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朝寒出神了一会儿。
风有些大,天边有几朵乌云,像是要下雨。身后是梅林,白梅成片开着,狂风一吹簌簌落地。
“你就别跟我一起了,在这儿等着。”
尔风点头,她知道这下面不是自己的灵力所能抵抗的。
不仅是灵力不够,她对神仂之地的了解程度也远不如朝寒。
朝寒果断跃入万丈深渊,少了一半灵力支撑,深渊里厚重的瘴气让她有些难受。
这种地方,那三小姐是死是活恐怕都是未知数。
一只面目狰狞的凶兽不知从何处奔出,直撞朝寒而来。
这地下不知沉睡了多少凶兽,朝寒不敢冒将对方斩杀,倘若因为见血惊了更多凶兽,她估计今儿得折在这儿。
朝寒只能在崖壁上躲来躲去,找机会施展**术将凶兽弄晕。
虽然很小心,但面对生命威胁,朝寒最终还是拔剑伤了一头凶兽。
顿时,深渊里响起雷鸣般的嘶吼。
它们可能要觉醒了!
朝寒累极,她必须找个地方先躲起来,等这一阵躁动平息。
借着迷雾中的一缕亮光,朝寒跑进了一个山洞,洞内明亮开阔,与外面自动隔成两个世界。
一个女子躺在地上,身下是一圈又一圈的血阵。
血阵某种意义上是禁术,仙界掌握者甚少,须以人的血肉之躯为阵眼,不可轻易移动,否则那人当即四分五裂,死无全尸。
太狠毒了!
朝寒皱眉,站在血阵外踌躇不知如何下手。
看到这个阵法那一瞬间,她已确定这事和庄昱没什么关系。
庄昱根本不会这种残忍的阵法,而且以他的性子,根本不会对一个女子做这等残忍的事。
如果她修为全在,或许可以用其他咒术抵消一部分血阵的戾气,但如今……
还是得回去找帮手才行,偌大的谷梁山,找两个修为高深的人应该不难。
刚要转身,那血阵突然转动起来!
竟然给血阵下了时限,倘若到时间没有人来,血阵就会自发启动,谷梁三小姐必定九死一生。
朝寒眼见血阵旋转得越来越快,握紧拳头,这个设阵之人看来是铁了心要她修为全废。
人命关天,朝寒不敢再犹豫,摊开掌心,用用法术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双手掌心相对交握,将自己的修为散进血液,鲜血融入血阵。
在朝寒施加的咒术之下,血阵旋转的速度慢下来。
朝寒垂下一只手,血顺着指尖滴落,她低头看了一眼,觉得有些恍惚。
接下来就要一步步破开血阵了,当她顺着那些符文层层拆解破坏才发现,这血阵比她想象中还要凶狠,每消除一道符文,她都免不了要受点伤。
谁曾想有生之年这么不顾艰难险阻去救的人,竟是一个陌生人。
如果她还能好好活着,非得叫庄昱磕头认错不可,即便他也只是受了无妄之灾。
悬崖之上,尔风觉得时间过得极其漫长。
公都敬意外地出现了。
尔风记得朝寒没有告诉二位弟子她来了神仂之地,庄昱那事,他应当是不知情的。
“师父呢?”
“下面。”
尔风带着一种探寻的目光看着公都敬。
公都敬急忙道:“有人跟我说,师父有危险,叫我立即来这儿。”他递给尔风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朝寒有难,速到神仂。
尔风微微皱眉,这也太奇怪了。
等了许久,深渊还是没有人要上来的迹象。
公都敬似不放心,道:“我下去看看吧。”
“别,这下面不是你的修为可以应付的。”尔风劝阻了他,这种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终于在天快黑的时候,朝寒一身血背着一个姑娘从万丈深渊中飞出。
公都敬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片刻,朝寒灵力所剩无几,竟还凭着毅力将人给带了出来,明明看得出很累了,但那眼神仍旧让人觉得无比强大。
朝寒一落地就没站稳,好在尔风及时扶住了她。
“快把她带回谷梁去。”
“我先给你疗伤吧。”
“不,先把她带回去,她身上有伤。”朝寒果断拒绝了。
她原本是不想伤到三小姐的,但那血阵实在凶残,最后不得不伤了。
“好。”尔风郑重地点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公都敬,有他在,应该无碍。
见尔风离去后,朝寒才把注意力转移到公都敬身上,她方才都没有什么精力去思考为何公都敬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你怎么……”朝寒气若游丝,一句话未说完就觉一阵眩晕,她觉得自己是彻底没力气了。
“我带你走吧。”公都敬抱起朝寒飞离了深仂之地。
朝寒觉得此情此景有些怪异,本来应该是她去保护弟子的,结果如今被公都敬抱着。
还好他来了,否则她得在神仂之地躺两日,任由风吹雨打。
只是很快,朝寒就意识到这不是去上凌墟的方向。
“这是……要……去哪儿啊?”由于虚弱,她的声音很小。
公都敬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眼睛只望着遥远的前方。
“阿敬……”
上方的人依旧没有反应,朝寒索性不开口了,现在多说一句话都浪费力气。
公都敬的表现实在奇怪,但是朝寒心中的疑虑很快被身体上的痛苦掩盖。
她闭上眼睛,绝望地感受着自己微弱的灵力在流失。
这种时候必须要找庄昱给她疗伤才行,或者大师兄也行。
这徒弟到底要把她带哪儿去啊?
