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城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九门,军中反应已经有了响应,有的老将军率兵以待,准备驰援边外,只不过其中大多数,以孟图为首的左营仍旧没有动静。
穆姝自从二访孟府后,心中对于现在局势大概有了安排,一刻不敢耽误开始筹备救济粮食等事,连年战火早已引起百姓不满,战火一开,日后灾民定然只增不减,九门作为中枢之地,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叫外族钻了空子。
月老将军送来请帖,穆姝接过帖子,注视上面烫金的一个月字,深沉的眸子微微闪动。
如约到了月府,有侍从引路至一处茶亭前,便看见月将军坐在木桌前,桌上早已备好热茶糕点。
穆姝迈步上前,同鹤发童颜的月老将军问好:“晚辈见过老将军。”
月将军视线投落在穆姝眉眼之间,不经察觉般地叹了口气,伸手邀请她坐到对面的木椅上:“夫人不必多礼,请坐。”
两人坐在茶亭中相视而坐:“夫人,是穆国公的女儿,母亲可是郭瑾?”
听到提起母亲,穆姝眼底微动,听出月老将军的话里有话:“老将军跟母亲认识?”
月老将军眼眸中闪过感慨:“该说是相识,当初在云关见过,后来到了桑柴又机缘巧合成了朋友,你很像你母亲,你们都有一双碧湖般的眼睛。”
穆姝抿唇微笑,脑海中印象逐渐模糊,母亲现在什么样子她都快记不清了。
“听说当初云关,夫人也在?”月老将军不绕弯子,直接开口问道。
穆姝一愣,不明白老将军的用意,却也并不隐瞒,坦诚地点了点头:“对。”
月老将军沧桑的眼睛里闪过感叹:“老天作弄人,怎么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还在九门。”
“老将军有话直说便可。”
月老将军抬眸打量穆姝:“张充被捉住,现如今只是冰山一角,恐怕外族渗透,其中心有反意的不在少数,现在人心惶惶,老夫想问问夫人想如何做?”
穆姝眉头轻挑:“在下人微言轻,如何做的了什么。”
月将军不紧不慢,将桌上的一块令牌推到穆姝面前:“夫人是说手里可敌朝廷的财富粮食,还是对于外族那些鬼东西的把握?想来你手中的势力在京城之时便已经开始筹备,京城商会……朝廷嫌隙…粮价疯涨,难不成也在你计算之中?”
穆姝嘴角的笑意扩散,眼底反倒带着坦荡:“老将军实在看的起我,若是晚辈有这通天之能,何必跟着侯爷来九此处,何必来去自由,不受拘束来的痛快?老将军看的透彻,但如今您查到的,怀疑的,不过是为了自保而为之罢了,毕竟当年云关的事跟九门今日之事,不谋而合,我同侯爷荣辱与共,作为他的妻子不能不未雨绸缪,何况当年云关中有朝廷插手,今日九门,似乎也在慢慢渗透。”
老将军看着穆姝的眼睛里看出一丝欣赏,心有惊雷却面若平湖,伸手轻抚胡须:“你这样的女子倒是不多见。”
穆姝摇头:“世上女子多的是能者妙人,此前月姑娘能文能武,也是心有锦绣的好女郎,只不过世道多偏见,有的人被捆住,其中牵扯往来,不必任何一个男儿做的差。”
月将军被穆姝的话逗笑,点头伸手轻抚胡须,苍老的眼神带着感慨仿佛旧事重演般,在眼前浮现,叹道:“这话,你母亲也说过。”
穆姝唇瓣轻抿,抬眸看向月将军,听他说完疑虑,她也要开口讲讲自己的想法:“月将军,现在白头翁似乎有死灰复燃之势,此等秘术,怕是要祸害百姓,您在九门德高望重,又是熟悉军中外务之长者,定然心中知晓些内情,当年之事,可否给晚辈讲一讲,有一丝希望的法子,都要尽力找一找。”
月老将军沉沉叹口气,猜到穆姝的想法,缓缓开口:“法子是有,不过在外族,当初老侯爷在九门的时候,便出面和谈,其实外族中也有良人,不过现在朝廷太乱,而其中趁乱而动的人实在太多,若是朝廷不似这般步步紧逼,或许还有法子。”
可是现在英帝完全是草木皆兵,江家连同九门都在猜忌之内,同外族的关系更是形同水火。
两个人陷入沉默,若是能轻而易举解决的问题便不会这么多年一直困扰,平川侯老了,爪牙老化,而他的儿子锋芒正盛,这就是错,这就是原因。
历史上多少功高震主,多少鸟尽弓藏,根本数不清。
