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儿,我的好孩子……”老妇人坐到了床沿上,轻轻将小银搂进了怀里,拍拍后背,就像母亲安抚着孩子一般。
起初小银有些抗拒,想要挣脱。但是老妇人温柔地搂住小银的脑袋,将他的脑袋往自己怀里贴。
感受到了老妇人怀中的温暖,小银更加控制不住自己,干脆带着发泄情绪的意味大哭起来。
“好孩子,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别憋着。”老妇人温柔地轻拍着小银。
情绪一发不可收拾,泪水倾泻而出,甚至无法克制地喊出声来。一改平日的冷淡,压抑隐藏了数年的悲伤混合在一起喊出,心底有什么东西随着泪水一起离开,像是终于放弃了什么,要用泪水彻底埋葬过去的自己。
在老妇人的轻拍中,小银难得地大哭了一场,哭得痛快了才慢慢平复下来。
“文姨……”小银哭得有点脱力,整个人靠在老妇人怀里,声音有些哑,“谢谢你。”这个时候,感觉空气有些微凉,心里却空空的,没有一丝念头。
“傻孩子,谢啥。我们是一家人啊。”老妇人继续轻轻拍着,安抚着小银。
“嗯。”轻轻合上眼帘,疲惫地就这么在老妇人怀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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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小银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并不是很明显的变化,但是圣童却发现了。起初误以为是小银最近心情好了点,但很快他意识到,那不只是情绪的变化,而是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同了,少了点冷冰冰的疏离,多了几分柔和,似乎更像个人了。
几日之后,当鹰唳划过天际。山谷中,在户外的小石桌边,圣童一如既往地撑着脑袋,嬉笑着问:“他们找过来了吧?你要告诉他们吗?”
小银看到了在山谷外的天空中飞过的黑鹰,却摇了摇头,“若是他们来了,大家就都活不了了。”
“你不帮他们呀?”圣童歪头好奇。
小银只是摸了摸肚子,没有说什么,继续做着孩子们的小衣服。
过了六个月的肚子大得很快,他已经有些难以弯腰了,即使是从外边走了一会儿回到房间里坐回床上这么简单的动作,在稍稍蹲下来的时候都会感觉身体有些笨重困难。
许是因为肚子大了,压得身体里的空间更少了,最近他总是觉得有些闷、头晕乎乎的。
等到满了七个月的时候,他已经很难再去外边走动了,即使在房间里随便走几步,都会觉得肚子很重,压得喘不过气来。有好几次突然晕厥,好在并未真的失去意识,还能自己撑着房间里的摆设稳住。
房间的窗户开着,早春的晴天,冬日的寒意还没褪去,但已经有了阳光的味道。
“叽叽”从开着的窗户那边传来了鸟儿的鸣叫。
小银抬头,看到了窗台上那只小鹰。“你是……小末?”小末是无枉情报部里最小的一只鹰,还是一只雏鹰。不过因为在教中的时候,小银喜欢逗它玩,也给它喂过食、洗过澡,这只小鹰似乎特别亲近小银。
听到小银喊出了自己的名字,雏鹰欢快地飞了进来,停在了小银身边的桌上。
“你怎么来了?比那时候长大了好多。”小银轻轻摸了摸雏鹰的羽毛。
“叽”雏鹰冲着小银叫着,似乎在问着什么。
小银听不懂鸟儿的话语,只是也解释着:“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回去,你也不许带他们过来。你能听得懂吗?我现在……不方便见他们。”说着摸了摸又圆又大的肚子,双胎七个月的肚子,已经有些接近别人九个月大小了。
“叽叽”雏鹰轻轻咬了咬小银的衣袖,似乎想要拉着小银离开。
“小末,别闹了。”小银轻轻抽回了衣袖,“我真的不能走,也不想让他们过来。”
“叽”雏鹰被小银轻轻推了推,往边上跳开一下。
一道开门声响起,雏鹰倏地就飞出了窗外。探头进来的圣童什么也没来得及看见,“你刚才在和谁说话呀?”一边问着,一边端着点心走了进来。
“没什么,自言自语罢了。”小银看着飞远的雏鹰,却轻抚着肚子。
“最近你总是会轻轻地揉肚子,是疼吗?”圣童坐到了小银身边,伸手也摸了摸小银的肚子,感觉到了一种奇妙的触感,“他们在动诶。”
“嗯。”其实更早之前就已经能感觉到了,但是现在孩子大了,在里边动起来的感觉更明显了。虽然肚子到了这个大小,压得内脏、耻骨和腰都疼是肯定的,而且顶住了胃的感觉也害他最近一直不怎么能吃得下东西,但是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孩子们的动静,竟然让他也产生了几分喜悦,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未来,甚至打心底里不希望这片山谷里的平静被打破。
“呐,”圣童突然笑了一下,凑到小银耳边,“你很喜欢这里吧?要不要劝他们放弃任务?”
