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音在偌大的万金楼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管事，做不到让他们正大光明进入西边阁楼。她能做的，不过在后厨开一扇小门，之后的事情全靠他们自己。
伪装成厨房小厮和女使，时玉和阿澈一个捧着糕点、一个捧着果盘，低着头走在廊道里。刚穿了不到半日的新衣裳就这么没了，阿澈心有怨怼，被时玉踢了一脚。
廊道幽深，挂在墙上的灯笼忽明忽暗。各间房里声音各异，鞭打声、惨叫声、弦乐声……时玉偶然抬头，瞥见路过的窗前有一倒吊的人影在摇晃。
“赶紧跟上！”
一声高喝，一管事打扮的男人领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往前走。姑娘们个个拎着裙子，快步跟随。
时玉给阿澈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无声息跟在队伍后面，跟到了廊道末尾。管事得到应允，推门而入。他身后的姑娘们纷纷在门前跪下，低头等待传唤。
她们神色不安，有的甚至身体发颤，嘴唇泛白。时玉跪在后面，用手肘戳了戳前面一个姑娘，那姑娘犹犹豫豫回头。
“你们为何这么害怕？”
姑娘喘息不匀，说话也带着颤音，“你不知道吗？这里面是任六公子，每个月都要来的。每回被他选中的人，第二日都毫无例外被抬着出来。而且……而且她们□□都被咬得血肉模糊……”
“……”
时玉愣了愣，刚想再多问几句，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句“都进来！”
姑娘们不敢耽搁，利落起身跨过门槛。时玉和阿澈亦跟在后面，一进去便各司其职，一个摆放果盘，一个着手沏茶。
主位上坐的是一个年轻男人，衣着华贵，身佩环玉，但带着面具神色不明。他微微仰躺，闭目养神，姿态威严，管事在他面前点头哈腰。
“公子，人都带来了，您看您今日想留哪一个？”
被唤作任六公子的男人缓缓睁眼，略带冷漠的目光将姑娘们一一打量。
“都抬头挺胸！”管事从姑娘们身后走过，捏着她们的肩膀强迫她们挺直腰板。
任六公子眼波平静，缓缓抬起手来，伸出食指，指尖从她们面前缓慢滑过。姑娘们战战兢兢，在心里祈祷自己不要被选中。
“本少爷要……”
房间里十分安静，众人的心情随着任六公子的指向而起伏。最后，他的手停留在一张未施粉黛的清雅脸蛋前，被选中的姑娘茫然抬头。
“就她。”
时玉手一抖，茶杯掉落，溅湿了任六公子的衣袍。
任六狠厉地捏住了她的下巴，言辞恐吓，“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管事上前一步，摁着时玉点头，“公子想要谁就是谁！小的这就把她带下去梳洗打扮，还请公子稍后。”
任六冷哼一声松了手，“赶紧去！”
“是！”
管事赶紧拉着时玉往外走，走到一半往后挥了挥手，暗自庆幸的姑娘们立马跟上，鱼贯而出。
时玉站在旁边唯唯诺诺，管事推了一下她脑门道：“伺候好了任六公子，有得是你的好处。”
“是。”时玉心里鄙夷地骂他一句骗子，面上仍害怕地应了下来。
管事带她去梳妆打扮，时玉回头一瞧，阿澈不知道哪里去了。
折腾了有半个时辰，时玉被迫洗澡、熏香、描妆……最后换上一身水蓝纱裙，发缠珠链，袒露小腹。赤脚踩地，踝绕铃铛。她每走一步，都叮咛不止。
她被一侍女领路，带回任六公子房门前。侍女一眼都不看她，道一声“保重”，便匆匆离开了。
时玉：“……”这任六公子也算是威名在外了。
她轻推房门，跨过门槛，铃铛声音清脆。房间里的灯灭得差不多了，只留下床边两盏。
任六公子半倚在太师椅上，身形半隐在阴影里。取下了玉冠，散了头发，原本带着面具的脸更被遮掩。他的指骨一下一下敲在扶手上，满是压迫感。
时玉缓步上前，双手交缠，眉眼单纯，看起来柔弱可欺。
只是她还未走近，任六便抬起了手，指了指桌上的葡萄。时玉脚步顿住，在葡萄盘里精挑细选了一颗看起来最酸的，小心剥皮，喂到他嘴边。
任六公子轻启薄唇，咽下晶莹剔透的葡萄果肉，接着愣住了。时玉在心里偷笑，面上惶恐不安。任六瞧了她一眼，又敲了敲葡萄果盘，示意她继续剥。
时玉耐着性子，给他剥了一颗又一颗，到第九颗的时候，时玉忍不了了。
在她将要直接动手之时，任六公子却突然拽了她一把，将她搂入怀里。
时玉一愣，暂时放下念头，贴上他的胸膛。她晃动着脚上铃铛，想要叮咛声转移他的注意力。五指附在他的胸前，缓缓上移，滑过锁骨，摸上脖颈，找到了她熟悉的穴位。
