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的谣言愈演愈烈,满城风雨,黑云压境,陈厌青想不知道也难。甚至为了此事,年级组特地开了好几天大会,就为了敲打蠢蠢欲动的各方学生。
按照苏兰秋的意思,光头主任乃至老校长的建议都是休学,第二年再跟着高一的继续读。
但他们谁都知道,这次放手了,再想爬上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要是真休学了,那陈厌青熬夜刷的题通通没了意义。
光头主任原想关闭论坛,但论坛是好几年前的一中学长搞的,权限不够关闭不了。加之里面一个手机号就能创造无数个马甲,更是谣言满天飞,把水搞浑的,浑水摸鱼的,落井下石的,什么都有,更别提陈厌青还是一条案板上任人宰割的大鱼。
网络上一件芝麻大小的事情也能被翻来覆去地仔细研究,网民无聊,乐得拿八卦消遣,并不在意事实真相。
不知是谁那么好心给买了个热搜,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一路飙升至热搜第一的王位,陈厌青算是彻底火了。
江城到底是小地方,冲上热搜后本地人都傻了。
陈厌青何许人也?没听说过啊!
一时间,满城风雨又往一边倒,和陈厌青的名字一同出现的词语,频率最高的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那看戏作壁上观的江城人不干了,骂他可以,怎么就骂到我们身上呢?
便难得地为陈厌青出了次头,在网络的海洋里兵戈相对。
有人给陈厌青出头,姓曾那小子也不乐意了,披个马甲就上了前线,啪叽一下又把他写的造谣小作文拿了出来,更是以偷拍到的女生照片为形象,字字泣血地控诉陈厌青的不轨。
与此同时,安静了许久的杨绵终于有了他的动作。
他就像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滋生出来的怪物,一旦发现他的裂痕,便紧紧地伸出触手把猎物缠住,捆起来绑回自己的盘丝洞。
彼时正好梁余不在,杨绵轻而易举地把人拉到小巷子里,双手撑着墙不让人走,笑得张扬而放肆:“梁余不在,咱俩聊聊?”
陈厌青自知打不过人,干脆也不跑,难得地反抗起了他的老班长:“有屁快放。”
“青青,别这么说,我会伤心的。”杨绵伸手想摸摸他的脸,被一巴掌打开了,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劲儿真大,我才缝的针呢,对我好点,行不?”
杨绵最擅长要这种无辜的语气去骗人了,不说他,戒同所的教官哪一个不是被他哄得妥妥帖帖?
陈厌青才不管这人死活,自从被他出卖了,他就当没这个朋友了,“没屁放我走了,别叫我青青,我嫌恶心。”
说罢,作势要离开。
他知道杨绵肯定会拦住他。
杨绵当然不肯放过他,忙不迭上去揽住他肩膀眼睛亮晶晶地笑,也不恼:“哎,给老班长几分薄面嘛,青青。”
见他斜过来一个眼刀子,杨绵连忙放开手,做投降状,嘴里却还在吊儿郎当地调戏人:“和你做个交易,如何?我帮你处理好这次的事情,所有的风言风语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代价是你做我男朋友。”
“做梦!”
陈厌青还以为这人能吐出什么,原来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当即抬腿就要走,他没精力应付这人,打不过,还躲不起吗?
陈厌青没理他。
“那如果我说,我知道你奶奶的遗言呢?”杨绵轻声道,“这个附加条件够不够?”
陈厌青猛地抬头,转过身盯着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却不肯张开口说半个字。
这个诱惑太大了,他怕他张口,就真的被蛊惑上钩了。
“不考虑一下吗?我们热心的好好同学?”杨绵笑了,“要是被你家小同桌知道,你为了一个女生宁可闹到退学,他会不会很伤心呢?”
“不会。”梁余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进来,他把陈厌青拉到自己身后,安抚地捏捏他的手掌心,牵紧了,“我不会伤心,我无条件支持他。”
“那如果那个女生喜欢他呢?”
梁余:“我说了,我无条件支持他。”
杨绵撇撇嘴,心底明白,到嘴的鸭子已经被抢走了。
他喜欢陈厌青,喜欢极了,但做不到爱屋及乌喜欢他的这个小同桌。
恰恰相反,他很讨厌梁余。
直觉一般的,他隐约察觉到自己来晚了,但却仍旧不肯放弃眼前的肉。
“那祝你们好运。”杨绵不作纠缠,只路过陈厌青的时候轻轻撞了撞他的肩膀,附身靠近:“我的提议随时有效,你知道的……”
知道什么?我们才是一类人?
