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又痛了吧。”圣童一副说教小孩子的语气,“都跟你说过你的孩子长得不稳,乱动容易小产。给,把这个药吃了。”
服下安胎的药,小银有些疲倦地合上眼帘。最近不知道怎么的,他越来越不容易睡着,虽然一直在床上歇着,却也几乎一直保持着清醒。
“很累吗?”圣童凑到了床边,他也看出了小银并没有真的睡着,“嗯……虽然老族长让你卧床静养,但是一直睡着也不好,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犹豫了一下,小银轻轻叹了口气,点点头,由着圣童欢欢喜喜地拉着他出门了。
来到这个山谷也有快两个月了的时间了,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踏出房间。随着月份的增加,恶心的感觉反而在逐渐减轻,最近几天就算不吃那个果子,他也基本不会呕吐了,虽然偶尔还会干呕一下。
不得不说,那个老妇人似乎很懂揣测人的心思。她给小银准备了很多新衣服,都故意做成了宽松的样式。即使现在他的肚子已经初具规模,但穿上衣服后却被巧妙地遮挡,如果不故意去摸肚子,外人还真不容易发现。
这山谷中绿树成荫,山谷中间有一条小溪穿过,在东南角的低洼处还有一片小湖,湖边种着许多果树,挂着红彤彤的果子。
圣童遥遥指了指远处的乱石嶙峋处,“这个山谷里你哪里都可以去,除了那里。前几天跟你说过,我们萱族人很多是蛊师,我也是。那边是我们养蛊的地方,阴邪之气太重,你身体不好,去那边容易邪气入体染病。”
小银点点头,只是环视着山谷中的风景,没有回应什么。虽然只被带着走过一次,他还是记得进出山谷的路。算算时间,他失踪也有两个月了,不知道离未生他们有没有找到那块玉玦?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他陷入发呆时,面向的是山谷入口的方向。
圣童却注意到了,“想你喜欢的人了?”
被这么一问,小银立刻回神,愣了一会儿才轻轻摇头。他刚才是在想离未生,但是他已经很清楚他们不能相认了,既然如此,想念也是多余的,何苦让自己难过呢?
“你确实应该盼着他快点来,因为你可能最多九个月就会生,最早可能八个月就会早产。如果生的时候他不在你身边,可就麻烦了。”圣童一脸认真地说着令人不解的话。
“为何?”小银的手一只轻轻覆在了小腹上,另一只在腰上撑了一下,虽然才只有四个月的肚子,但已经感觉很重,走了这么一会儿就有些腰酸背痛了。
圣童注意到了小银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带着路往回走,一边解答了他的疑惑,“你一直生活在中原,所以不知道。我们南疆的这些术士家族,拥有超过普通人的能力的同时,也是受到诅咒的。就像昙族有最强的守护之力,但他们的族人被诅咒不能手染鲜血,一旦破戒,最终必会全族覆灭,事实证明这个诅咒已经应验了。我们萱族的男生可以生孩子,但对应的诅咒是,如果生产之时孩子的父亲不在身边,则必死无疑。”
小银没有做出回应,其实他心里是有些怀疑的。就拿昙族的往事来说,与其说是诅咒,不如说是血海深仇恩恩怨怨,没有一样是中原人的道理不能解释的。所以,圣童所谓的萱族的诅咒,说到底也是有什么原因的吧。
“你不信?”圣童读懂了小银的神态,“反正我是信的,因为我爹就是生我的时候没的。如果我父亲那时候还活着,爹或许就不会死。还有这谷中其他几个,因为各种原因等不到爱人,只能自己先把孩子生下来的大哥哥,全都没能活下来。”
“你说过我们虽然能怀上孩子,但不能像女子那样靠自己生下来,所以最后都要剖腹取子。那样大的伤口,本身就容易致死,倘若身边无人照顾,因为失血过多、或者伤口染上炎症,都是可能死人的。和他在不在,没有关系。”小银轻轻捧着肚子,虽然内心百般抗拒,但真的累了、肚子感到不适了的时候,他还是会很自然地去护一把。
“你果然不信啊。”圣童笑着说,“我知道,中原人都不信这些,他们有他们信的神佛。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最好那个时候要让他在身边哦。”
小银这一次没有回答,但心里却更沉重了几分。即使他想要让离未生陪着,也是不可能的。且不说离未生能不能认出这样的自己,就算他认出来了,可那时必然整个萱族已经覆灭,还上哪去找懂得如何帮萱族男子生产的产婆去?
