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来救救我?”
海芒记得自己晕过去了。
可情况并非如此,或者说,她每次一晕过去,就会再度醒来。
硕大的怪异鹿头内置弹簧似的冲上来,狠狠咬住她脖子,令她痛不欲生。
血液顺着牙齿被吸出,抽走了她的精力,她的知觉,以及她的意识......
当她恍恍惚惚,也感觉不到外物后,仅一瞬间,神智又清醒如初,等着下一轮被鹿头撕咬吸血。
是个循环。
海芒几乎快要绝望。
那些惊骇,恐惧,痛楚,早已因为反复的轮回而麻木,只祈求能够迎来终结。
咔。
仿佛神明听到了她的祷告。
数不清出现了多少次的鹿头静止不动了,兽口维持着张开的状态,终于没有咬下。
“咦?”
海芒眼前的景象,虚化直至消失,周围归于漆黑寂静。
“......我要死了么?”
就算是自己祈求的结局,死亡即将降临,她还是打了个寒战。
突然,一股暖流注入她的身躯。
温暖舒缓了她的心绪,渐渐帮她平静,似乎连死亡也都没那么可怕。
不。
她明白她不会死了。
身周黑暗被新生的画面冲散。
一只手从旁边搭了上来,与她的手掌相握,五指缓缓合拢,她也不自觉缩紧指节,与对方相扣。
侧过脑袋。
许锐躺在睡袋中,眼神和她对视。
“晚安。”
“......嗯,晚安。”
海芒闭上眼,满心安宁地准备睡去,耳边却又传来叹息。
“我替你们缴纳净血又何妨?我很想这么做,只是做不到罢了。”
“诶?”
她惊讶地望向谷晴,女队长脸上的表情,和她任何时候见过的都截然不同。
“我来告诉你,我跟许锐的母亲——阿月的全部故事,还有我与许锐之间的误会......”
“原来,原来是这样啊......”
她听得如痴如醉,正感慨着真相复杂,忽然酒气和欢笑充斥了空间。
“海芒小妹妹,来嘛,就喝一口,绝对比果汁好喝!什么未成年人不得饮酒,你都结婚了好不好?”
“嗝,就是......人生、人生得意须尽欢,莫莫莫使金樽空对......嗝~”
田希阳、白霞殷勤地围住她,摇晃手中的酒瓶。
呼——
冷风驱赶了篝火,苍茫大地占据视野,尽显荒凉本色。
“是故土!我真的踏上了故土!”
“别忘了我们的计划,以及一定要注意安全。”
许锐一盆冷水浇灭她的兴奋。
才眨了眨眼,江谣又嬉皮笑脸地抱住她。
“芒芒,我好舍不得你啊!呜呜呜,不要去那种危险的地方好不好?”
“......我都要出发了,你这是闹哪出?谣姐你只是想动摇我军心吧?
寝室的轮廓翻转,扭曲成教室的模样,数十上百道目光汇聚在两人身上。
“课代表,你来答这道题,就用我刚刚教过的框图法。”
“是,由污染的广域性和恒时性可以推导......”
她又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双手托腮笑嘻嘻盯着许锐。
“怎么样?好吃不?你不用管我啦,嘿嘿嘿,我看你吃东西就饱了......唔?”
海芒的脑海内闪过一丝明悟。
这些,全是我经历过的?莫非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来不及细想,与真实无异的回溯体验,又将她引入下一个场景。
戒备森严的指挥所。
黄昏的盈华高中校园。
高档酒店套房。
许锐,谷晴,江谣,石晗玉等人的脸孔,闪现又消散,或笑,或哭,或调侃,或认真......
海芒自己也在喜怒哀乐中沉浮,和他们互动着,按照既定的剧本。
“St36963与St163958持有者已获得合法的婚姻关系,请尽快履行婚后协议。”
突兀的机器音让她抬起头。
许锐站在她对面,果断地扯下兜帽,神情却分明犹豫了一下。
“我不是许镇,我是他的妹妹——许锐。”
“我知道。”
海芒禁不住热泪盈眶,“我知道是你,当然是你,许锐,许锐,许锐,许锐......”
