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向导

夜已经深了,定西大将军府静谧无声,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偶尔一抹月色抚下,照在某种金属上映出一搽寒凉的刀芒,一支戴着鬼面的黑衣杀手队伍潜入府中。

房间弥漫着安神香的气息,老太君慈目紧闭,安然地沉浸在梦中。杀手迅速潜入房间,掀开帘帐,毫不犹豫地举起匕首。血液从颈部喷射出来,瞬间浸透了被褥。

“啊...”只来得及发出微弱的呼喊,老太君便没了气息。

半刻钟后,安神香已燃尽,丫鬟准时进入房间,蹲在床沿的角落更换香饼,却发现鞋袜已被鲜血浸透,抬眼望去,床上之人双目圆瞪,一把匕首正直直地插在老太君柔软的脖子上。

“啊! 有刺客,快来人,快来人啊!”静谧的府邸突然响起凄厉的惨叫声。

随后此起彼伏的呼喊声穿透整个夜空。

血色之后,一片寂静弥漫,仍旧只有微风轻轻拂过树叶的声音,如同低沉的呢喃。

定西大将军宁府顷刻之间,两百余口人毙命刀下。

与此同时,二百里外的奉元关,正驻扎着定西大将军叶宗尧和宁朝最精锐的五千精兵。

主帅帐内,叶宗尧留着短髯,刚毅的脸庞上满是细碎的伤疤。

这位四十多岁的将军正望着妻女和刚出生不过半月的婴儿,眼中虽有不舍但满是决绝。

“阿佩,我已经得到了叶一所传线报,今晚是突袭车汗的千载难逢的时机。”

“如今夜能斩首车汗王,那么就能尽早结束战争!”

“阿佩,嘉琅,此次宁朝讨伐车汗,非我之志。我只想快点结束此战,让两国百姓免受战火之苦。此役结束后,我会请奏朝廷,交还军权,之后我们一家回到江州,过平稳的日子...”

“我们母子三人,都等着你回来。”

苏佩的指尖轻轻描摹着丈夫的侧脸,怀中刚出生的幼子小皮睡得香甜。

小嘉琅的个头才堪堪到叶宗尧的腰际,却用尽全力环抱住父亲的腿。

这是嘉琅记忆中最后和父亲母亲在一起的画面。

之后每一个在沙陀寺的夜晚,闭上眼,她都能感受母亲轻柔的抚摸。

在每一次感受刀锋的运行和力量的流动时,她都能看见父亲坚定又饱含希冀的眼光。

...

天启五年,定西大将军叶宗尧子夜突袭车汗王帐,却陷入敌人的埋伏,五千精兵全军覆没。

次日叶宗尧的首级被人悬挂至奉元关城门,远在定西州的大将军府被屠满门,连同叶老太君在内,上上下下二百余口家丁仆妇皆殒命。

宁朝边关奉元关被破,车汗王进城后屠戮大批百姓。

叶将军的夫人苏佩、九岁的幼女叶嘉琅,以及刚出生的幼子小皮在十二死士的保护下,千里奔袭。

数日后...

叶夫人尸首被发现于苍月城外五十里处的龙砂沙漠,面容模糊几近不可认,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黄沙覆盖在肌肤上已经皲裂。

叶将军遗孤叶嘉琅与婴儿小皮不知去向。

天启十五年,奉元关。

这座边塞小城,作为宁朝边疆的最后一道防线,虽历经战火,仍旧是宁朝的边塞重地。

十年前,车汗人杀进奉元关屠戮城中百姓,直指宁朝中土。

危急之时,恭王裴照亲率十万大军驰援,于奉元关外大败敌军,因功加封镇国大将军,此后便坐镇毗邻的定西州。

其嫡长子裴定言,时年不过十五,却已随父征战。那一战中,他率死士百人迂回敌后,焚毁粮草大营,火光映红半边天际。

此后,关于他的传说在茶楼酒肆间口耳相传,愈传愈奇。

“听说少将军身高九尺,面如修罗,一个眼神就能让敌将落马。”

“胡扯!我表兄在军中当差,说将军其实是白面书生,曾假扮商贾潜入车汗王庭,差点当了驸马。”

“你们都错了,老朽亲眼见过将军月下练剑,那身姿分明是天神下凡......”

...

此时,奉元关,镇西军营地。

百夫长崔勇掀开主帅帘帐“世子,我们找到了一个会说汉话的向导,他说他在西域呆了十多年了,熟知龙砂沙漠的地形,还精通车汗语,我这就将他带上来。”

话音刚落,站在高台上巨大沙盘侧的裴世子低头微眺。这位年轻的主帅站在台上,身上未披甲胄。他缓缓走到台下人面前站定。

由于常年暴露在风沙中,裴世子的脸庞略显粗粝,高挺的鼻梁与深邃的眉骨勾勒出立体的面庞,但却生了一双极好看的凤眼,眼尾略微上挑,瞳仁明亮有神,目光灼灼。

彼时伽叶站在台下,仰望过去,只觉得投下的阴影仿佛要将自己吞噬。

迦叶心下暗忖:裴世子掌管镇西军帅印近五年,竟如此年轻...