或许真的是他造孽太多,老天都要收了他了。这一次怕是再没有什么侥幸,最早八个月吗?那他可能已经只有最后四个月的命了。
-
又是平静地过了几日,害喜的反应逐渐消失,孩子的情况也调理地好了一些,不再那么容易小产了。
小银这几日除了出门散几步,还开始跟着老妇人学针线活,给还在肚子里的孩子们做小衣服。只是他一直不擅长这种精细的活,不仅绣的乱七八糟,就连最简单地把两块布缝到一起,他都能把布料缝得皱皱巴巴毫无美感。
老妇人总是忍不住感叹,“我们砚儿还得多练练呐。”老妇人管小银喊砚儿,因为他告诉了他们,他的名为“砚”。
除夕之夜,老妇人亲自搀扶着已经有些行动不便的小银,一家人坐在一起吃这顿年夜饭。
小银的肚子已经有接近六个月了,因为是双胎,肚子已经和一般人七八个月差不多大了。被这硕大的肚子压着,他最近总是不管坐着还是站着都腰疼,呼吸也比正常状态要短促了一些。更严重的是,因为肚子的压迫,血液循环有些不畅,小腿已经有些肿了。
而且,肚子到了这个大小,已经是再也藏不住了,即使最宽松的衣服,腹部还是明显被顶起一个弧度。所以小银已经有段时间没出门了,躲在房间里也整天拉着帘子,不让阳光进来,因为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孕态。
一顿年夜饭,各怀心事。萱族的族长在盘算着族人的未来;圣童继续打量着小银,考虑着自己“取而代之”应该怎么做;老妇人则是关心着小银的冷暖;小银的情绪全程一直很低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过,但这段时间来,他的心口总像是压着一块石头,让他喘不过气,让他总是难过地不能自已又不知所措。
“娘,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吃。”这顿年夜饭终究是以族长的先告退而结束。
圣童也撒个娇,“老族长,难得除夕,我也出去玩玩,你不是急着把我嫁出去嘛,没准我出去逛一圈就和哪个看对眼了。”说着,不等老妇人点头,就已经跑没影了。
“文姨,”小银也开口了,声音中有些虚弱和疲惫,“我也回去了。”说话间,自己扶着桌边站起来,但是站得有些颤颤巍巍。
“砚儿,慢点,姨扶你。”老妇人起身,伸手扶稳了小银,慢慢搀着他回到房间,倚回了床上。
回到床上,小银靠在床头喘得稍微有些急,闭目养神着,一手不自觉地覆在肚子上。
老妇人一边帮他脱着鞋袜和外衫,一边有些心疼地说着,“现在还没满六个月吧,往后孩子长得更快,砚儿受苦了。”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给小银按摩了一下小腿。
“文姨,你不用这样。”小银每天都会试图拒绝,但是老妇人从来不听,她从来会把想做的事都做完。
“砚儿别害羞了,你是我亲侄儿,我这儿三个孩子里,现在就你一个怀着孩子。我不疼你,还去疼谁啊?”老妇人丝毫不在乎小银的拒绝,自顾自地把他伺候舒服了。
泪水突然滚落,小银自己都来不及反应过来,就已经几乎不受控制地啜泣起来。故意别过头去,想要掩饰,却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砚儿,怎么了?怎么哭了?哪里痛?是肚子又不舒服了吗?”老妇人有些惊慌,但还是很镇定,问话也满是温柔疼爱。
小银摇着头,努力试图通过咬住舌尖来止住哭泣。但是心底的悲伤已经决堤,不是他自己能够控制的。越是想要在老夫人面前隐瞒,却反而哭得越厉害。只因为,他这股没来由的悲伤,其根源正是老妇人这段时间对他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
他知道,她是真的把他当家人来对待的。但是他,即使知道再也回不去,也从来没有忘记,他是无枉的杀手,而萱族是他们这次的任务目标。她对他越是好,他就越是难过地喘不过气来。他被夹在无枉和萱族中间,终究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