杀意乍现，霎那间，时玉被扣住手腕，她心上一沉。房间里的**氛围瞬间被打破，时玉出手毫不留情，招招致命。她暗惊于此人身手不弱于她，又觉得他的身法莫名熟悉。
声东击西，时玉膝盖击上他脆弱处，在他下身躲避之时一掌劈掉了他的面具。
……露出了阿澈清秀又无辜的脸。
“你！”
时玉气得掐上他的脖子，“好玩吗？”
阿澈心虚，抬手投降，“好……不好玩，我错了……”
时玉一脚将他踹下椅子，自己“占山为王”，赤脚踩上他肩膀，重重下压。
“错了错了，知道错了……”阿澈卖乖讨好，伸长胳膊端来果盘，“我给你剥葡萄，全都还给你。”
时玉满腔怒火，“不把它全剥完你就去死吧！”
阿澈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剥葡萄皮，又可怜又滑稽。
“原来那人呢？”
“杀了啊。”阿澈云淡风轻道；“那边柜子里呢。”
时玉揪着他的马尾，“你没问点什么就杀了？”
阿澈任其摆布，“问了啊，他就是个来寻乐的，每个月都来。”
“他身边没有其他人吗？”
阿澈神情认真，一边给她喂葡萄一边答道：“有，一个小厮。但主子都要办好事了，那肯定不能在这碍眼，去外头玩了。”
时玉看着他还是很来气。
“我都想好了，我继续假扮他，再从别人嘴里套话，你觉得怎么样？”阿澈慢慢上位，坐上了椅子扶手。
时玉想了想，点点头，“先这样吧。”
阿澈歪了歪头，诡异一笑，“但是，假扮他也不容易。他是常客，每次晚上都会要两次水，侍女会提前守在外面。所以……我们得弄点动静出来，才不会被怀疑。”
时玉神色迷茫，“什么动静？”
……
夜半时分，阿澈拉下床帘，回身看见躺在里侧的时玉打了个哈欠。
“先别睡啊，等人来了你还得叫呢。”
时玉半睁着眼，有些迷糊，“怎么叫？”
阿澈狐疑地看着她，“你不是成过亲吗？欢好的时候你怎么叫的现在就怎么叫呗。”他还一本正经道：“但是这家伙玩得比较刺激，你要在原来的基础上叫得大声和惨烈一点，最好还掺点绝望。”
时玉：“……”
“你不会？”阿澈见她茫然，面带笑意地挑起眉头，“难道……你夫君不行？”
“你才不行呢！”时玉想也不想就反驳。
阿澈闷哼一声，扭头嘟囔，“我可行了。”
外面传来细密的脚步声，阿澈推了推她，提醒她赶紧。他自己握上床梁，用力摇晃。
时玉默默用双手遮上脸，“啊！嗯……啊！”
“……”阿澈紧紧抿着嘴，才控制自己没笑出声来。
时玉在指缝间发现了他在偷笑，又生气又羞耻，一脚踹了过来。
铃铛作响，时玉瞬间领悟其妙用，冲着阿澈踩个不停，铃铛叮咛不止。
外头的侍女们不约而同低下了头，为其默哀。
被当成沙包的阿澈：“……”见她踹得也不怎么用力，便也忍了。
忍了一晚上。
……
小阁楼里口口相传着一件稀奇事，昨日进了任六公子房里那人，今天竟然还活着。
她此刻完好无损地坐在任六公子腿上，垂着眉眼，一动不动。任六公子手里把玩着一支笔，食指勾起她的下巴，细致地为她画着额间花钿。
崔管事跪在下首，不敢动弹。
“模样倒是好，可是除了一张脸，别的什么也没有，没滋没味。”
时玉：“……”
崔管事磕了个响头，连连赔罪，“公子恕罪！公子恕罪！”
阿澈忽略掉时玉不善的目光，继续扮演着风流浪荡子，“当个摆设倒是不错。”
时玉嗔怪一声，攀上他的肩膀，不动声色地掐上他的后颈。
“公子若是对她不满意，小的这就去为您再寻别的！寻那婀娜多姿的，寻那丰腴娇媚的，寻到公子满意为止！”
阿澈小心描绘着花钿，沉默了好一会儿，令崔管事倍感压力。
等他画完了，才捏住时玉的下巴转过来，将她的脸当作物品展示给崔管事看，“脸，得胜过这张。”
崔管事颤颤巍巍抬头，瞧了一眼美人芙蓉面，心里犯难。
“不行？”
“行行行！”
他的压迫感十足，崔管事不敢不应。
“那还不快去！”
“是是是！”崔管事迫不及待溜了出去。
他一走，房门一关，阿澈一激灵，主动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端了杯茶双手奉上，“错了……”
见他如此识相，时玉没怎么计较，轻哼一声开始享受他的伺候。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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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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