空气陷入沉默,穆姝收起眼底沉思,率先打破宁静:“晚辈还有个不情之请。”
“夫人请讲。”
穆姝抿唇嘴角淡笑:“日后若是月姑娘愿意,还请将她许配给侯爷。”
老将军一愣,眉头轻皱:“夫人是说两家联姻?月家效忠九门,效忠平川侯府,有没有这一层,我月家自然也是鞠躬尽瘁。”
穆姝抿唇摇头:“老将军误会了,如今晚辈身体病重,自知已经是不治之症,此前听闻月姑娘同侯爷自幼相识,前些日子碰巧见过一面,月姑娘是个善良周到的人,不禁感叹世上哪里能寻得这样好的姑娘,如今穆姝也是斗胆开口,若是月来将军觉得不妥,便全当晚辈戏言。”
老将军看着穆姝,眼里有惊也有叹,这样的姑娘,竟然开口替夫君寻亲,世上有多少女子可以坐到。
心中情爱似乎在她眼里,不是最重要的事。
“此事,夫人还是要问过侯爷在做定夺。”
“好。”
两人闲谈到下午,尽管年纪相差许多,可彼此都有了新认识,月老将军的老练通达给了穆姝上了一课,穆姝的早慧与见解,也令老将军欣赏不已。
考虑月老将军身体欠佳,穆姝也不多打扰,起身准备告辞。
还未离开,厅后面老将军送她到门口,开口叫住她:“夫人,有些事知道了就知道了,如今有家人有侯爷,莫再被那些苦痛之事缠身烦心。”
明明人在前面,却总觉得淡淡的,让人抓不住,仿佛下一秒就会飘散到别处。
穆姝顿住脚步,老将军一句话莫名戳中内心,松了松心里的酸涩:“晚辈记住了,老将军保重身体。”
————
九门的消息传的很快,江翊打了胜仗,抓到叛徒。
皇宫大殿之上,响起一阵空空的咳嗽声,英帝面色灰沉,身上病了许久的旧疾彻底病倒。
大殿上跪着一位身穿蓝袍的男人。
殿上空荡,只有君臣两人。
“朕日日睡不安稳,夜夜都说白头翁火烧中的画面。”
“玄司的丹药已经在预制,明日便能送到养心殿。”男人起身抬眸,平淡的眼神带着温和:“陛下何必担忧,想来江侯爷可以处理妥当。”
皇帝嘴角带着笑,眼底却闪过凶光:“江川倒是生了个好儿子。”
男人不紧不慢看着英帝,黑白分明的眸子如同墨色水渊,冰冷畏惧:“当初白头翁在京城的文书下来,似乎也是为了寻找线索,既然如此,九门彻底炸一炸,若是背后真有人安排,也要亡羊补牢。”
英帝浮动手中扳指,手臂上一道伤疤赫然醒目。
“太子前些天去山城祈福同谁一起去的。”
男人眼眸神会,却抿唇:“太后忌日,听闻是同三殿下——”
话还没说完,英帝手边的墨笔朝男人甩过去:“胡说什么。”
男人赶忙跪地:“陛下息怒,微臣记错了,该是和平川侯一路去的。”
英帝这才满意点点头,屋里烟雾缭绕,带着一种抚平心绪的药草味道,平复心绪地吸一口玉壶烟枪,紧皱的眉头慢慢舒缓:“平川平川……锁了他那么多年还是能闹出风浪来,看来终归是留不住了。”
男人抬起伏在地上的头,黑白分明的眼底带着**,声音沉沉如晃钟:“陛下,平川侯在京城,可江翊在九门,这跟念想要是断了,他还能回来吗?”
英帝心情的波动被烟雾抚平,神情逐渐陷入朦胧,呼吸逐渐平稳,缓缓睁开那双阴郁空洞的眼睛:“让他回来要你的命?”
男人脸上皮肉拉扯一阵,低下头:“微臣明白。”
英帝没了耐心,朝男人摆了摆手,男人意会从地上爬起,轻声走出大殿。
英帝疲惫靠在一旁的软靠前,深吸一口墨玉烟斗,安抚人性的白烟之中逐渐出现幻觉。
一个身穿银白铠甲的女人出现在面前,明艳的眸子中带着冷漠。
英帝浑身没有力气,颤颤巍巍伸手:“你终于来看我了,小瑾……”
“小瑾……”感觉身上没有半点力气,呼吸变慢:“你别怪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真像你……一样不听话,不认我,还跟当初的害死你的人在一块,你气我……她也气我,小瑾!你别走!你别走!!”
只是转眼之间,面前的身影越来越飘渺,知道幻觉逐渐消失。
英帝一个人像疯子一样在空中胡乱抓取,失而复得的感觉迎上心头,吃了这么多丹药,只是想见她一面。
那双眼眸逐渐清明,慢慢被悲凉充斥其中。
“小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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