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宫中,喜乐喧天,馨香满室,大红锦帐,龙凤红烛。
“梓潼,日后你便是朕的正妻、我的皇后了。”
叶无双方一睁眼,便看见一个身着龙袍的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眉目含情脉脉。
能着龙袍的,自然是帝王之尊。
叶无双漫不经心地听着皇帝的话语,一边手指往腰侧一摸,却落了空。
没关系。
没有刀,不代表她杀不了人。
她抬起手来,正待动作,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告知她:
——时候未到。
她现在动手,是杀不死对方的。
必须得等到那个契机,必须得满足那个条件。
叶无双神情倦怠下来,抬起的手拿起桌上的杯盏,顺手一砸,便砸到了皇帝的身上。
她冷冷地道:“滚出去。”
皇帝猝不及防之下被砸了个正着,他本就生来尊贵,几时受过这样的冒犯,顷刻之间便是满腔怒火,几乎控制不住要下令处死对方。
然而——正如叶无双如今无法杀死他一样,皇帝如今也是绝不能杀她的。
因此,当皇帝心生恼怒之时,他的心间又重新涌上了无尽的爱意,这让他实在不忍心伤害对方。
他的神态温存柔和:“……月儿,我不怪你。”
叶无双端坐,神情淡淡:“我说,让你滚。”
皇帝已全然坠入无边无际的情海之中,闻言,神色黯然,郁郁而去。
此后,皇帝每日都到昭阳宫中,而叶无双对他的态度却始终不假辞色。
皇帝表现得对她百依百顺,钦慕爱恋到了极致,而叶无双却是对他冷漠到了极点。
她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盛气凌人、傲慢无礼到了极点,任凭皇帝奉上无数的珍宝,也始终无法博得她的一点好脸色。
甚至有些时候,她还会出言嘲讽讥笑皇帝,态度骄横恣肆,恶劣至极。
帝后不和,六宫皆知。
宫人窃窃私语:
“我听闻皇后出身贫寒,是民女出身,绣娘的身份,虽然识了一些字,却是不通诗词歌赋、不识礼仪尊卑的。她的脾气,实在是太坏了,对待圣上,也过于冒犯了些。”
“平心而论,像皇后这样粗鄙无礼、藐视至尊的女子,实在不能胜任六宫之主的位置啊。”
众人一致断定,皇后再如此跋扈下去,迟早会有失宠的那一日。
“是吗?”有人站在她们身后,淡淡地说道。
宫人回头一望,怛然失色。
——那人是多么的美啊。
她堪称是这天上地下最为可爱之人,谁能不为她的美丽所倾倒折服?
就形貌而论,她是毫无缺憾的。
然而,她有多美丽,就有多高傲,有多高傲,就有多冷漠。
“你们认为,我不敢杀你们吗?”
叶无双神情淡淡,她现在是杀不了皇帝,可不代表杀不了其他人。
众人惶恐跪下,哭泣求饶:“皇后娘娘,求您恕罪,饶了我们吧。”
叶无双讥笑一声,“祸从口出的道理,你们难道不懂吗?”
她说完之后不再理会这些人,径直走过他们身边,就要离开了。
众人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轻轻放过,一时间松了一口气。
谁知,叶无双走了一会,又转头过去,看了这一群宫人一眼,若有所思地吩咐道:“抬起头来。”
宫人们的心又提了起来,茫然抬头,不知所措。
叶无双看着他们,微微一颔首,又转身离去。
众人面面相觑,惘然如在五里雾中,只觉怅然若失。
在其中,一位从头到尾不曾出言中伤的宫女低下头来,若有所思。
——方才皇后的视线在看到她时,多停了几下。
宫女阿福是宫人中的异类,她生得骨架高大,浓眉大眼,五大三粗,在宫女中显得格格不入,历来受到众人的排斥。
这一日,她与宫女们又闹起了纷争,吵闹声竟然惊到了皇后宫中。
叶无双端坐上首,开言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回皇后娘娘,都是奴婢吃得太多了,诸位姐姐们担心奴婢,才惊扰了皇后娘娘,请您恕罪。”阿福跪在地上,坦言说道。
“你吃了多少?”叶无双问道。
阿福回道:“寻常人是一顿三碗,奴婢得吃六碗才能勉强填饱肚子。”
“是吗?”叶无双脸上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原名宋胜虎,家住大安县望山村,进了宫中后,改名阿福。”
叶无双眼眸微闪,“我听说过你,乡中有名的打虎英雄,与我同村同姓。”
阿福恭敬答道:“能与娘娘同出一村,奴婢也觉三生有幸。”
叶无双看着她,若有所思,道:“让你来昭阳宫中,如何?”
阿福喜笑颜开,“谢娘娘恩典。”
“这可未必是一件好事啊。”叶无双微微叹了一口气。
叶无双留在宫中,就是为了谋杀皇帝的,和她牵扯上关系,绝非好事。
“只要能够填饱肚子,阿福便已心满意足,别无所求。”阿福趁机开始表忠心:“阿福一定会好好服侍娘娘,忠心耿耿……”
“罢了。”叶无双面上淡淡:“你以后就改回原名,跟在宫中吧,胜虎。”
一日。
叶无双照例将皇帝轰走。
屏退众人后,她走进寝殿里,打开机关,屋内出现了一个密道。
密道通往宫外,叶无双经常从这里出去宫外。
宫中规矩严苛,等级森严,尊卑分明,众人挤挨在这一亩三分地中,勾心斗角汲汲营营,跟红顶白踩低拜高,机关算尽,瞧着花簇锦攒,赫赫扬扬,实际上却是一潭死水,身处其中,令人窒息无比。
若非能时不时的出的宫外透透气,叶无双早已经不耐烦了,不管三七二十一,非得试一试强行杀死皇帝的后果了。
叶无双给自己换了身装扮,换上男装,手持折扇,俨然是一位风采非凡的俊美郎君。
她走进茶楼之中,要了一餐茶饭,慢慢地品尝着。
此时,正是春闺之时,京中举子甚多,街上店中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至极。
一旁的桌上,正有人闲谈:
“你道近日有甚稀奇之事?”
“今科朝廷取士,竟然取中了一位女进士!还差点就当上了状元公!”
“哈哈哈哈,不是吧?朋友,你竟与我玩笑么?”
“莫说是状元郎,便是堂堂进士,这也是天上下来的星宿下凡转世而来的,一介闺阁女子,怎么可能会有这等才华,不信不信……”
“这可由不得你不信,听说那名女身易服,欺君罔上的女子,在被揭穿的当日,就被下了大狱!”
叶无双听到这里,神色微凝,眉宇一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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