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线索

王淳递给她一张薄被披在身上蔽体,之后,屋里再没有一个人搭理她,刘巧巧哭累了,半伏在桌前,青丝散乱,一双星眸泛着盈盈水光,眼泪簌簌落下,她自认为了解梁珏的为人,断然不会做出什么离谱的事,“小公子,我求你了,带我离开这儿,日后,日后我给你做什么都行......”

王淳震惊得嘴里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小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梁珏不为所动,态度依旧没什么变化,垂眸看着地上的包袱,神色冷冽。

香缘馆的老鸨是本地人,舞姬出身,这么多年都在这一带混,身份底细大家都清楚,但那个车夫,斗笠压得极低,让人看不清面容,手上有刀口,看身形就是知道是个练家子,而且戒备心很重,听口音也不像本地人,两人说话内容,老鸨和他并不相熟。

思及此,他又想起了一个名字——符振中。

周世祖正统三年,改漕运所为漕运司,宣成帝缵成大业,命武职重臣符振中为漕运总管,兼凤阳,淮安,扬州,庐州四府提督军务巡抚。

符振中是个武将,先前镇压过几场叛乱,杀人不眨眼,凶悍难制,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砍了自己上级脑袋,然后平步青云。

天高皇帝远,再加上手握重兵,符振中在江南一带可谓是只手遮天。

此外,符振中还有个事人尽皆知,他贪恋美色,喜欢收集美人,尽管府中妻妾成群,但也常常流连花街柳巷不归家。

覃乐说过他的事迹,给他的评价是“国家蛀蚀”。

梁珏眼皮轻轻一跳,心中愈发觉得这次的事情有些诡异,包括刘孜之前送走的两个姑娘。

过了一会儿,王淳从刘孜身上搜出一条素珠手串,色泽通透,一看便知是女子样式,看了半天没看出端倪,就扔给了梁珏,又说道:“姑奶奶啊,你别哭了,一会儿把老鸨招进来,事情可就麻烦了。”

刘巧巧泪流不止,哭得眼眶通红,满面凄艳,可听到老鸨还是止住了哭声,含泪望着两人,抬头看到那珠手串,轻声地啜泣道:“他说,这东西是要给一个女人的.....”

“这东西看着就不便宜。”王淳狐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巧巧犹豫片刻,艰难道:“他说,如果我把他伺候好了,就把这东西的给我,然后我就随口问了一嘴。”

王淳一头雾水,脑袋里乱糟糟的,忽然听到一声哀嚎,声音无比熟悉,估计又是那个书生来香缘馆找人,屋外嘈杂声逐渐散去,想来都是去门口看热闹了,“痴心女子负心汉,如今反过来了……”

刘巧巧道:“你说的是赵统昇?”

“呦,你还知道他呢?”王淳把躺在地上的刘孜结结实实地捆上。

“经这么一闹,云水县还有人不知道他?”刘巧巧心情逐渐平复,“我还知道他以前是个探花呢。”

王淳笑道:“你还知道什么?”

刘巧巧道:“我听人说,他曾是陆远晋的学生,不知是真是假。”

王淳道:“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他有一次喝得不省人事,我送他回去的时候,家里有不少山水画。”

夜已经过了子时,梁珏拿着素珠手串在烛光下晃了晃,有三个珠子能看出轻微的磨损,“上面的内容已经被销毁了。”

他来晚了。

王淳略一思索,手心攥出一把冷汗,“不会真摊上事了吧?”

梁珏轻轻摩挲着手里得珠子,抬眸看着窗户上的剪影默不作声。

有人在监视他们,还是一位女子。

王淳浑然不觉,抓了一把头发,“我去!咱俩可别因为这十几两银子把命搭进去。”

“不会,”梁珏收回目光,“刘孜被蒙人在鼓里,把自己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刘孜根本就不知道这珠子的用处,否则也不会轻易送人。

“那感情好,”王淳松了口气,“咱们只抓他就行了。”

梁珏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随即看向刘巧巧,“你怎么到这了?”

刘巧巧被他看得脸颊生出一抹红晕,哽咽道:“我不是自愿来的,我是被我父亲卖过来的,我的卖身契,还,还在女郎手上,小公子,能不能带我回去,求你了……”

梁珏道:“覃乐的玉簪是你偷的?”

“我,我,小公子,”刘巧巧顿时觉得羞赧不已,“小公子我真的是被逼的,如果拿不出钱,我爹就会打死我,我实在没法子了,才动了那心思,女郎待我真的很好,那日我拿完就后悔了,我原本是想找女郎说清楚的,可我回家取衣服,碰见了我爹,他在我身上没搜出钱,便将我毒打一顿,然后就把我卖到了这里,小公子,我真的没有撒谎,若小公子不信,我身上还有伤,甘愿让小公子查验。”

一字一句如泣血一般,说罢,便把手放在腰间的衣带上。

王淳霎时大惊失色道:“小姑娘,我还在这呢!”

