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洒洒的雪霰子落在了屋脊，街道、树梢上，透润带点冰凉的气息穿过前殿，拂过眼前在床榻上熟睡的女人脸上。
“美人?”她听到有人轻声喊她。
窗外透进来的亮光照进室内，然后在重重叠叠的帷幔之内滤了层薄光，柔和极了，醉眼迷离间还有龙涎香的味道传来。
香炉小几升起的淡淡薄烟，已经盈满了殿内，熏炉里燃的正是龙涎香，若有若无，笼在这密闭的空间，虽然她极不喜这味道，觉得沉闷而厚重，但以后的日子估计不会少闻。
见她醒了，两个翠柳梢般清丽的姑娘将她从床上扶起来，向她说道：“美人，陛下赐了您住瑚珠阁，现下让奴婢们帮您梳洗，晚会儿要去皇后那儿见安。”
乐姮这回听得清楚了，然后慢慢地转过眸子，怔怔地望向那两个婢女，目光澈潋，问道：“瑚珠阁？”
那两个婢女见到乐姮这般天姿，想必日后定是很受宠，便略带几分讨好地说道：“是的，美人。瑚珠阁多么漂亮，那是太祖为了他最心爱的宸妃建的一座楼阁，可见陛下对美人是很上心的。”
乐姮顺着婢女们的力气，下了床榻。婢女们将她按到梳妆镜前，这梳妆镜只是由两个太监用手端着而临时用来给女子梳妆的，毕竟这里是皇帝的居所，又不是妃子的居所。
先帝规定妃嫔侍寝是不能过夜的，所以这里不会预备女人所需要的东西。
古璟亦倒从来没有遵守过这条规矩，只是他也没有细心到帮嫔妃在延极殿准备梳妆台。因为起得有点晚了，瑚珠阁又没有收拾出来，只能暂且安排在这儿梳洗了。
乐姮望着镜中的自己，眼底是有层淡淡的鸦清，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婢女们见了，会心一笑，更加用心地替她装扮。乐姮见她们这样，知道定是她们误会什么了。将错就错，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下人们会对你更加用心几分，更加尊敬几分。
婢女们先帮她把头发捋顺，然后媲了个漂亮的半月髻，各种珠翠步摇也是全用上了——这些都是天子的赏赐。
“这副嵌蓝玉珠翠的牡丹银缠头丝面不要戴了，太过于惹眼。”乐姮见她们挑贵重的饰品来戴，很是要闹出气场来的意思。
这倒也是为难她们了，挑衣服更是挑了许久，依着乐姮的意思，既不能过于暗淡，也不能过于惹眼，她们卡在了后面的这个事儿。
乐姮怎么穿都惹眼，就是那劳役司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有别样的出尘秀丽。
最后，他们敲定了一件银灰绣竹常服，下裙挑一件蓝色青光双锦鱼裙。这绫罗绸缎绣的是金缕花，淡而秀雅，很是精致。
这样一番打扮下来，半点再不见奴仆的影子，浑然天成般的贵气！
乐姮没有注意这些，反而在屋里来回地走，嘴里嘟囔：“不去请安可不可?我害怕…”
两个婢女眼见的时辰都晚了，边推她出门边说道：“美人莫要担心，皇后很仁慈的，宫里新进的人不少，只要美人安静待在一旁，不会有人专找你麻烦的。美人，今日不去，以后还是要去，与其拖到日后来见，不如现在先体会体会，心里也就不怕了。”
乐姮一听这话，心里足气几分，跨出了延极殿的门，径直往平宁宫走。
延极殿的正堂，古璟亦听下人来报，说乐美人去平宁宫见安了，他其实知道皇后不是真正的心慈，她只是懒得管事儿，若要真正管起来，恐怕没有人再会说她心慈。
“范禄，去找人看顾一下乐美人，有事来报。”年轻的天子半张脸在阴影处，看不真切，而露出来的那半却没有什么情绪。
从不过问后宫之事的天子居然会关切一个美人的委屈?
范禄心里不明白极了，他郑重地应：“是。”
年轻的天子瞧范禄走远了，心中升起了疑问，他自认为从前与乐美人并不相识，但每每见到她，就觉得心中刺痛，甚至会对她不自觉地产生亲近感。
他是否忘了许多事?
这他不知道，但他能明显知道十八岁那年的事，他不记得了。
因为在他的记忆，没有十八岁。
平宁宫。
乐姮刚要颤着脚步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女人们言笑晏晏的声音，时而是娇媚，时而又温柔娴静，大抵讲的都是一些后宫的事，只是这些话讲的宛如暗号一般。
乐姮深呼吸一口气，掀开帘子进去，只见宫内袅袅薄烟，一屋子的姹紫嫣红，花团锦簇。这些古璟亦的妃子们，俱是穿的鲜亮，瞧着都是新衣，想必都是绣衣坊搁了别的活，拼命在针线上赶出来的，好在做的精细，竟觉得是雅致极了。
乐姮一进来，原本嬉笑打闹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听见殿内中的炉台燃炭时发出的哔剥之声，她们打量着这个新晋的美人，但到底眼中俱是不屑，因为她原本只是个贱奴。
这寂静时，皇后微微笑着，那大红锦色的金团凤袍，下头着流云金缎牡丹纹的百褶裙子，头上一支展翅欲飞的累丝玉珠素金钗，华丽非常，见她眼神在自己身上，乐姮便要走上前去行礼。
可是宫妃的礼与奴婢行的礼不同，乐姮只能照芦画瓢般地做平时宫妃们行的膝礼来给皇后行礼。见众人没有笑，乐姮暗中想那她应该没有做错。
皇后用温柔的语气说道：“乐美人请起。”
乐姮这才肯站起来，皇后见她又笑了笑，“乐美人，丹美人旁边的座位是你的。”
乐姮顺着皇后目光一望，果然见到未尾有个空闲的木椅，旁边坐着一个体态略微丰腴，下颔圆润的贵妇人，估计就是丹美人。乐姮便又朝皇后点点头。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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