任,往来不拒,只要德行胜于旁人,便可任职。

也由此,燕国虽军力不如其他各国,但国中贤士、能人却如过江之鲫,往来不绝。

但这般盛景却似沤浮泡影,易散幻灭,稍不经意就如手中流沙,消逝在了燕王晏忱即位后。

晏忱设学宫主讲,负责受理学宫道论及用人事务。

这本是好事,在一开始还因此查出许多借讲学之便,传输禁理之论的亡命徒。

于是,主讲上述国君,燕王晏忱大怒,下诏称学宫书经授论凡经主讲审读后,方可论谈。

此诏一出,主讲拥有了学宫绝对的理学讲论权。

不仅如此,因其还掌管旁他事务的任免,久而久之,一些不愿阿谀奉承有真才实学者,职任皆被撤贬,最终留下的,也无一不是惯会趋炎附势的小人。

他们恭维王室,欺压平民,更有甚者竟是直接决定学宫里学生的去留。

打压到最后,学生中剩下的也就只有王室之人。

除了晏温。

他与那些百姓一样,被学宫赶了出来。

在被册封为燕太子之后。

燕王沉吟许久。

半晌,他扫了眼地上面虚瘫软的晏洛和一边无声哭泣的王后,朝向晏温,哑声道:“听学之事不急,待你伤病痊愈后再议。”

“父王是不肯吗?”

晏忱一怔,对于眼前这个懦弱胆小儿子的突然质问有些不可思议,“不是。”

晏温淡淡垂眸。

在这营帐昏影中,这具瘦弱的身形恍若枯枝细柳,于光色错映下,微微萎缩着,正如帐外那丛被大雪压弯的枝桠。

足够的惹人怜惜。

他这副模样到是赚足了一旁众人的同情,而如今的晏忱,掉落在晏温的圈套里却浑然不知。

营帐内的气氛骤然沉重。

即便受制于方才傅怀瑾眼神的压迫,这些臣官还是相顾低言,似乎在谈论着燕国太子为何会被他人驱赶,就连那寻常百姓都进得的学宫都进不去。

“住口!”燕王抬眼呵责:“王室中事,岂是尔等擅自议论的??!”

晏忱似是气极,也不管人群中还有名正言顺站着的王室宗亲,大声斥道。

听着耳边夺起的暴喝,晏温低眉轻笑,在心底暗暗数着数。

三、

二、

一。

“王兄这番话,是否说的太过绝对?”

突如其来的声音从烛台后传来,众人纷纷寻声望去。

只见那帐帘下不知何时立了一人。

其面如白玉,眸似星河,身姿挺逸,一袭暗红狐裘在外,恰若雪中红梅一枝,在这积蜡幽光中,艳艳明人。

是晏拭雪。

先王第二子,青陵君。

“小阿温,”晏拭雪掠过众人目光,冲晏温笑道:“好久不见。”

“青陵君。”

晏拭雪盯着晏温,视线在他苍白的面庞上虚虚一滑,接着还未等仔细瞧过,面前却突然挡了一人。

把小太子遮了个严严实实。

见状,晏拭雪挑眉,他在昏暗的烛焰里,神情有些深不可测,只一双星眸中微微亮着光,一动不动地,直勾勾的望着面前人。

“七殿下。”

傅怀瑾笑了笑。

墨黑的瞳孔颤动着,即便那唇角挂着笑,可在晏拭雪眼中,这人的笑容像是被吊在脸上似的,挤着皮肉,说不清的怪异。

仿佛是一只护食的恶犬。

惹不起。

晏拭雪撇嘴转身,重又摆出一副调笑模样,遥遥望向燕王,道:“依王兄所言,难不成我也议不得这家中事?”

晏忱像是没料到他会出现在此处,于是反问道:“你为何在燕都?”

“闲来无事,恰闻王兄在此冬猎,便想来凑凑热闹。”

晏忱冷哼一声。

“王兄,”晏拭雪随意找了处地儿落座,掀了掀身上将将滑落的裘衣,自顾倒了杯热茶,抬眸道:“古往今来,我可从未听说过燕国太子能被他人从学宫中逐出。”

说着,他微微啜了口茶,热流直往嗓子里涌,“此事若是传了出去,不是明晃晃的打了王兄的脸吗——”

晏拭雪这话真真是捅了晏忱的心窝。

果不其然,如其所想,此话落,晏忱的脸色变了又变。

半晌,他才喑哑出声,向一旁候着的侍卫,问:“学宫主事是谁?”

“这……”侍卫似乎难以启齿,眼神飘忽着,在晏温身上转了几圈,迟迟没有后言。

晏拭雪伸着指尖,在杯沿上轻轻蹭着,随几声涩顿袭来,他的声音淡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说话。”

侍卫“扑通”跪地,双手叠于身前,拜礼道:“回王君、青陵君,学宫主事名为纪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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