朝寒又睁开眼睛,空气中是一股熟悉又陌生的花香味,是风铃木。
记忆里,只有一个地方长满了风铃木。
紫色的风铃花盛开时,与天边的云霞辉映成画,这个十分静谧的地方,处处暗藏杀机。
高岸为谷,深谷为陵。这里是七月川!
朝寒拼命想动,但抬根手指都觉艰难。
“阿敬!”她的声音听起来急促却无力。
公都敬没有理会,直接抱着她踏过风铃木,行至七月川的深谷中。
七月川之所以叫七月川,是因为旁边这条幽灵般的河流,每年七八月就会消失,秋天的时候又会再次出现。
自从将酒允封印在这片深谷中后,她已经三百多年没有来过七月川了,她曾以为估计再过三百年自己都不会来这个地方。
公都敬将朝寒放在了她曾经亲自绘下的封印中央。
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至此,公都敬想做什么她已了然。
他莫非是受了酒允的指使?看这样子,酒允对外面的一切并非一无所知,而且还操纵了近来一些事的发展。
可是这不可能啊,这个封印并非一般封印,被封印的人根本没有什么离魂的机会。
朝寒脑子里乱嗡嗡的,如果她还比较清醒,其实马上就能够把所有线索联系起来。
现在她唯一清楚的就是,这封印即将被解开。
当初封印就是以她的血为引所下,要解开自然也需要她的血。
整个七月川狂风骤起,风铃花落满地,公都敬感觉地底下有股力量,能够将他立即掀翻。
当年为了封印酒允,整个七月川的花草树木都被摧残殆尽,三百年后,这里早已看不到曾经的疮痍模样,郁郁葱葱,祥和安宁。
如今,酒允要破封印而出,这里的草木又将面临一次灭顶之灾。
公都敬早已离开地面,看着脚下的丛林刹那间倾倒,花叶混杂着泥土乱作一团,风声呼啸,一道闪电从天而降,雷鸣不止。
传说中的女魔头,酒允,她真的要归来了。
公都敬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手上还沾着朝寒的血,今天的局面,有他一功。
从此,他会成为仙门公敌,上凌墟更不会放过他,欺师灭祖这顶帽子将永远戴在他的头上。
酒允从一片废墟中站起身,发丝微乱,但不远处的朝寒显然比她更狼狈。
朝寒的余光瞥到有个熟悉的身影在靠近,她不紧不慢,一步一步的,朝自己走来。
她大约会杀了自己吧。
也好,朝寒如此想着,闭上了眼睛。
“你在等我杀了你吗?”一个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朝寒缓慢地睁开眼睛,但并不想扭头与之对视。
酒允见她只是睁开眼睛,一只没有说话,以为她伤到无法开口。
“怎么?话都不能说了?”接着是一声冷笑。
“能看到你有今天,别提我多高兴了。”酒允将朝寒翻过身,一双苍白的手紧紧扼住了她的脖子。
手指的冰冷从脖颈传到全身,再看酒允的脸,苍白如鬼魅。
掐到朝寒快窒息而亡时,酒允忽然又松开了她。
“就这么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酒允嘴角一勾,似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只她手中点燃一团暗红的火焰,一掌拍入朝寒的胸口。
朝寒顿时口吐鲜血,体内仙根被邪火灼烧,这种剧烈的痛苦令她蜷缩起身体。
“我要你变成真正的废人。”酒允笑了起来,“师姐,是不是非常难受啊,别急,这只是开始。”
“你知道过去三百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那种日复一日的煎熬,我要加倍还给你!”
许是由于封印解除后的雷动,这时天空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雨水和血水混到一起,朝寒整个人仿佛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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