陈厌青嗤笑:“别开玩笑了,我们从来都不是一类人。”
杨绵走了,两人也离开了这个潮湿的小巷子。
明明梁余脸上藏不住事儿,写满了问题,却一直没开口问他,只伸手把刚买的烤红薯递到他手里,暖烘烘的,像一颗滚烫的心。
陈厌青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话又咽回了肚子里,接过红薯,也没吃,两只手捧在心口,像两颗紧紧挨在一起的心。
另一边,老校长也联系上了昔日的学长,搞到权限把谣言删得一干二净,把造谣的号都禁言了,可惜那几个小子跟泥鳅一样,弃号就跑,愣是没让老校长他们抓到半根毛。
对此,陈厌青好像毫无所觉,连刘洺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日子安生了好一阵,和平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就连陈厌青看起来都少了几分先前病恹恹的样子,开始忙了起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集体活动都没见他的面,偶尔匆匆见他一眼,这人也不打招呼,脚下生风,一下子就跑开了。
但又不像是生病,梁余天天和他混一起,据说他累得连饭都多吃了几口,反而还胖了些。
见他如此,梁余便放心请了假,把人交付给了一帮狐朋狗友照顾。
他二姑奶说什么算到她自己大限将至,二姑奶平日里最是疼他,不论真假,他也得回家一趟。
刘洺笑他:“陈哥有手有脚,还怕他被漂亮姑娘拐了不成?梁哥,你也太屑了。”
梁余正心事重重呢,他是不怕杨绵,但真怕陈厌青喜欢那漂亮姑娘去了,这会儿被戳中了心思,气得不由分说咯吱了刘洺一顿。
刘洺浑身上下都是痒痒肉,登时爬到陈厌青背后和他俩玩起来老鹰捉小鸡,冲好脾气的陈厌青大喊:“妈妈,救我狗命!”
梁余:“呔!让爸爸我替天行道灭了你这个狗崽子!”
江棠果在一边劝架:“别打了!别打了!你们这样打不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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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的,梁余就好像陈厌青的定海神针,他一走,什么妖魔鬼怪都涌了上来。
明明论坛都删了个干净,却还是有人查到了陈厌青的手机号,他根本就没办法打开手机,因为一旦打开就会被铺天盖地的骚扰电话垃圾消息压住,让人喘不过气来,一直到手机死机强制性关机。
经常性地有人翻墙进来堵他,把他推进垃圾池,倒垃圾,倒冷水。
等光头主任带人赶过来,他们早就跑得不知踪影。这下连光头主任都不忍心了,想劝人休学,但陈厌青怎么都不肯放弃,硬着头皮也要读下去。
彼时正是倒春寒的日子,陈厌青发烧了好几天,头疼得差点以为自己又要死了。
他只是想,梁余千万别回来,千万别看见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开始的原点。
他缩在人群中蹲下抱头,其他人围成一个圈,对着他的脊梁骨吐口水,砸剩饭,指指点点,搬弄是非。
“你是同性恋,那你就是变态,只有变态才喜欢同性!”
“陈厌青是变态!大家离他远点!小心被他缠上喽!”
“恶心死了,滚远点!”
……
明明都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陈厌青麻木地一口一口往胃里送饭,好像只有把胃填满,才能够有些许的力气去面对这一切。
“怎么样?答应我吗?”杨绵端着饭盘坐到陈厌青对面,单手托腮,胜券在握地看着陈厌青。
陈厌青抬起头,杨绵逆光坐着,像一束光一样照在他脸上。陈厌青看得清楚,那不是光,那只是背后的电灯泡。
谁不知道奶奶是陈厌青最重要的家人?
同样是光,陈厌青无端地想起来那天晚上在天台的少年。
月朗星稀,万里无云,少年信誓旦旦地站在月光下跟他保证,却比月光还要耀眼:“管他狗屁的什么羊绵还是狗绵,他欺负你我帮你揍他,好不好?”
不可否认的,他承认自己心动了,也承认自己可耻地逃避了。
——再看看以前这位曾经的阴影,陈厌青为自己的联想噗一声笑了起来。
光?狗屁的光!
他只看见一个披着羊皮的狼,站在电灯泡底下,假装自己散发着圣洁的光。
陈厌青把碗里的汤泼到杨绵身上,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却不到眼底,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做我的男朋友?”
“你不想听你奶奶的遗言了吗!”杨绵怒道,“还是说你不想在这所学校好好待着了?我记得你是拼了命才上的江城一中吧?”
陈厌青:“不好意思啊,我奶奶不让我跟傻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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