“此次深入大漠,路途中常有马匪,且沙漠常有车汗军队小规模聚集,鱼龙混杂。沙漠之中,除过往商队之外,鲜有汉人出没,寻常百姓避而远之,你却主动寻来。”

裴定言俯视着站在阶下之人,此人一袭黑色贴身劲装,关节各处用青灰色的布条包裹着,脚下柔软的皮靴沾满了沙尘,腰间系着牛皮制成的精制腰带,腰带上的短扣牢牢地扣住坚韧的牛皮绑带,死死地绑住身后的武器,武器被厚厚的布条包裹着,看不出形状,武器长达五尺有余,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装饰。

沙漠行走的驼夫常年背负重物,往往身形佝偻。但此人虽身负重刃,瘦削的身躯却站地笔直。

细看过去,此人戴着黑色的防沙头巾,只显露出一双眸子,未被布条包裹露出的皮肤几近皲裂,尤其是掌心横贯着几道黝黑的裂口,深处隐约露出鲜红的肉。

裴定言看着她皲裂的手,想起了帐中赶马的驼夫,三十年勒紧骆驼的粗麻绳,在掌心磨出三道青铜色的硬茧,每到干旱的时节,手掌便如眼前之人这般。

“我是宁朝人,我的父母兄弟都在十年前都被车汗的畜生杀害,没有将军我就活不到现在。听闻将军在寻找沙漠向导,我常年跟随驼队穿梭在大漠,也略通绘制舆图,草民卑贱,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迦叶盯着年轻的主帅,说完后俯身一拜,便匍匐在地,全然臣服姿态。

此时一直站在裴世子身侧的裴副将裴骁一惊:“此人如寻常男子般身高,若非声音显然不如男子粗犷,仅看身形,竟不知是个女子。”

“你如何得知我们此行的目的是绘制舆图?”

裴定言突然收起先前的温和神色。

迦叶感受他锐利的目光,仿佛所有的谎言都将无所遁形。

她感到寒意从脊背中升起,沉默了半刻道:“龙砂沙漠介于奉元关和苍月城之间,自恭王击退车汗以来,两国未发生战事,皆因为有这个缓冲地带。而地处车汗国边境,自古以来便是易守难攻的天堑之地。如此次能探得沙漠地形,绘出舆图,镇西军必将获得先机。小人只是斗胆猜测,请将军赎罪。”

裴世子盯着迦叶半晌后,缓缓说到:“三日后,卯时,同云客栈。此次三人同行,不论生死,若有异动,就地斩杀。”

迦叶听后,脸色一紧,略微颔首。

待迦叶离去后,裴骁低喊:

“世子,此女来路不明,看着不似寻常百姓。此次暗探凶险异常,您如何放心让一陌生女子同行,万一此女泄漏我们行踪,我们岂不是成为车汗人的瓮中之鳖了?”

裴骁是恭王家生子,其父就曾与恭王于沙场出生入死,自幼便跟随裴定言长大,后一起驻扎军营中。整个镇西军可直呼主帅姓名的人不过二三,他便是其中之一。

“无妨,她主动寻来,想必其所求之事。非此行则不可达。且她双手虎口厚茧,底盘稳固,身负重器脚步却未有虚浮之态,想必身怀绝技。此行直到龙砂沙漠腹地前,点两千精兵紧随其后,如有异动便一网打尽,正好引出幕后黄雀。”裴定言仿佛并不在意,淡淡说到。

三日后,奉元关城内。

迦叶自出生起,便跟随父亲母亲一直生活在这里,但彼时城中百姓很少,来往商贩也很少在此处歇脚。

自十年前,她跟随父亲的十二死士奔袭出关后,这是迦叶第一次回到奉元关,这些年,由于裴世子镇西军营地驻扎此地,这个边塞小城来往的异族商贩颇多,贸易十分发达。迦叶在城中转了一圈,买齐此行所需物资后,便回到同云客栈。

迦叶刚刚踏入客栈大门,便看见裴骁坐在桌边。

裴骁作商贩打扮,脸上贴着络腮胡,脚下是几个箱笼,身边跟着一个小厮,穿着廉价的麻布便衣,戴着灰色的头巾,身上背着行走大漠之人常用的皮革包袱。除了身量显然高于常人外,此人再没有异常之处了。

迦叶向他二人行礼后,正准备落座。便对上了这个小厮的眼睛,小厮表情木讷,但眼神犀利,眼尾略微上挑。

好熟悉的眼睛!裴定言!

迦叶竟不知镇西军主帅竟会亲临,心中惊讶。

裴定言完全不见昨日的肃杀凌厉之气,举手投足间,竟透出一丝寻常小厮常见的木讷谨慎。

“事不宜迟,此季节恐有沙尘暴,出发吧。”

当晚,三人打扮成寻常商队,踏入龙砂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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