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圣灵山之塔。
阴沉沉的乌云遮天蔽日,雨水像细针一样密密麻麻地落下,老城区的城堡、河流和教堂被笼罩在一片厚重的阴霾之中。
圣灵山上,凌屿僵直地站在哥特式的塔建筑旁,不可置信地盯着十数米外黑洞洞的枪口。
楚漪微微发颤的身影隐没在墙角下,拿枪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潮湿的空气伴着冷杉树的清冽木香充斥在鼻息之间,也没能缓解极度紧绷的身体。
“我的耐心还有一分钟!”魔鬼的声音在蓝牙耳机里响起,她全身的感官被四周静谧的黑暗无情吞噬,面前男人毫无防备的坦然姿态令她几近崩溃。
凌屿颀长挺拔的身形孤零零站在山顶的空地上,背后是一览无余的圣德堡城堡和内卡河。
雨水从短促利落的发梢滴落,流过硬挺凌厉的脸部轮廓,顺着性感突起的喉结滑入衣领。
一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望向冷杉树下单薄的身影,凌屿思绪不受控地乱作一团,铭刻进骨髓的珍贵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视线。
他们曾在这片山顶并肩而坐,畅聊人生理想、哲学历史,共享圣德堡市的清晨、黄昏和日落......
“凌屿,别动,这只布偶特别喜欢你,我帮你们合影!”
"凌屿,米勒奶奶邀请我们去家里吃饭,感谢你周末帮她制服了那帮入室抢劫的混蛋,她准备了白肠和蛋糕,赶快下山吧,不要耽误我和黑森林蛋糕见面。"
“凌屿,我又在纠结毕业是去拍卖行还是博物馆了。拍卖行能接触到的珍品更多,但是压力好大;博物馆的学术氛围浓厚,可是工作太单调,好纠结......哦!是的,我还是过几年再考虑吧,等博士毕业留在学校当个历史学教授也不错!”
“凌屿,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给我抱会儿~”
“凌屿,我好喜欢你啊!”
......
蜿蜒的山路小径、葱郁繁茂的葡萄园和古老的红色瓦砖屋顶,曾无数次见证他们炽烈的爱意和真诚......
凌屿感觉心脏空了一块,刺骨的冰冷蔓延全身,四肢肌肉僵硬得无法动弹,彷佛被抽空了一切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他用尽全身力气开口:“楚漪,不闹了,过来!”
狂风肆起,暴雨如注。凌屿冷静却颤抖的声线撕破风雨的尖啸声,穿过耳膜直击楚漪的心脏。
她身体猛地一怔,五脏六腑如同受绞刑般拧成一团,汹涌袭来的痛苦让她忘记呼吸,整个人在黑暗中仿佛被攫取了一切生机。
失控的泪水混着雨滴顺着脸颊肆意滑落,凌屿的轮廓在视线中渐渐模糊。
“五——四——三——”
恐怖的倒计时即将逼近终点,凌屿身后骤然闪烁着一粒红色的激光斑点,它带着冰冷刺骨的凉意瞬间穿透脊髓蔓延至楚漪全身。
嘭——!
沉闷短促的枪声撕裂死寂一般的黑暗在顷刻间爆发,裹挟着疾风的子弹正中男人胸口。
刹那间,雨水伴着鲜血将胸前的大片衣襟染得猩红,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高大的身体没有一丝晃动,雨水渐渐模糊视线,一双墨黑的眼眸仍然死死地盯住前方。
直到对面的身影彻底消失,世界恢复窒息压抑的静谧与死寂。
......
