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他们班的小品因为题材过于新颖,老校长欣赏不下来,把分都投给了另外一班的幼儿园毕业式表演节目,也就是那种扮成花花草草唱儿歌的,所以尽管他们班获得了全场的最喜爱节目,但却高分落选,一分评优分都没赚回来。
据小道消息(刘洺)说,那个班的比赛内容是校领导要求的,本身就是内定的冠军。
气得梁余连续三天在专门用来记仇的小本子里写校长坏话,诸如老校长秃头,买方便面没有调料包,买牛奶没有吸管之类的。
陈厌青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你们表演得很不错了,在我心里是最好看的一个节目。”
梁余突然蹦起来,眼睛里好像在发光:“那你女装一次给我看看好不好?”
陈厌青:?
梁余开始强词夺理,无理取闹道:“我不管,你都把我看光了,我也要看你的!”
江棠果放下笔,扭过身来:“在聊什么刺激话题?让我听听!”
梁余:?
陈厌青:??
江棠果:???
高二3班流行拳头文化,所以这段话最终以江棠果给了梁余一拳结束。
陈厌青大概是唯一一个知道梁余有小本本这件事的人,还是他无意中发现的,平时梁余都宝贝得不得了,根本不让看。
梁余在某种方面确实很小学生,有赖于陈厌青曾经对他的帮助,所以他有幸被邀请看了小本本的内容。
陈厌青随意翻了下,第一页还是幼稚矮圆的字体,歪歪扭扭的,还有一些错别字和拼音,估计写下这句话的梁余当时还是个小屁孩,上面写着——
“刘洺抢了我的雪糕,希望他明天没有零食吃!”
“我爸又打了我一顿,因为我不小心把他的衣服扔到粪坑里了,可是我才五岁,站不wen很正常,气死我了,希望我爸明天出门没有衣服穿!”
“和刘洺打了一架,他揪我头发,希望他明天放屁一整天!”
“我妈骂我了,因为我和刘洺一起玩游戏的时候把liàng好的被子扯下来了,妈妈还要从新洗一遍,呜呜,我错了,都怪刘洺。”
“可恶刘洺,吃我一拳!他抄完作业之后没帮我交!老帅还罚我了,说我抄人家作业!气死我了!以后不给他抄作业了!”
……
这个本子似乎不常写,到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就停了,最新一条就是吐槽老校长的,但本子保养得很好,虽然纸张已经泛黄,但封面还很干净,翻页的折痕都被仔仔细细地抚平了,可见这个本子的主人很爱惜它。
陈厌青指着和刘洺打架那一段,问他:“你和刘洺这么早就认识了吗?为什么打架啊?”
“我跟他住一个大院儿里的,他就住我对门,我俩光屁股蛋的时候就认识了。”梁余抓抓头毛,“这个我也不太记得了,可能因为他又抢我东西了?”
“屁!”前头的刘洺转过来,给了他一拳,“那是因为你他妈大老远跑过来放个屁,把屁抓起来捂我嘴里了,还他妈跟我说‘你吃屁’!你他妈才吃屁呢!”
“我超,这点小事你记那么久!”梁余惊叹道。
刘洺:“你说呢!”
陈厌青问道:“你们是一个大院儿里的?大院儿长什么样啊?”
“就是一个大型住宅区,围起来乱七八糟地住了几户人家,你住这边我住那边那种,中间还有一个地堂,旁边种了棵樟树,不过可惜这个院子拆了很久了,现在都荒了。”
梁余拿手比划,“不过那棵树还在,有五百多年树龄了吧,得十来个人手拉手才能围起来,小时候我最喜欢去哪里玩了,跟刘洺一起在那里打仗。”
樟树结的果子小小颗没有什么杀伤力,村里的小孩就喜欢拿这个用弹弓去“打仗”,打到人身上也不疼,但是如果是成熟的浆果就会在衣服上炸开,留下果肉的痕迹,因此这项游乐项目被不少家长明令禁止。
樟树子不仅小孩儿喜欢,老人也很爱去捡,老人常说樟树籽有散寒祛湿,行气止痛,治吐泻等效果,村里阿婆念叨得多了,梁余几个也就记住了,每次玩完都拿空塑料瓶装一瓶给楼下的阿婆。
刘洺补充道:“我们那儿正好叫七十二家房客,不过只是戏称,只不过正好住七十二号而已,实际上只有七八户人家。”
梁余:“不过我们新搬的地方也很棒,现在改成民宿了,赶明儿带你去玩玩。”
陈厌青:“我就算了吧,我放假还要去干活。”
梁余板起个脸:“你以为单纯去玩吗?当然是要干活了!我们家每年都有农忙呢,正好缺个小工。”
陈厌青只当他是开玩笑,殊不知未来的某天还真被拐去他家当小工了,眯起眼睛笑起来:“行!”
