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银有些愣神,但肚子里的孩子却像是要给出回应一般,害得他再次作呕。
“哎呀,你的反应好厉害,一般没这么严重的。”圣童感叹着,“那你能吃得下东西吗?我给你端了粥来。”说着指了指一旁的桌上。
“总得吃一点。”小银下了床,披了衣服,简单洗漱一下,坐到桌边,拾起勺子。
圣童跟了过来,坐在一旁,“诶,你是用左手的啊?”
“嗯。右手也可以。”
“用左手是什么感觉?我也想试试诶。”圣童说着,左手模仿着小银的动作。
小银没有去管圣童,只是自顾自地喝着粥。但果然只喝了几口,肚子里就难过得厉害,侧过身,弯腰,果然吐了一地酸水。
“咳咳……”按着胸口轻轻呛咳,把冲到气道里的一点脏东西咳了出来。但还没能好好缓口气,又是一股恶心感泛起,吐出的却几乎全是液体。
“你的反应真的很厉害。”圣童走到小银身边,轻轻替他拍了拍后背,“这些别吃了,我找老族长给你弄点能缓解恶心的东西来。”
小银却来不及回答什么,就感觉小腹处传来了疼痛,咬咬牙,却不能缓解痛苦。不一会儿呼吸的节奏就乱了,冷汗从额角滑落,身体不禁微微颤抖。
“喂,你怎么了?”圣童有些惊慌起来,转身就往外跑,“老族长,快来啊,救命啊!”
那个老妇人被圣童咋咋呼呼的喊声惊动,赶到房间的时候,小银已经痛晕过去,倒在一地脏东西里,但紧皱的眉头和急促的呼吸暴露了他还痛得厉害。
安胎的药丸服下,腹中的痛感慢慢减轻,小银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下来。
老妇人一边差人去打热水,一边扶起小银,褪去沾到脏东西的外套,将他扶回了床上。“他现在的状态真的一点都受不得累,小圣,你看着他点,让他乖乖卧床休息。”
“哦。”圣童嘟了嘴,“那很无聊诶,我可待不下去。”
“小圣,咱们这里就你和这孩子年龄相仿,他一个人来了这里,你多陪陪他也是好的。”老妇人给圣童顺顺毛。
“咳咳……”小银无意识中按着胸口轻咳几下,慢慢恢复了意识,“我……刚才……”这是晕过去了吗?
“好孩子,醒了?感觉怎么样?”老妇人轻轻扶起了试图起身的小银,“还疼吗?”
“好些了。”但是说话的声音还是很虚弱,脸色也白得几乎透明。
恰好热水来了,老妇人打湿了帕子想要替小银擦一擦头发上稍许弄脏的地方。小银却警惕地避开了一下,老妇人懂了他还没有完全信任他们,于是将帕子递到了他的手上,指了指发丝,“有些脏了,你自己擦擦吧。”
“嗯。”小银接过帕子,稍许犹豫了一下,“你们,能不能先出去一下?身上也有些脏了,我想洗一洗。”
“呀,不能偷看。”圣童竟然有些兴奋的感觉,一边用捂了等于没捂的动作捂着眼睛,一边老实出去了。
老妇人有些担心,“你一个人没问题吧?要不要留个下人帮忙?”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小银坐在床上,虽然没有直说,但言下之意就是催老妇人离开。
待旁人都出去,关了门。小银小心地下了床,解开衣带。之前穿着衣服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但此时褪下衣物,还是能看得出小腹有些微微的弧度,若是不知道,其实看起来也就是胖了一点而已。
就着热水洗了脸,把脸埋进帕子里,眼中落下的温热的泪混在了帕子的水汽中无迹可寻,但低声的啜泣暴露了他在哭。
他其实很少会哭的,即使当年五脏俱损几乎什么也做不了,他都只难过了一下下,就重新咬咬牙站起来了。
但在此时此地,只有他一个人的房间里,第一次清楚地看到了开始隆起的肚子,他再也撑不下去了。一直以来的“自我”,被现实无情地粉碎,剩下的或许只是一具躯壳,但却必须要假装灵魂还活着的样子。
哭得厉害了,又牵动了肚子里的恶心感,频频干呕,却再没什么能吐的。掩着唇,努力缓解恶心感和急促的喘息,他的心里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再也回不去了。
从今往后,他或许还可以是任何人,但他永远不能再是无枉的“银”了。
门口传来敲门声,老妇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孩子,我可以进来吗?”
