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后只十分钟，海芒已能下车步行。
她全身上下，除了颈部咬伤和中度失血外，没有什么大碍。
据许锐对事件的描述，其实她被半机器半雄鹿怪物的犄角挂住带走后，后者也失去了平衡，歪歪斜斜撞入附近枝蔓横生的树丛，像只落入蜘蛛网的猎物，越缠越紧直到无法动弹。
海芒看似被它压住，树枝分担了大部分的重量，真实的伤害只是被砸倒那一下。
而且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绝对不是幻觉里小半部动作片的时长。
所以，谷晴和其余队员也几乎第一时间就前来救援，若非吃了地形的亏，早在两人大喊大叫时就赶到了。
至于颈部的伤口。
海芒对着反光镜照了照，只剩一小块淡淡的血疤，隐隐有缝线交叉，摸上去也不疼。
好奇问怎么做到的，谷晴指向楚羡鱼，称他是本队隐藏神医，甚至可以在野外完成血管级的精细微创手术。
“这么厉害？莫非是净人能力......”
海芒忙向楚羡鱼道谢。
“你不必谢我。全是许锐的功劳，我只能帮忙处理伤口，对失血却无能为力。”
楚羡鱼淡定笑了笑。
“呃。”
海芒无言以对，心想这么一来，自己和许锐的关系怕也纸包不住火了。
好在有更离奇的事物暂时转移了众人注意力。
“它是无脑**么？”
咽了口唾沫，她回望被铁链五花大绑拖在故土行者后方的怪物，那东西已毫无动静，随着崎岖的路况颠簸着。
“不是。就算是，也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无脑**。”
谷晴瞅了眼气色不佳的许锐，微微摇头，接着替海芒解答。
“为什么？”
“第一，它主动攻击我们，甚至被你们躲避还懂得转弯，重新再瞄准。这不是连生存本能都匮乏的无脑**所能具备的意识和主观能动性；第二，它的机器结合部位居然可以顺利运行，能源的转化效率也匪夷所思。”
“能源转化？”
“是啊。”
田希阳在旁感慨，推了推眼镜，“污染畸变中，生物与机械或其他无机物混聚并不稀奇，但能源的转换问题，导致它们大多没法调动机械那部分。仅个别例外，不过令其再启动的能量已经是生物能，效率非常低下。”
“喔！”
海芒突然想起看过的资料里，有个案例叫作“龟背电脑”，说是考察队曾在湖陵超算中心旧址挖掘出一具无脑**，外形是只大乌龟，可龟背早与某台废弃电脑融为一体，据称还有队员目睹显示器“开机”，尽管只看得见蓝屏。
案例分析明确指出，芯片早就被污染破坏，也不可能有电力。该现象仅仅是一种无脑**保留并重现原有特征的模仿行为，纯粹通过生物能驱使，因此效率极低，想亮个屏幕都困难重重，更别说其它的功能了。
然而，追逐自己和许锐的怪物，机械底盘代替了四肢，奔行速度和轰鸣巨响恐怕连真正的越野摩托也比不上。
“真匪夷所思，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一定很有研究价值！”
海芒生怕谷晴追究自己闯祸，取消她此次的试训成绩那就完蛋了。
若有功抵过，万事大吉，还能恬着脸蒙混过关。
“第三。”
谷晴竖起三根手指，“也是最重要，证明它和无脑**不同的证据——它死了。”
“死、死了？”
海芒大吃一惊，大着胆子靠近那怪物，细细查看。
果然，这东西静止不动，并非无脑**那种呆滞缺少变化的植物质感，而是断绝生机，与尸体无异。
“净化结界会抑制无脑**的生长与活动，却不会杀死它们，应该说根本杀不死。只需要把它们重新放回故土，它们就会恢复活力，延续之前的代谢行为。”
谷晴的视线扫过怪物尸体。
“而它一进衰减带，没过多久即丧失生命体征，彻底死亡，我们尝试把它带回污染地区，也无济于事。”
“那咱们还......带着它干嘛？”
“解剖完方可下定论，或许另有新发现，但死物的研究价值肯定远不如活物了。”
“这样啊......”
