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大火,炸出来的消息不少。
朝中本来隔岸观火的人,也开始悄悄摘干净,现在这个关头,多说一句恐怕都是引火烧身。
更有蛇鼠两端的,左右不得罪。
锦衣卫既然是密位审查,必然会秘而不宣,就算是移交大理寺,也是公文案司都解决之后。
可就是偏偏起了大火,不仅审讯文书烧成灰烬,关押牢狱之中的唐修也不知所踪。
大火烧毁证据,再杀人灭口,欲盖弥彰的意味太过明显。
有人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在锦衣卫杀人放火,恐怕里面出了内鬼。
指挥使刘驰带人巡视现场,脸色阴沉如黑炭。
乔远抱拳请罪:“大人,属下看管不利。”
刘驰摇头,道:“与你们无关,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实在奸猾,这事还是先上报给陛下,再做定夺。”
刘驰当年征战沙场,曾经和郭鹤舟,沈同共称大凉三杰。
都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只是人经不起时间消磨,郭风年身死,沈同下落不明。
只剩下他一个人,收归了兵权匍匐在京城脚下,做起了锦衣卫指挥使。
锦衣卫有直禀皇帝之权,里面能人武将不在少数,京城之中德高望重,除了刘驰,也少有人能压制的住。
东厂没落,如今锦衣卫,禁军,内城卫行成三方鼎力,权利在默然中达到平衡。
乔远看着刘驰眼底担忧:“大人,您在忧虑什么?”
周围没人,刘驰长长叹气:“京城转眼间要乱起来,你们年轻人还要肩负责任呢。”
留下一句叹息后,便转身离开。
乔远看着他离去背影,想到江翊说的话。
老一辈的人,对于这些变化并不意外,甚至是在意料之中。
看来这里面,一定有未曾向外言明的故事。
————
江翊坐在一处佛寺的厢房之中。
面前坐着一位鹤发童颜,身穿袈裟的和尚。
正诵经打理桌上浮土。
屋里满是木檀香味,安静沉稳的味道一扫心中浮躁。
江翊心里却一点也静不下。
笔尖墨滴落宣纸,渲染成一片墨色伞盖。
慧明主持手里的竹板啪一声,拍在他的头上。
“专心。”
江翊吃痛揉了揉脑袋,收起精神,耐着性子把经文抄完。
慧明禅师缓缓睁开眼睛,上手接过江翊递过来的经文,妥善放在木檀净柜之中。
“日后你要做九门守备军领帅,松散懈怠,授人以柄,无异于自寻死路。”
江翊鸦青似的眼眸微垂,沉默不言。
九门统帅?听起来是一辈子能够着的事。
慧明看向江翊:“翊儿,你有心事。”
江翊感觉心里躁动,不想坦露心事,刻意避开话题。
“没什么,现在外族猖獗,如此开始汹汹,弟子心里总是不安。”
“……”
江翊感受到平静的目光,知道自己的心事在师父面前一览无余。
“弟子担心,今日局面就算费力维持,恐怕也只是须臾之间。”
京城中卧虎藏龙,力量分化,人人都希望争一争。
慧明点头,反问江翊:“你觉得谁能继承?”
江翊将面前的砚台推到一边,道:“自然是太子殿下。”
“不错,朝中力量分化,外族卷入,有人里外联合已经是必然,你们这招连环计使的不错,不仅保住了太子,也激起陛下的怀疑。”
江翊费力勾起嘴角,轻轻一笑。
“太子殿下如今势孤,加之前面流民之事,以及引起陛下不满,这次若是再被挑拨,情况便会危险,如今朝中各方崛起,凭借着不过各方笼络,谋略胆识之人太多,若太子想保全,我们只能已深入局。”
慧明主持:“朝中三位皇子,唯独太子心软,他虽然是储君,可当今陛下可是玩弄权力的高手,这样的人在朝中,前路难走。”
江翊听着想到魏贺的事:“世上事哪有顺心如意。”
慧明面色平静,听着江翊的感慨:“不安?万军阵前,破敌入阵的将军,如今心里担忧的恐怕是你那个心上人。”
江翊回来便一直不对劲,他天生心思缜密,平常心事万不会被人猜中。
却偏偏提到那心上人,情绪控制不住的焦躁。
胆大心细,破釜沉舟的猛虎,也会因为心中蔷薇而停留。
江翊轻叹口气:“归根到底,还是不放心,今日南境,便像昨日云关,背后关系的后果,很多。”
慧明摇头:“她既然选择回来,你便该顺应她的选择,云关内乱,擅自行事,三年前的代价,已经足够铭记。”
江翊看着慧明眼底变化。
眼底闪过一丝寞落,他不敢对穆姝太放肆开怀,甚至喜爱心疼也是在玩笑之中。
更怕炙热心意,肆无忌惮之后,吓到她。
嘴角扬起一道苦笑:“师父,你说我这是不是无病呻吟。”
慧明抬眸看着江翊,仿佛看到看到当初自己。
“事留生变,后机祸至,不想后悔就该尽早决断。”
江翊看着慧明眼底平静沉静之中,无处生发那么多力量。
“您会为当初选择后悔吗?”
