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识
风以安一转身就看见那黑衣人落到了自己面前,陷在月光投下的阴影里,悄无声息的,跟个鬼影似的。他惊了一下,想悄咪咪地往旁边挪两步。虽然看不清那人的眼神,但他本能地觉得那人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儿可怕。
可他刚一动,对面的人就抬手抓了过来。他本能地想躲。但天可怜见,他力气都花在刚才的跑路上了,而且,他好像只会跑,没什么其他的武力技能,反击不了一点。更悲哀的是,打不过不说,现在跑也跑不了了。
风以安避了一下,那人就欺身过来,大有不抓住誓不罢休的气势。风以安避了几下,发现这人没有下重手的意思,加上自己实在没力气了,就准备放弃抵抗了。
但好死不死,他刚一个起身,就眼前昏黑,心口发闷,脚下发软,意识有些飘忽。风以安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要死啊!架打到一半居然饿晕了,好丢人……黑衣人看着眼前人就要从房檐上倒下去,瞳孔骤然紧缩,一伸手扣住了风以安的手腕往里带了一下。
风以安没什么意识地顺着手上的力道倒了过去,隐约感觉自己腰上有什么不可抗拒的力道一闪而逝。等他眼前黑白闪烁的光离开了,瞳孔逐渐聚焦,就看见黑衣人那双潋滟生波的桃花眼就在自己面前,离自己近极了,他甚至可以看清细密的睫毛。那眼眸又黑又沉,像封锁着什么翻涌不息的风暴,连月光都映不进去,却清晰地显出一抹红影。
风以安有些楞。但他还是伸手挡住这人的眼睛,把他的脸推远了点。要命了,这眼神怪吓人的,但自己居然有点想摸上去,什么毛病,这可是朵食人花。
“那什么,这位大哥,你为什么追我?”风以安收回了手,觉得掌心好像还停留着挥之不去的触感。他蜷起手指搔了搔下巴,眼神飘了飘,想起自己停下的目的,讲道理,讲道理。
风以安说完后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处境,坐在房顶上,被对面那个黑衣人扣着手腕,除了离得有点近,基本还算端庄。端庄个屁啊!脸都要丢光了啊啊啊……风以安内心抓狂,面上一片平静,甚至还带了点笑。掩饰尴尬。
“你不认识我?”黑衣人嗓音有些喑哑。他被风以安往后推了推,退开了点距离。但风以安还是觉得这个距离很危险。手腕还被扣着不说,还能一直感受到对面噬人的视线,他甚至觉得自己能感受到那人说话时呼出的热气。
“我应该认识你?”风以安疑惑。“你追我是因为认识我?”那干啥弄得跟追杀似的,他差点以为要被杀人灭口。
“对,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那人的语气很沉,话音很缓。
“那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记得我见过你。”别是试探他的。他要说见过他杀人真的不会被灭口吗?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来?”黑衣人没有接他的话,转而问到。他绝不会认错,永远不会,化成灰都不会。
“呃……”风以安眼神闪了闪。真要是来杀人灭口的话好像直接动手就行了吧?用不着跟自己说这么多吧……风以安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借口,绝对不是别的什么原因。“我叫风以安。清风的风,以后的以,安乐的安。”
风以安刚醒的时候,肚子空空,脑子也空空,仿佛一张白纸,没有一点记忆。但很奇怪,他就是知道自己叫风以安。有一道温柔清淡的声音响在脑海里,“就叫你风以安吧。清风的风,以后的以,安乐的安。你要好好长大啊。”就像他刚才飞檐走壁跑路的时候,自己就会了。有一道含笑的声音随之响起,“练不了武功就专心学跑路。只要跑得够快,什么仇人冤家就都抓到你。”
风以安觉得对面的黑衣人有些气息不稳,连牢牢扣着他手腕的力气都加重了。他伸手敲了敲那人线条流畅,肌肉紧绷的小臂。自己胳膊还没人一半粗,拼力气毫无胜算。他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得讲道理。“礼尚往来,你呢?你叫什么?说不定我有印象呢。”
黑衣人手上的力气松了些,但还是没有放开。“我叫萧北若。”语气一如既往地沉。
风以安无端觉得好耳熟。难不成他真的跟这人认识?但他还是眨了眨眼,歪头道:“没印象哎。你应该认错人吧。”他觉得这人有点危险,还是不要靠近为妙。
风以安觉得黑衣人,喔,萧北若,好像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像是做了极大的心理建设。
他缓缓松开风以安的手腕,指腹划过突出的腕骨,露出一星浅淡小痣。“那或许是我认错人了。”
去他妈的认错人了。萧北若磨了磨牙。
风以安动了动被握出红痕的手腕,松了一口气。“那咱们就有缘再见?这位萧……大哥。”他朝他摆了摆手,准备转身离开。
“有缘再见。”萧北若应声。哪怕没缘你也要跟我再见。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那道红色的身影踩着房檐,逐渐在视野里。他把左手中捏碎的瓦片抛下,手心残留了些伤痕血迹。他没管那些血迹,而是蜷了蜷右手的手指,像是在挽留什么。
他像一尊雕塑一样立在房檐上,静默无声。许久之后,他出声道:“让你的人帮我查一查他的行踪。”语气平静,好像已经掩盖了所有的情绪与波动。
他身后的房顶上,一个身着水蓝色衣裙的女子靠着飞檐,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她手边放着一柄黑沉肃杀的剑。蓝衣女子挑了挑眉,应声道:“行。那今晚的还聊吗?”