海芒惋惜地点头。
实则，她心底并不太在乎这个。
比起不明怪物的死活，她现在更在意自己的状态。
她成为了净人，达成了本不指望成功的目的，这才是重点！
难以言喻的激动令她一切都不放在心上，只想要快些回到市区，和许锐分享喜悦，遥想光明的未来。
“别灰心丧气嘛。”
一直唯唯诺诺不言的白霞，开口就错解了她的意思，挤出笑容安慰她。
“你平安无事就是最好的结果了，说不定下次、下次还能碰到这种稀奇物种，有机会再开展更详实的研究呢！”
“你还想有下次啊？”
谷晴没好气地大翻白眼。
“队员差点丧命，这已经算是最高级别的考察事故了！都不是你们试训合不合格的问题，而是第五分队取不取缔的问题。等我如实汇报给上级，运气好，我再带着你们补训一次；不然的话，我们就此别过，各回各家吧！”
“谷队，你话说得太重啦！”
田希阳赔笑打圆场：“又不是咱们主观犯错，完全是突发意外嘛。海芒小妹妹不也一直表现得挺好么？我感觉她的自救意识十分优秀，临危反应也很出色，最后才能化险为夷。”
“能化险为夷全靠许锐为我输血啊。”
海芒不以为然，看着有气无力一声没吭的许锐，既心疼又感激。
拿出仅剩的零食与果汁，想给她补补血，许锐却摆手拒绝，提线木偶般往前走。
“......”
海芒不方便多问，只好也默不作声，跟着队伍返回城市。
这段时间并没有多久。
预定的湖畔考察任务由于事故原因中断，整个行动提前终止，加上归途不用再光顾各个观测站，路线无须绕远。下午三四点左右，队伍已抵达位于外环区边界的故土考察基地。
“请有序进入消毒通道。”
众人再次走进了铁闸拦起的漆黑过道。
昏暗的灯光下，顶排管口嘶嘶喷出消毒气体，顿时把整个密闭空间变得氤氲环绕。
“咦？”
海芒舒展着胳膊，手掌拂过后脑，发现净化器还戴在头顶，从苏醒到现在心事不断，竟未觉察。
“我的不是被怪物顶碎了？难道许锐......把她的给我了么？”
急忙转头。
许锐木讷地张开双臂，任由气流吹扫全身，太阳穴两侧明显泛着金属的光泽。
“你的净化器......诶？”
隔着几步的谷晴瞧许锐没有答话的意思，黯然叹了一口气。
“她把她的给了你，我把我的给了她，就这么简单。”
“是么？那您自己岂不......”
“首先我是净人，没那么容易中招。其次，哪怕我不是净人，我也是你们的队长。再退一步讲，换了队里任何人，都不会放任一个刚输了几百毫升血的队友处在无保护状态之下，我相信大家对此没什么意见。”
“谷队......”
海芒的脑海内电光火石般闪过昨晚两人夜谈，那段本应被抹去的记忆。
虽然谷晴说得大义凛然，强调一视同仁，可她已知许锐在谷晴人生中的分量，女队长的心路绝非这么轻描淡写。
哐——
内侧通道门开启，连同故土行者和俘获的怪物尸体，所有人回到了出发前的集合点。
“解除装备，好好洗个澡，清点自己的行李。半小时后，所有人来大厅，我还有事情交待。”
“是！”
海芒转身寻找许锐，后者默默走向更衣室。
“许锐......”
她情不自禁从后抓住对方手腕，压低声音急促地问。
“你、你到底怎么了？我是净人了啊，我们再也不用担心婚约协议......”
“我知道。”
许锐打断她，回头与她目光交汇，眸子里似乎透出央求之色。
“我......”
海芒触电般松开手，眼睁睁注视许锐打开对面更衣室的门，走了进去。
哐。
门合上了。
海芒不知所措杵在原地，一脸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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