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开心么？喂，你怎么就睡了啊？”
海芒倒着身体钻进睡袋，发现同一帐篷底下的许锐已经合上眼睛。
三座帐篷，两两一组容纳六个人。
海芒理所当然和许锐一起，楚羡鱼则是和田希阳，以及谷晴与醉得不省人事的白霞。
洪刚峦因为需要守夜加照看故土行者，就没有另支帐篷，况且以他的块头，一个人都有点挤。
“快睁眼呗，我还带了零食，陪我聊聊天嘛。”
海芒完全找回了曾经参加夏令营的感觉，挥舞薯片，像条毛毛虫似的扭动身躯，拖着睡袋朝许锐挪去。
“早点睡。”
“现在很兴奋睡不着啦。”
“在规定时间入眠是考察队员的基本素质，睡不着说明你修行不够。”
许锐闭着眼教训她。
“不够就不够！睡美人别睡啦，看我把你亲醒的！”
海芒驾驶睡袋奋力一扑腾，砸在许锐肚子上，后者吃痛蜷起背，终于睁开了一只眼睛。
“你在发酒疯么？”
“没错，嗷呜——”
许锐一生气海芒反而更来劲，拿头当武器，对着她的睡袋又拱又蹭。
“噢！”
忍无可忍的许锐顶腰反击，海芒被撞，骨噜噜滚出半米，又不服输滚回来再战。
场面如同两根擀面杖在做动量守恒实验。
海芒闹得不亦乐乎。
“好了。”
许锐陪她闹了一会儿，果断打住，人仍缩在睡袋里，好似冬眠的熊。
“玩够了吧？我真的要睡了，你也是。”
“为啥？咱俩又没喝酒，睡那么早干嘛？谷队是不说了，明早八点才集合......来，张嘴！”
海芒撕开薯片袋，捻起一片凑到许锐的嘴边。
“......咔嚓，唔，咔嚓，唔，我得养足精神。别忘了，我的净血指标也不够。”
“啊，你是说？”
海芒一怔，停下投喂的动作，“你打算明天关掉净化器吗？”
“嗯。”
许锐凝视帐篷顶部，表情变得严肃。
“衰减带的污染值太低，对我不起作用。但明天前往旧湖深处，等于真正的故土，污染对抗法就能用。到时候，大脑幻觉丛生，非得集中注意力不可，还要兼顾考察，睡眠不足我怕坚持不下来。”
“那我也睡吧......”
海芒听到睡觉有这么重要，不敢再阻挠了，乖乖收好零食，合上灯罩，拉起睡袋的拉链。
“嗯，晚安。”
“晚安——”
两人互道晚安后，许锐入眠很快，海芒却还不习惯穿着防护服睡，翻来覆去一个多钟头倦意方至。
“......呃？”
睡到半夜，一阵尿急把她催醒，逐渐难以忍受，只好钻出睡袋。
“可恶，都怪这帮酒鬼，害我灌了不少果汁。”
她掀开帐蓬门帘，往外张望。
残余的篝火仍烧着，不远处的洪刚峦正背靠故土行者履带轮，席地而坐，不知是打盹还是在闭目养神。
想上厕所的话，无疑得去更远点的地方。
可一想到幽暗深邃的丛林，和可能潜伏的野兽，她又打起退堂鼓。
“......不行，憋不住鸟，拜托许锐陪我一起吧......呃，睡得好香，算了，不吵她。”
海芒强撑不下去，放弃了思想斗争，独自离开帐篷。
她迈出两步，感觉洪刚峦似乎朝这头看了一眼，更不好意思，匆匆朝湖岸走去。
有道是尿意催人胆。
海芒也不管什么野兽了，溜到足够远的岸边，以草丛为掩护解决完问题，长舒一口气。
“哇......”
起身抬头，才发现群星璀璨，明月如钩，映照在水中，将湖面变成了另一片夜空。
美得无法用语言形容。
还以为刚扎营时，湖畔黄昏的艳丽已是极限了，但与眼前的夜色相比，顶多算徐娘半老的风韵。
海芒甚至想把每个人叫醒共同欣赏。
她不知不觉沿着湖畔散步，贪婪地享受这抹宁谧，等回过神，竟已绕远数百米。
“......诶，糟糕糟糕......”