小银愣了一下,却道:“顺其自然吧。”他可以麻痹自己忘记过去、不帮忙,却无法说服自己背叛、真正地站在萱族这边给无枉添麻烦。
被拒绝了,圣童没有再提这件事。
小末却隔三差五就往小银的房间里飞,还时常会衔来一些草药,都是补血的。或许是鸟儿也通灵性,看得出小银的身体被腹中的胎儿虚耗得很厉害。
不知不觉,又过了好几日,算算日子,肚子里的孩子快要八个月了。最近几天,小银会突然感觉到腹中一阵阵痛,下边也偶尔有粘稠状的深褐色物质流出,但是大夫却说是怀孕后期正常的现象。不过老妇人这几天倒是天天陪着小银,更加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明明才八个月大的肚子,小银却开始觉得不论是站是坐还是走路都腹部发紧,肚子摸起来好像比之前硬了一点,也往下坠了一点,本来圆圆的肚子,现在有些往前下方隆起的感觉。不过,许是因为肚子坠下去了,胸口倒是舒服了些,胃里也不那么胀了。
当小银再一次被腹痛折磨得一身冷汗,老妇人一边心疼得替他擦着汗,一边开口,“那只雏鹰是你的朋友吧?让它去把那臭小子喊来吧。”
疼得脸色发白,紧紧咬着唇的小银摇头。
“砚儿,你最近疼得越来越频繁了,虽然每次都很快就不痛了,但会突然一阵阵得痛,说明你快生了。你知道萱族背负的诅咒吧。”老妇人忧心着。
诅咒指的是如果生产的时候孩子的父亲不在身边,那么孕夫就必死无疑。之前圣童有告诉过他,但是他并不在乎,或许是不信,也或许是信了却不愿让离未生得知。
“文姨,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的。”如果无枉的人得知了萱族的所在,是不会什么也不做的。
“可是你需要他啊。”老妇人轻轻安抚着还有些绷紧的小银,“他如果真的在乎你,也不会做让你难过的事情的。”
离未生或许不会做让小银难过的事,但小银却知道,离未生一定会灭了萱族。因为,他对于这里的生活虽然有了向往,却毕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除了老妇人之外,萱族的其他人对他不是疏远便是别有所图,这点他是能感觉出来的。所以,即使离未生真的灭了萱族,他也不会难过,哪怕是老妇人也要死,他其实只是会遗憾,还谈不上难过。毕竟他们都是自幼手染鲜血的杀手,本就是冷血无情的,这一点遗憾已经是难得的情感了。
“文姨,我没关系的。”小银感觉到腹中的疼痛已经消失,身体也放松了下来,“我不能让他知道这里,不然所有人都会死。”
“傻孩子。”老妇人用力抱了抱小银,“姨就问你一句话:你想他吗?”
自然是想的。小银低头没有回答。
老妇人却读懂了他的答案,“既然想,就把他叫来吧。你想见他,这有什么错呢?如果他会对其他族人不利,那我们也会保护好自己。砚儿,你太小看萱族了。你从未想过,为什么圣上如此惧怕我们吗?”
小银意外地转头去看老妇人,这半年来,他确实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老妇人恢复了温柔的微笑,“所以啊,砚儿不用为我们想那么多,只要考虑自己就够了。”
“可我……不想他知道……”小银抱了抱肚子,这肚子已经坠得挺厉害了,或许是真的快要生了。
“砚儿不相信他?”老妇人的话并无提问的感觉,更像是在陈述事实,“不相信他能接受现在的你,不相信他对你的爱,不信他能接受你是萱族人,甚至不相信他能认出这样的你。”
“我……”小银想要反驳,却一时无言。他好像真的不相信,甚至,直到接受了离未生,直到这些年夜夜欢愉,他都还是不明白,喜欢或者说爱,究竟是什么?他只是习惯了在一起,因为知道自己被需要着,所以留在离未生身边、满足他想要的。他可以将这种心情称为爱,所以认为自己是爱离未生的,但是他不知道离未生爱的究竟是什么?是能够陪在他身边的自己,还是能帮到他的自己,还是别的什么?
“那么,砚儿想起他的时候,心里会觉得开心吗?”老妇人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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