萧北若转过身,走过去拿了那女子身旁的剑,转身往来时的方向掠去。“聊,一切照常。”
蓝衣女子看了看那红衣人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黑衣人消失的方向,抬手摸了摸尖俏的下巴。眼中浮现出饶有兴味的神采。
……
那边风以安离开了屋顶,终于摆脱了萧北若那让人头皮发麻的视线。他走在街上,觉得大晚上的,这街市还挺热闹,一派繁荣的样子。他把自己身上最后的两块糕点吃完,觉得自己还有余力,于是走到一个看起来十分老字号的馄饨摊子要了一碗混沌。
风以安坐在黑沉沉油乎乎的小桌子边,吃着头发花白的老摊主给他端过来的一碗小馄饨,满足地眯了眯眼睛。自己果然有眼光,真好吃。
风以安吃了半碗小混沌,慢悠悠地喝着汤,觉得肚子里暖融融的,比鸡汤的效果都好。他抬眼看着斜前方一个叫回春坊的药铺,自己吃碗馄饨的功夫,那里来来往往了起码三四个人,生意还挺好。
风以安吃完了小混沌,觉得自己的胃口有长进。他高兴地留下一粒银子,准备去那个药铺逛逛。
他刚走出去没几步,就听后面摊主老伯过来叫自己,“你这小娃娃,一碗混沌就几文钱,哪儿需要你这么多?这么花钱要挨家里骂的。”
风以安回过头,眨了眨眼,“那就先放老伯这里。这里混沌好吃,我过几天再来吃。”说完一溜烟就没影了。
摊主老伯刚想再叫住他,一抬头就找不着人影了。他叹了口气,转身回去继续做馄饨。
风以安闪到了药铺里,敲了敲脑袋,有些疑惑,自己这行为怎么这么熟练。
药铺伙计站在一边,刚才这位小公子火急火燎地进了药铺,他以为有什么药急着抓,刚想过去拿药方,就见这位公子在敲脑袋,这莫不是忘了拿药方了吧。
风以安回神,就见一个药铺伙计站在自己旁边,要问不问的纠结样子。
伙计见眼前这位公子回了神,就问:“公子可是来抓药的?”
风以安顺势点了点头。
“那可有药方?”
伙计见风以安没答,觉得自己八成猜对了。“没带药方也没关系。若是不急的话可以回去取了药方再来,若着急的话,可以跟我们坐堂大夫说一下病症,让他帮着开一份。”
风以安扫视一圈,几个伙计在药柜边抓药打包,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大夫在一边给几个排着队的人把脉开方,人虽然不少,倒也有条不紊的。
“我没带药方,我口述给你听如何?”风以安问伙计。
“自然可以,公子这边请。”伙计把他往药柜边引。
风以安给他报了几个清热下火的药材,伙计麻利地给他拿了。
“你们这里卖毒药吗?”风以安百无聊赖地问,像是单纯好奇。
“毒药自然是不能卖的。”伙计连忙回答。
“可有些药材不是会有毒性吗?你们不卖这些药材吗?”
“公子您说这个啊。现成的毒药小店是不敢卖的。但这些带毒性的药草还是卖的。如果有人要抓这种药,先要把药方给我们大夫看过才能抓,要是买的多,还得让我们登记一下,以免出什么问题。”
“那你帮我再抓几味药。就生乌草,蟾酥,红娘子吧。”
“哎呦!公子您买这些毒草干嘛呀?”伙计叫苦不迭。
“哦。我也是大夫,拿来入药。”风以安语气含笑,像是根本没觉得自己买的药有多大毒性。
伙计表示怀疑,这也不像个大夫啊。但他不能得罪客人,“那您留个方子给我们这儿的大夫看看?”
“算了,今天先不买了,过两天我再来。”风以安突然转口。
伙计有些疑惑,但还是收了钱,把人送走了。
风以安提着几包药,晃晃悠悠地找了一家客栈进去了。
……
萧北若拎着一坛酒听着蓝衣女子讲流枫城的情况,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小坛子上的花纹,目光落在窗外,像是有些放空。蓝衣女子怀疑这人根本没听她讲话。
窗棂被轻轻敲了几下。蓝衣女子打了个响指,“回魂了,你想要的消息到了。”
萧北若转过脸,放下没喝几口的酒,看着刚出现在一旁的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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