海芒暗呼不妙。
无论如何，擅自乱跑都是很出格的行为。
正要赶快原路返回，若有若无的人语传入她耳中。
“五魁首啊......六六顺啊......喝呀，不喝不准躺下......少骗人，你还能喝......”
咦？是希阳哥的声音？还有谷队？白霞姐也在？
模糊混杂的噪声，在安静的半夜格外诡异，令海芒困惑地望向篝火和帐篷。
难道他们不在营地，又跑出来喝酒了？
“......快喝快喝，哪有什么你干了我随意......不行了，谷队，我真的喝不动了......”
咋回事？
海芒无法抑制好奇心，咬了咬嘴唇，循着异响的来源摸索。
越来越近，诸多声音也越清晰，掺杂着欢笑，热闹得与几个钟头前的狂宴一模一样。
“到了！”
耳膜颤动让海芒不怀疑，她和对方仅有一叶之隔。
鼓起勇气拨开水草，探头往缝隙里瞟去。
“......啊啊、啊？！”
她心脏猛跳一下，不敢相信自己见到了什么。
哪有那些酒鬼的影子？
几米外，仅有一颗硕大的鱼头，足有人类半截躯体那么大，露出水面，直勾勾地瞪着天上，一动也不动。
换别的场合，海芒肯定会联想起那个关于英国名菜“仰望星空”的百年老梗。
可现在她只剩下惊骇莫名。
融合了数人的交谈，惟妙惟肖的语气，正来自于那张开的鱼嘴。
“白霞姐，你再继续喝就得让谷队背回去了哟～”
“！！！”
海芒被自己的调侃吓得犹如触电，脚底一滑，往湖里栽倒。
啪。
悲剧却未发生，一只手掌紧紧握住她胳膊，接着一提，把差点落水的她拉回岸上。
“哼，到处乱跑，吓坏了吧？”
谷晴那充满队长威严的声调此刻听来如同救星。
海芒一阵头晕目眩，两个谷晴，一个工作中的谷晴，一个下班后的谷晴，言语彼此交织。
幻觉？
她忙不迭摸向脑后净化器，又是一愣——驱动开关是打开的。
“你没被侵蚀。”
谷晴缓缓走到她前面，侧脸哂笑，不掩嘲讽。
“一窍不通的丫头，明知这次野训得测试你合不合格，还敢捅篓子？若被其他人知道，我能留住你就见鬼了！”
“我、我......”
海芒惊魂未定，道歉和道谢都说不出来。
“你不是背过那些资料么？”
谷晴向鱼头的方位略微抬了抬下颔，“怕什么？这玩意并非鱼，只不过是......”
“无脑**。”
海芒牙关颤抖地接口。
但她似乎意识到，那个关于游荡野兽的问题为何很愚蠢了。
“Right，just brainless animal。”
谷晴再次拨开水草，强迫海芒又看一次，“说它是鱼，还不如说是一架鱼型的**留声机。”
“......它为什么能复现我们的对话？”
海芒仍感到畏惧，直视几眼撇回头。
“谁晓得？”
谷晴满不在乎一摊手，“说不定畸变过程中混入一只会讲话的鹦鹉，也没准儿吞过收音机之类的废品，管它呢！你需要了解的重点，是它不具备意识，没有攻击性。牢记这些，你就不会自乱阵脚，差点落水。”
“是。”
海芒沮丧承认。
“走吧，回营地。我出来醒下酒，居然都能顺带救个人。”
谷晴哈欠连连转过身子，走了几步没见海芒跟上，驻足奇怪。
“愣着干嘛？你还想把这条鱼掏出来，仔细研究清楚？劝你放弃吧，搞不好它水下的部分我瞧了都做噩梦。”
“不。”
海芒依然停在原地，面朝谷晴，“不是。谷队，我想向您请教一件事。”
“嗯？”
“您其实......是一名净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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