慧明眼神澄明。
“翊儿,你且记住,是人就都会后悔,今日的坐到选择,也许到了昨日便会有不一样的选择,可抉择之间最重要的还是那最要紧的选择。”
“最要紧……”
“人生百年,如朝生梦死,日后不管做什么样的选择,心中刀剑和手中的是一样的。”
慧明伸手抬起身旁的拐杖。
左腿布料空虚,整个人就剩一条残腿。
推开窗户,寒风顺着缝隙卷入屋中。
“朝中变迁,权力不过转眼之间,若寻求和之道,还要看你们后来人,如何变换。”
————
司潜回来之后,穆姝肩膀上的担子一下子轻松许多。
京城商会的老骨头,没把阿瑾放在眼里,现在司潜回来,蠢蠢欲动的心,被压的死死的。
司潜起个大早,换了常服,一身淡青色锦绣衣袍,墨发规束成发髻,别着根淡色玉簪。
若是用花比人,有人热烈张扬像牡丹,而有人低调淡雅像白莲。
眉眼精致,不用多余装饰,就素雅脱俗。
长廊上碰上穆姝,眼神意外:“早安,阿瑾。”
昨夜两人彻夜长谈,几乎没合眼。
穆姝眼角困出泪花,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好早啊,司潜。”
司潜眉眼温柔,昨日脆弱一扫而空,看着穆姝像个慵懒小猫,弯腰笑着跟她说话:“昨夜打扰你了,怎么不多睡一会。”
穆姝叹了一口气:“还不是怪你。”
要不是他从云关带回来成箱的药草。
阿瑶也不会整夜不睡的,天还没亮就开始熬草药。
前前后后已经喝了三杯了。
司潜挑眉:“中药还能喝那么多吗?”
阿瑶虽然医术高明,他还是担心她喝坏身子。
话音还没落,端着第四碗药汤的阿瑶走过来。
“药有专攻,她底子太差,京城的药草她早就不管用了,你带回来的,正好有效。”
穆姝眼底一惊,求救似的看向司潜。
朝他做了个求救的眼神。
司潜嘴角笑容扩散。
上前一步,把穆姝挡在身后。
“阿瑶姑娘,补药不在一时。”
阿瑶皱眉,穆姝这是靠山回来了,开始有恃无恐了。
“司大人,你要是看到她上两天气血攻心,快死的样子——”
“糟了!”穆姝脸色一变,紧忙抓住司潜的胳膊:“是啊,阿瑶,再说我和司潜还要出去办事呢,喝太多,也不好。”
说着拽着司潜往外走。
司潜任由着穆姝牵着自己的手:“我还没说出去呢。”
穆姝皱眉微皱,走出去好远才松手。
“现在不出去也不行了,等会阿瑶就得追上来。”
“出去也行,回去换套衣服,外面很冷。”
司潜领着穆姝回去,换了身衣裳。
两个人上了马车。
马车上,穆姝嘴里的苦涩味道还没有消散。
司潜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油纸包着的方糖,轻轻放到穆姝手心里。
穆姝眼底闪过惊讶,不过面前是司潜,那就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接过糖块,放在嘴里。
小狐狸似的眼睛偷偷一弯,沉重的生活里,难得的一刻轻松。
“今日要去哪?”
穆姝想起来最主要的问题。
司潜伸手替穆姝拨正发梢:“去京城商会。”
穆姝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抿唇:“我已经跟纪老头撕破脸了……”
本来以为司潜会惊讶。
没想到他就轻描淡写的说一句。
“听说了。”
“那你还去,去了也要看纪老头的脸色。”
穆姝不想司潜去京城商户,计划中她把诱饵安排好,一切都会按部就班。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赶回来。
完全把计划给打乱了。
“他给你看脸色了?”
司潜收敛眼底笑意,平常笑起来,温温柔柔的像一滩春水,可只要不笑。
眼底凌厉和气势,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穆姝一顿,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薄唇一抿,朝着司潜点头:“何止是脸色看,他还说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穆姝眼角弯弯,知道司潜是要替她出气。
司潜果然眼神一沉,整个人身上散发着气势:“让你受委屈了。”
马车外面的佟正听着一头冷汗。
司大人生气,可是太可怕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