“等一下。”小银迅速收拾了自己的情绪,“马上好。”说着匆匆洗了洗,换上了老妇人备好的新衣服。
收拾好了,去打开房门,看到了捧着一颗果子站在门外的老妇人。
“你这孩子,怎么自己过来开门?喊一下我就能听见了。”老妇人心疼地伸手搀扶,扶着小银回到床上,这才递出了手里的果子,“吃吃看这个,我们这里的男孩子们害喜的时候都吃这个。”
“这是?”小银看着手中这颗红彤彤圆圆的拳头大小的果子,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
“这山谷里树上长的,听说是我们先祖种的,没有名字,但效果好得很。”老妇人一脸慈祥。
门外圣童也在趴着门框上偷看,这时冒出一句,“那个很好吃的,我想吃他们还不给我呢。你要是不吃,就送我吧”
“小圣,别胡闹。”老妇人用说教孩子的口气道出,随后解释了一句,“小圣是我哥的孩子,大哥的爱人在小圣出生前就病逝了,大哥生下小圣的时候也没能撑过去,就留下了这个孩子,一直是我照顾着养大的。昨天辰儿说怕你一个人孤单,想让小圣陪你。我看你们两年纪差不多,就同意了。但小圣的性子顽皮了些,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让他来了。”
“没事,我不介意。”小银看了还趴在门口的圣童一眼,虽然对方表现出天真烂漫的样子,但是他却直觉知道这个圣童没那么简单。潜在的危险,与其丢到暗处,不如放在身边。
这么想着,低头咬了一口手中的果子。酸酸甜甜的味道随着果子的汁水充满了口腔,果然很好吃。
老妇人看到了小银流露出的情不自禁的浅笑,也开心地问,“很好吃吧?有感觉好些了吗?”
“嗯。”确实感觉舒服了很多,困扰这么多天的害喜的恶心感减轻了,情绪也不知不觉中平复下来。
“那就好。”老妇人似乎是放心了,朝着门口招招手,示意圣童过来,“你们两个孩子多聊聊,我就不打扰了。”
“嗯。”“好!”两人都做了回应,老妇人出了门去,很贴心地合上了门扉。
小银继续默默啃着果子。
圣童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坐下,双臂手肘支在床上,撑着脑袋看小银,“你也喜欢这个味道对不对?我也喜欢,但是这个果子不多的,只有在圣湖那里才能种活,所以一般只有谁家有孕夫害喜了才舍得采几颗。我也是小的时候才从别的大哥哥手里讨来偷吃的,长大以后这招就不管用了,每次我去讨果子,都被他们催着说赶紧找个人嫁了。”
“这个味道……和山楂有点像。”小银看着手中的果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露出了很温柔的微笑。
“山楂?那是什么?”圣童歪头眨了眨眼睛。
“也是一种果子,你没有出过山谷吗?”小银直到这时候才意识到,萱族的很多人可能从出生到死,一辈子只在这一片天地中生活。
“没呢。”圣童夸张地叹了口气,然后摆出期待的笑,“所以你给我讲讲那个山楂是什么吧?你为什么喜欢它呀?”
“因为……”小银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年前,他见到离未生的第一眼,以及那人生中的第一串糖葫芦,“在我失去家人之后,第一个遇到的人,他送了我一串糖葫芦,糖葫芦就是用山楂做的。”
“哦……我懂了!”圣童摆出了然的神态,“就是你喜欢的人对不对?”
“嗯。”没有否认,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下了头,心情又有些低落下来。
圣童却像是没有注意到,还在自言自语着,“糖葫芦是吗?我记住了,如果有机会出去,我一定要吃吃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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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中的日子很平静,小银的每一天都在重复着睡醒、吃东西、想吐、休息、和圣童待着、睡觉。虽然圣童喜欢提问,但是更多时候他们两个可能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一个半坐半靠在床头望着窗外,一个趴在床边观察着对方。
因为是双胞胎的缘故,到了三个多月的时候,肚子的弧度就已经能看见了。等到了四个多月的时候,已经像是普通人五个月大小了。但是小银把衣带稍稍放宽了一点,让衣服看起来蓬松一点,这样不注意看还是发现不了。
然而,即使能够骗过别人,又怎么能骗得过自己?
这天,圣童带着一颗果子进门的时候,正看到小银在按着肚子,似乎试图让这点隆起消失。
“你这么讨厌大肚子呀?那当初为什么不同意直接拿掉?”圣童一边递出果子,一边好奇地提问。
小银听见圣童的声音,松开了手,但经过刚才自己的一番折腾,肚子里隐隐作痛起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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