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少白姐姐可千万不要在浊娘面前说……”厌厌吓得赶紧伸出手捂住少白嘴巴,“厌厌只是提醒不要触怒浊娘……”

风是打脖子后头吹来的,还夹杂着些热乎乎的潮气,在北禺是稀奇事儿,树上的叶子已像是荡秋千一般,而今哪里来的暖风?少白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厌厌话还没说完就禁了声,哆哆嗦嗦转回头,瞧见一个巨大的绿色蛇头,吐着信子狠狠瞪着她,直吓得脸上炸起鳞片,赶紧躲在少白背后,显出一双蛇瞳小心翼翼看着,就差满面写上饶命。

少白虽献身挡在前头,可也免不了瑟瑟发抖,最是怕浊姬的原身,看上一眼能连做好几宿噩梦,那眸子像是夜里冒着绿光的灯笼。

“你个夯货,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粥!”眨眼浊姬化回人形,两步上前将厌厌整个从少白背后拉过去,“搅屎棍!别带坏了厌厌!”

她是搅屎棍?那半更雪岂不成了粪桶?

厌厌直楞楞杵在原地,背后冒着冷汗,被夜风一吹更是冷飕飕。

浊姬揪着厌厌衣领子,对着少白嚷道,“你就给我待着反省,什么时候我满意了再准你接活儿!否则一分钱都没得赚!”直接将厌厌一整个拎走,头也不回。

少白紧闭着嘴大气儿也不敢出,可转念想自己没灵力了,就算浊姬不说,好像也干不了什么,所谓反省现在看起来更像是给自己个台阶下,省得不能安心吃白饭。

她泄气似的靠在院子里的合欢树上,“合欢啊合欢,我什么时候也能有这样的底气呢?”随之轻抚树干指尖传来一阵刺痛。

树身轻颤,合欢花落,黑袍白发睡在重重青翠之中,白毛怪原本紧闭着眼,如今睁开一条缝向树下轻瞥,一跃而下将少白的手护在掌心。

你可知道我在等你?他揣着心事看向少白,待四目相对如有星辰坠入眼底,一人独活万年不敌两人相伴须臾。

将那伤口衔在口中吸吮着,与旁人滚热不大一样,他还是那么冰凉,许是味蕾充斥着血腥味儿,又或是从这口血里尝不到一丁点儿灵力气息,白毛怪轻蹙着眉,心中颇为自责。

“浊姬给我放了假,你不必为我担心。”少白随意捻起一朵落在地上的合欢花,强装淡定十分勉强笑了一下。

白毛怪低头解下挂在腰间的羊皮袋子,松开抽绳之后散出奇怪味道,少白捧着袋子嗅了嗅,像是医馆里的药汤子味儿,黑褐色药丸儿有羊屎蛋子一般大。

“调养的药?给我的?”少白欣喜笑着,随即掏出怀里的栗子糕交换,兴冲冲双手捧着摊在面前,未等抬头便听见咚一声。

隐还未来得及告诉少白那药要怎么吃,就已是冷汗淋漓,倒在树下捂着胸口,他想不通缘何会如此,每一次都来得突然。

这痛感如此熟悉,与之前在山洞里无二,若潮水侵蚀又如百虫噬咬,直疼得他浑身发抖思绪凌乱,脑子里好似刮起一场风暴,将回忆如画卷般一幅幅翻找出来摊在眼前。

少白拔腿便向着前院跑,一边儿跑一边往嘴里塞着药丸,不晓得能不能像上次那样分担痛楚,若是不能,除了浊姬她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救白毛怪。

高楼之上一只海东青向远处飞去,高大身影投射在窗户上,有人推开窗扇,一团橙色烛光之中黑色人影挡住了些许光亮,云起低头望着后院合欢树下无比狼狈的白毛怪。

纵身跃下,如一朵黑云,站在树下神情复杂,虽未上手却看了个分明,过不多时传来海东青的叫声,这才望向天边,归巢飞快划破天际最终落在房顶石兽上,轻轻啄着翅膀下的羽毛,镜婆该是已经收到信了。

半更雪今夜晕了两个人,少白跑到前堂还没等寻到浊姬,众目睽睽之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直惊得乐曲戛然而止,宾客们许是以为有什么新节目正打算拍手欢迎,却迟迟没见少白跪下之后再动过,大眼瞪小眼等了半晌。

歌姬舞姬反应过来不太对劲儿,这才急急奔下台去,慌乱之中少白不知被哪个踹了几脚,胳膊都青了,手里还紧紧握着几颗羊屎蛋大小的药丸子。

现下浊姬刚走出门未归,闲杂人等也都被赶了出去,屋子里除了昏迷的二人,就只剩下云起与镜婆,归巢这只走地鸡被留在门口把风。

怎么又是少白来当这个倒霉蛋儿?合着眼皮躺在木榻上,白日里刚一脚踏出难自渡医馆,夜里又见镜婆,左的是摆不脱霉运,头上还被扎得像是个刺猬。

镜婆默默拿起少白手里紧紧攥着的羊皮袋子,当着云起的面儿嗅了嗅,她余光向上瞥去,微微皱眉露出一脸难色,当见了云起面上早已了然的表情心中有了猜测。

这药虽好,却不是随便吃的,镜婆掂量掂量羊皮袋,这小夯货起码吃了小半袋儿,怕不是以为吃得多恢复更快吧?倒是给个老婆子逗乐了。

这么弱自然承受不住如此猛补,晕过去也是必然,但除此之外,少白的体内还有一股乱窜的灵力,暂时压制住了,眼下不敢轻举妄动,若是打破平衡必定爆体而亡,只能等她自己慢慢消化。