七年后,枫汐市。
炽烈的火光映红夜幕,黑色的浓烟直冲天际,刺鼻的焦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楚总,范洛说消防的人到实验室转了一圈,大致检查一遍就走了,他们解释这是正常流程。”白琁向楚漪汇报刚才的电话。
二人正在路边等交警,楚漪站立在高架边上,身前的金属护栏遍布跑车坠落时留下的痕迹,变形的栏杆斑驳不堪,像一张残破的网无力地垂挂在边缘。
她低头冷眼看着车体残骸,路灯在地面投出长长的影子,乌黑的头发被风吹得散乱,但凌乱的发丝仍透露着几分精致。
“我知道了。”她动作没有任何变化,只有嘴唇微微张合。
白琁撇了眼高架下的惨烈景象,爆炸的火焰不时跳跃着,车身的金属框架被烧成一堆扭曲的废铁,偶尔有一小段爆裂的声音传来,碎片和油液飞溅到四处,人还活着的希望基本为零。
他看着楚漪单薄的身形,忍不住提醒:“要不先上车休息吧,范洛正在来的路上,等他到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她转身向前走了一段,然后倚靠在护栏边上站立着目视远方夜色。
白琁认为她可能嫌自己太吵,于是默默闭嘴,转身去车里给她拿外套。
楚漪确实觉得吵闹,但不是来自白琁。
仔细想想,她从前七年的人生都是在吵闹中度过的。
从第一次走进公司,面对庞大而复杂的家族集团,她身在其中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是表面微笑算计暗地里吃人不吐骨头的玩意。
一开始是无尽的厌烦,后来她只觉得吵闹。
夜晚深蓝的天幕绵延无际,稀疏的星星点缀其上,明亮得仿佛触手可及。郊区的高架上视野开阔,宽敞的马路两侧只有规划整齐的绿色田野和星星点点的暖色灯火。
楚漪觉得这里安静极了。
身心不自觉地开始放松出神,当外套落在肩上时才发现白琁靠近了,手上正拎着外套等她穿上。
轰——
倏忽间,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划破天际,一辆银白色超跑裹挟着疾风骤然出现在二人面前,驾驶座上下来一个人。
一眼认出来人,白琁的眼神微微眯起。
楚漪不可思议地盯着凌屿,日常高速运转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愣愣地站在原地,感受着不断加速的心跳,身体又出现了一丝熟悉的紧绷感。
七年前的圣灵山上,他们也是如此对立而视。
肩上的外套忽然变重,白琁收回停在肩上的双手,沉默着立在楚漪身后侧。
她没想到早有预料的场景骤然出现时,自己仍会心悸不已手足无措。他的样子几乎没有变化,雕塑般凌厉的面容、立挺的五官、还有浓密的利落短发,楚漪甚至瞬间想起五指滑入其中轻轻拨动时柔软顺滑的触感。
唯有一双深邃狭长的眼睛……印象里那双眼睛总是清澈明亮、自信桀骜。此刻隔着数米距离,她仍能注意到其中明亮的一瞥,但从眼底透出的陌生到难以形容的复杂神色几乎令她不敢直视。
凌屿身着挺阔的长款风衣,脚下踩着一双黑色皮靴缓缓靠进,幽深的黑眸直勾勾锁定她。
楚漪艰难地动了动嘴唇,任何适合寒暄和重逢的措辞都被她筛选了个遍,然而,正在抉择不定之时,凌屿逐渐清晰的目光如随时滴血的刀片一般刺入眼底,扎得她心脏生疼,即将吐露的字眼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凌屿踱步走到跟前,两人几乎面面相贴,白琁皱眉看着凌屿的架势,犹豫一瞬,还是撤到旁边,高架边缘小小的一寸只剩两人。
下一秒,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楚漪被一股巨大的手劲按住肩头,没有任何防备的身躯狠狠撞上铁栏,凌屿顺势向前一推,楚漪轻盈的上半身被毫不费力地推出护栏外,整个人仰面贴着身前的男人。
情急之下,她一手拽着凌屿腰侧的衣料,一手抓住锁骨下的衣领,防止自己掉下去。
“凌屿!你干什么?放开她!”白琁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不轻,他一个箭步冲上去用力制住男人肩头让他松手。
但是凌屿仿佛感受不到另一个人的存在,他仍然按着楚漪将她置于护栏外,任由她抓着自己借力。
“凌屿!”楚漪的微弱的声音从身下传来,她喊着他的名字,带着些试探的意味。
几乎瞬间,凌屿的眼神闪动一下,但很快被掩饰过去:“叫我?”
低哑的嗓音落入耳中,楚漪的试探得到回应,她仔细注视着咫尺之间这张凌厉俊朗的正脸,两道温热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纠缠,鼻息之间传来一股熟悉的清冽木质香味,楚漪感到几分安心,即使她现在的姿势十分狼狈。
凌屿身材高大力量沉重,他双腿笔直地挺立一动不动,胯部的肌肉紧紧抵着楚漪,后者的腰线在铁栏上磨得生疼。
楚漪深呼吸几口缓解维持怪异姿势的不适,她垂下柔和精致的双眸,视线落在男人敞开的领口处,香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毫无预兆地,她用劲扯了一把凌屿的衣襟,线条清晰而深邃的颈窝近在眼前,楚漪轻轻贴上去,柔软的唇瓣浅浅摩擦着凸起的皮肤,薄唇轻启:“你多久回来的?”
凌屿身体明显地怔住,萦绕在颈间的气息彷佛透过毛孔钻进血液里鼓动着心脏的节奏,他心跳得厉害。
眼眶一瞬间充血肿胀,凌屿咬牙用力,楚漪又被他推下去一点,腰部的柔韧几乎快到极致。
“呃——”难受的声音溢出喉咙,楚漪抓着领口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
凌屿沉了沉眸,一手从腰后揽住楚漪,二人贴得更近了,他盯着对方眼睛,声音不疾不徐:“你很关心?”
“嗯。”毫不犹豫的回答轻声传来,没有任何闪躲的坦然姿态落入凌屿眼中,令他充血的眼眶感到放松,时刻紧绷的冷峻帅脸也微微变化。
白琁见二人聊得有来有回,知道自己不该插手,但再不阻止他担心凌屿一个不注意楚漪就该进医院了。
“凌屿,楚总最近经常加班身体处在透支边缘,今晚从公司出来还没休息就碰到有人在半路找事。她状态很不好,请你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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