“哇,我突然发现你笑起来好好看诶!”刘洺拍桌子。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陈厌青白得有些病态,不像正常人,反而像个精灵一样,此刻阳光透过树梢,在他脸上投下光斑,配合上他脸上淡淡的笑容,就好像在人心里开了一束烟花,砰地炸开了,热烈而震撼。
陈厌青曾经从未收到过如此评价,因为他向来不爱笑,脸上都是麻木的痛苦。
刘洺这么一说,他才恍然大悟,他好像开始像个正常人了。
陈厌青的嘴角又向上扬了扬,露出一个清俊的笑容:“谢谢。”
这个时候,黄桃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江棠果连忙给她顺顺气,生怕她撅过去了。
自从梁余他们在黄桃手底下排练了无数遍之后,几个人的感情也越来越好起来,具体体现在黄桃已经敢在大家面前开玩笑而不脸红了,可喜可贺。
黄桃把作业本丢给旁边的谢竹君让他发,这边跟他们八卦起来:“你们知道吗?我收到大消息了!”
刘洺耳朵竖了起来,把作业扔到一边:“什么什么?让我听听!”
“就是,就是,好像是有个男的要从十八中转学过来了。”黄桃说道。
梁余:“十八中不是出了名的贵族学校吗?怎么中途转过来了?”
十八中也在江城,不过一般不叫江城十八中,而是叫市十八中。
而江城一中虽然占了个一中的名头,却只是区的一中。
且不说这名号没人家好,就连学费都比人家便宜,师资力量更是没有人家那么强,可以说处处不如人家十八中。
俗话说宁做凤尾,不**头,所以一般没有几个傻子会离开十八中这个金窝窝,来这个鸟不拉屎的一中狗窝窝来上学。
“很奇怪吧!我也这么觉得。”黄桃说道,“我是听老夏和秋姐说的,应该是定咱们班了,好像是生了什么病才来的,原本成绩很不错,可以冲清北的那种。”
老夏就是隔壁4班的班主任,夏木荣。
刘洺:“那更不应该来咱们一中啊!十九中能白让我们占这个便宜?”
陈厌青按住刘洺:“或许是觉得咱一中风景优美呢,别这么揣测新同学,一中校训你忘啦?”
陈厌青其实也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跟脚,不过江城一中确实比十九中“风景优美”得多,毕竟是在近郊,人家市中心的怎么跟他比清净,但也好像只剩下这个理由了。
江棠果:“什么时候的事儿?他帅不帅啊?”
黄桃两手一摊:“还没呢,我去办公室的时候秋姐说好像还在办什么手续,起码还得一个多星期,帅不帅不知道,好像叫......叫什么杨绵?”
陈厌青听到这个名字,瞳孔狠狠一缩,差点把桌子掀了,极力克制下才定在了原地,浑身发抖,冷汗如瀑。
这个名字,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如果真的是他,只能说是冤家路窄了。
是戒同所的老熟人啊。
梁余见他这个样子,给他顺了顺后背,摸到一手冷汗:“怎么了?认识吗?老仇人?我帮你去揍他!”
这下子又轮到刘洺他们几个去按陈厌青:“陈哥淡定点陈哥,说不定是同名同姓呢。”
对啊,可能是同名同姓。
陈厌青默默起身,说是去上厕所,在洗手台上狠狠洗了把脸冷静冷静。
可是他根本反抗不了自己的本能反应,这两个字就好像刻在了他的心底一样,半点不能抹去,就连听到都有过敏反应。
尽管陈厌青自认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但其他人无不看得出来他的勉强,默契地不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儿,就当做没有发生。
陈厌青心里装着事儿,吃饭也吃不下,晚上辗转反侧老半天,掀开被子走上了天台。
今天晚上的天很干净,见月不见星,夜空之下,只有窸窸窣窣的虫鸣陪着他。
晚风吹得猛烈,卷着他的衣角,想把他吹回去,陈厌青甚至能听到不知道哪个同学的衣服被吹倒在地。
他靠在天台的栏杆上,看着远处路灯的星星点点。
“不睡觉干什么呢?”梁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往后一看,就看见了梁余的身影,他的头发乱糟糟地炸开来,边走边打着呵欠,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
“你怎么不去睡觉?”陈厌青问。
梁余反问他:“那你怎么不去睡觉?”
两个少年在月光下对峙着,谁也不肯退一步。
云海翻涌,月亮被厚厚的云层笼罩,不出意料的话明天应该会下一场不小的雨。陈厌青不敢看他的眼睛,别开脸,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我睡不着。”
陈厌青看向天空中那轮孤零零的明月,月光被云层挡得结结实实,心里一阵酸楚,“从十九中来的杨绵,只有他一个。”
梁余突然很无力,很想安慰他,却不知道从哪里安慰起,又怕他突然就跳下去了。
他隐约察觉到陈厌青的异常,但却不知道具体发生过什么,才让这个人苦得跟中药一样。
凉风凄凄,梁余把人拉住了,发觉他的手冰冷得想一具尸/体,指尖都泛着冷色:“先回去好不好?”
“让我吹吹风吧。”陈厌青笑了笑,却笑得不成样子,比哭还难看,“我不会跳下去的,再难的事情都过去了。”
陈厌青的笑容刺得他心脏疼,像月光照耀下一地的碎玻璃,说不明白哪里疼,又好像处处都疼。
陈厌青终生都记得这个场面,晚风拨开云雾,明月下的少年拉着他的手,信誓旦旦地跟他说:
“管他狗屁的什么羊绵还是狗绵,他欺负你我帮你揍他,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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