一声声的呼唤,怎么都喊不满足,这个名字在她的唇边凝结为恒常的节奏,无休无止迸发。
“我在。”
简短的应答宛如破梦之剑,斩灭真与虚的屏障,将她成功拉回现实。
海芒艰难睁开眼皮。
许锐憔悴但难掩惊喜的脸近在咫尺。
“我......”
海芒刚说一个字,身体轻微颠簸,胸口被磕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是趴着的姿势。
而且许锐身后背景也在变化,故土又回到那副空旷的模样。
“故土行者?”
她朝下看了看,原来自己正趴在故土行者上面,随着这辆重型载具前行。
许锐只是寸步不离跟在它旁边,陪伴自己。
除此之外,还有些异样,海芒小臂上传来阵阵的刺痒,但并不疼,反倒有种勃发的暖意。
“行了,针管可以拔掉了吧?”
谷晴的声音抢在她发问前提醒许锐。
“是。”
海芒顺着她动作看去,两只手臂被一根充满红色液体的细长软管相连,软管中段嵌着类似阀门的小装置。
这种东西在如今差不多算是鸡肋,足以放进博物馆的程度。
作为血型匹配者,海芒却认得这是什么。
紧急输血器。
演化至十万数量级的血型,排异性可想而知,致命程度也远非凝集反应、溶血之类的并发症可比。
输血已沦为一种奢侈无比的医疗手段,依赖天价的人造血浆。
血型相同者之间的输血仍然可行,奈何能够碰到的概率忽略不计,缺乏临床意义。
所以,还用得上输血器的,自然是血型相互亲和且可自由交换血样的匹配者。
“你......一直在替我输血?”
海芒呆呆地问。
许锐默然调整输血器,待血液回流完毕,轻轻拔掉了两人针管,拿酒精棉球擦拭并收进背包。
“那个东西会吸血,不到一会儿,你就失血过多快死了,而我们甚至还没把那家伙的脑袋从你脖子上掰开。”
谷晴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海芒脑袋翻转了180°才看到她。
不光是她,田希阳、白霞、楚羡鱼也走在同一侧,或因疲惫,或因忧虑,居然都未说话。
“许锐为了救你,主动要求这么做的,也起到了效果,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在我们返回城市的这段行程里,你仍然昏迷未醒。于是她坚持保留连着这根管子,维系在稳定的平衡静压,能让你继续得到持久的血液交换。”
谷晴注目前方,语气平静得可怕。
“你、你们......你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田希阳瞧瞧海芒,又瞧瞧许锐,终于忍不住似的出声询问。
“田希阳,我不是说过了?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莫非你希望我行使队长的权力?”
“......谷队,我不会再犯了。”
一贯滑稽的男人立刻噤若寒蝉。
楚羡鱼皱了皱眉,看似不明就里的白霞也欲言又止。
队长的权力?
海芒居然领会了这五个字的含义。
她偷偷瞟了谷晴一眼,内心五味杂陈:“......昨天晚上,她、她催眠了我,她也的确跟我讲过,如果需要消除队员的负面情绪,她会运用她的能力帮助我们,这就是所谓的‘队长的权力’么?”
可是,她回想起了这一切。
因为她不只是简简单单地醒来,而是更深层次的觉醒。
她敢确定。
初闻时那么难以置信,当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却又那么顺其自然。
海芒飞快扭回头,激动万分想把这个最新消息分享给许锐,分享给她最想与之分享的人。
“......”
对方摇摇欲坠的身躯和惨白的嘴唇,令她骤然噎住,竟忘记要说什么。
“怎么了?”
“你、你替我输了好多血,那你现在岂不失血......”
“我没关系。”
许锐无力地摆摆手,“你有话对我说么?”
下一刻。
海芒用只有她听得到的话语,使她的面庞恢复了一丝血色。
“许锐,我变成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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