这话说得有歧义,梁珏狭眸看他一眼。

刘巧巧收回手,心中惴惴不安,咬紧牙齿,哀求道:“小公子可否带我离开这……我保证,我以后一心跟着你,再也不会做出偷鸡摸狗之事!”

王淳见她可怜,立即答应了此事,“都是乡里乡亲的,举手之劳,也不麻烦,而且,你看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留在这种地,太糟蹋人了。”

梁珏收起素珠手串,“回去和覃乐说清楚。”

翌日清晨,春雨缠绵,这一觉,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梁珏梦到一堆旧事。

他自出生就一直待在冷宫,九年来,无人问津,宫里的太监碰到他都觉得晦气,避之不及。

天煞孤星,残暴阴狠,和他亲近之人,注定不能善终。

对此,母亲也深信不疑,对他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动辄打骂,宫里的人都传,母亲疯了,起初他不懂,后来就淡然了。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凭她唾弃辱骂,等她累了,骂不动了,自然就清净了,反正院里就他们两个。

直到后来,有个老太监垂涎她已久,三更半夜潜入进屋子,欺负了她,当时他在隔壁,听见动静就踹开了门,之后看见的污秽,永远的刻在脑子里,他拿竹签刺穿了老太监的喉咙,血溅了一身,也溅了母亲一身。

老太监死在了他手里,他把老太监的尸体扔进枯井,不久,母亲真的疯了。

在他的印象里,母亲从未给过他好脸,哪怕是在死前,还不忘在他的碗里倒毒,若不是他看见了,那日被抬出去的,可能就是两具尸体。

他活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冷宫,却还是遇见了一个人。

月光如练,一条幽僻的小路,寂静无声。

他为了躲开身后的太监,偷偷藏进一间屋子,却不察屋里已经有了人,只得躲在书架后面等人离开。

宫中设宴,他想趁乱跑了出来。

去哪都行,反正不想留冷宫,面对母亲惨死的地方。

不知过来多久,他居然听见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梁珏登时僵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淡淡的酒气弥散开来。

粱珏地闭上眼屏住了呼吸,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肚子不争气的叫了。

女子的绦带沾果酒,进屋只是换个绦带,听见动静,抬眸一望,她看不清人脸,但透过书架的格子隐约能看到一个纤细的手腕,躲在那么狭窄的地方,想来是个孩子。

“你是哪个宫里的,一声不吭,想偷看姑娘换衣服?”

语气带着温和的笑意。

梁珏呼吸一滞,不敢抬头,磕巴道:“我,我没有。”

女子笑道:“那就是在偷懒了?”

梁珏摇头道:“不是。”

女子道:“害羞什么?你出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梁珏感觉她像是在逗猫,深埋着脸,“不要。”

女子往前走了一步,蛊惑道:“真不要?我那里有御膳房的糕点,还有——”

屋外的有人敲了几下门,出声道:“姬上雪,赶紧出来,皇后娘娘正找你呢。”

“知道了,”姬上雪叹了口气,看向角落里缩成一团的人,“最西边的厢房,宫宴多出来的食物都在那,看守松懈,是个偷馋的好地方。”

梁珏听着脚步声走远,心中莫名有些失落,不觉间,他已经把那个名字默念了好几遍。

覃乐收拾完便去了梁珏的新宅,院门没落锁,覃乐推门而入,在院里溜达一圈,意外发现这院子比明珠说得还要寒酸。

这么大的院子,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逛了半天,她也没看见人影,按理说,这个时辰他应该醒了。

她轻叩了两下房门,无人应答,理所当然地走了进去,瞥见书案上的手串无奈一笑。

正要出去,结果迎面就遇见了梁珏。

梁珏肩上披着一件白衣,发梢还有水珠顺着脸颊滴落,领口敞开露出了明晰的锁骨和强劲地肌肉,不紧不慢迈过门槛,“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

覃乐听出几分愉悦,抬头看着他,对上他的视线愣了一下,“再不来,你就该上房揭瓦了。”

可能是因为他母亲的原因,梁珏的容貌有着几分异域风情,五官深邃,俊美异常,尤其是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如鹰隼般锐利,眉宇间有股桀骜不驯的野性,隐隐带着攻击之意。

梁珏察觉到覃乐的视线,往前走了一步,俯下身和她平视,“你要是早些告诉我,就不会出这些意外。”

他靠得太近,覃乐抬手轻轻推开了他,隔着单薄的布料,指尖明显感觉到体温,“你知道这些做什么?”

梁珏从架子上拿起一条长巾,“我想知道啊,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缄默片刻,覃乐嘴角微微勾起,状似无意道:“你想知道什么?”

梁珏手上动作一顿,定定的看着她,目光灼灼,静默须臾,“我想知道你是谁?”

覃乐别过脸,心中暗暗叹气,“还是小时候听话。”

“小时候?”梁珏笑了笑,“覃乐,你有多大?”

第一次被梁珏叫名字,覃乐有些不是适应,横了他一眼,径直走出屋子。

梁珏轻笑一声,快速穿好衣服,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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