至于另一个,镜婆搭上白毛怪手腕,蹙眉静思了一阵儿,“这个倒是简单。”瞎猫撞上死耗子,巧在此二人习了同一种灵法,同本同源,加之那小夯货吃了那么多补药,不做药引实在可惜。

镜婆只管救人,其他懒得管,毫不犹豫抄起匕首手起刀落,一滴滴鸟血落入茶碗,接了大半碗才罢休,将温热的血灌进了白毛怪嘴里。

云起以为白毛怪喝了少白的血自然会醒过来,但实际却并非如此。

白毛怪煞白的脸上生出鱼鳞纹路,双眼紧闭双眉紧皱浑身颤抖,荧光如似蚯蚓一般攀上脖颈,最终在经络交错处爆裂,随之发出一声哀嚎。

镜婆坐在床边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蹊跷啊,要是能刨开瞧瞧……”

云起走到榻前,原还放松现在瞬间紧张起来,轻咳两声,“镜婆,刨开这就大可不必了吧?”

镜婆沉默半晌,勉强点头,不能刨,那就……伸手扯下床幔将白毛怪捆住,最原始的办法最有效,随手拿起一方帕子塞进他嘴里。

云起看着一愣,“这……”

“一会儿就好了。”镜婆擦了擦匕首,揣回袖筒里去,“我虽弄不准他为何如此,但是虚寒之象没错,这样正好相抵,只不过都是些猛药,不可能舒坦,反正活是指定能活。”

镜婆行医风格诡谲,只管治好,过程不重要,是肃辛城里每个孩子都惧怕的老妖婆,云霓尤是。

“我只说简单,这是最简单的法子,我保证绝对没有更快的办法。”镜婆原本打算休憩一小会儿,毕竟这白毛怪还得折腾上一阵儿,现下跟个可怜虫一样在榻上抖若筛糠,嘴里一阵阵哼哼着。

方才那碗血令她想起早先绸桑说的血契,她瞧少白那一脑袋的银针犹豫片刻,可心中但凡生了好奇,不证实一番定会食不下咽夜不安寝,索性用匕首在少白的手心又划一刀,已经完全晕过去的少白只是蹙了蹙眉,一旁算是半醒着的白毛怪反应却是极大。

“这一刀是……”云起指着镜婆手里的匕首忧心起来,虽妖族不会因为这一刀两刀就要了命,可这一刀接着一刀不像是医病,倒像是用刑,介时等少白醒来,约莫要怀疑是不是有人趁她睡觉给她打了花刀,这叫人如何解释?

谁知镜婆说得云淡风轻,“我就是试试自己猜没猜对,没别的意思,眼下这情况倒真是叫人想不通了,两人虽习相同灵法,可灵气流转和身体天赋分明天差地别,这怪物竟情愿守着她,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话音落,镜婆抄起一旁的铜盆,只听见叮咣一声,白毛怪扰人的呻吟声戛然而止,她实在听得心生烦躁。

“这……又……”云起指着晕厥过去的白毛怪,一时震惊说不出话来。

“他?止疼,打不坏的,人老了,听不得叽叽歪歪,他叫得老太婆我听着头疼,脑袋里头嗡嗡响。”言罢,镜婆愁眉苦脸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下她是不头疼了,却该白毛怪头疼了。

云起顿时无言以对,砸了下嘴无可奈何。

镜婆捏起一根银针扎了下白毛怪手背,眨眼间一个红色血点儿浮现在苍白的皮肤上,再一眨眼血点结痂针孔愈合,镜婆还十足用力搓了搓落针之处,皮肤果然完好如初,她扬着一脸早就知晓的表情。

云起先是心中一紧,冲着镜婆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此事莫要声张。

镜婆打量着云起的表情,心中生了些许恶念,“世间万物终逃不过一死,谁可与天同寿?要不让我将他带回去试药?这种体质可不常见,不对,应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也不知怎的,这话刚说完她自己也是一愣,嘴里小声嘀咕着:“与天同寿……”

幸而没有旁人,若是有还以为镜婆是被什么驱了魂儿,烛光之中她一板脸,“古经有云,出尾水者生生不息,此地便在神困山,不过猜想也就是个唬人传说罢了。”

神困山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吉祥福地,而且是实实在在的禁地,早年间还流传着勇者无归的故事,而今再也没听说谁会去了。

“传说神困山灵气异常充盈,却非寻常人能驱使,尾水为其中灵气最为丰沛之处,入尾水之痛,是为重铸皮肉骨血,将旧皮囊抛去,灵气聚集化作新的躯体,此中之痛非常人所能承受。”许是太过瘆人,好似连她的语气之中都夹着些许寒意。

“想必那尾水之中应是飘荡着无数骸骨吧?”云起淡然笑问,这种故事多是出现在哄着孩子乖乖睡觉的父母口中,他也早就听说过,只不过从来没有真的当回事儿,若真有无穷灵气聚集,世人该早已趋之若鹜。

镜婆听后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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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夜归人
连载中李居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