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五更鼓未响,沈归雪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惊醒。
碧纱橱外灯火骤亮,纸窗上晃过几道黑影,兵刃冷光一闪而逝。
他翻身坐起,抄起枕下木剑,屏息——
“笃。”
槅扇被极轻地叩了一下,随后是谢无咎压得极低的声音:“阿雪,着衣,跟我走。”
门开一线,少年殿下仍罩着昨夜那身素白里衣,外头却匆匆披了玄狐裘,腰间悬着真剑“听雪”。
他抛来一套短小夜行衣,袖口与腰背都已改窄,正合沈归雪身形。
“刺客?”沈归雪一边套衣,一边低声问。
“嗯,来了两拨。”谢无咎牵了牵唇角,眼底却冷,“一拨冲我,一拨冲你。”
沈归雪指尖微顿。
冲他——前朝余孽,凤命胎记,终于走漏了风声。
冲谢无咎——却是谁急着让这位刚失势的七皇子,再也回不了京?
贰
廊檐下风灯摇晃,血珠已溅在雪地上,像点点寒梅。
七名黑衣人被困于阵心——庄子暗卫摆出“曲水弧”,以三人为刃,两人为盾,余者挽弓压阵。
谢无咎却不急,牵着沈归雪立于阶前,像在赏雪。
“看好了。”少年抬手,袖中射出一道银芒,“听雪”出鞘,剑身薄如冰片,映出漫天雪色。
第一式——“回风”。
剑光划弧,雪粒被剑气卷起,竟凝成一道半月白练,直贯敌喉。
冲在最前的黑衣人连人带刀被震退三步,仰面栽倒,血线喷在雪地,热气瞬间凝成红雾。
第二式——“落雪”。
谢无咎身形未动,手腕轻沉,剑尖点地,借反弹之力掠起,化作数道残影。
沈归雪只觉眼前一花,两名刺客已捂着咽喉倒下,指缝间“咝咝”冒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战斗结束得近乎残忍的优雅。
谢无咎收剑,血珠沿剑脊滚落,滴在雪里,像一串细小朱砂。
他回眸,冲沈归雪弯唇:“学会了吗?”
沈归雪握紧木剑,掌心全是冷汗——
不是怕,是兴奋。
原来杀戮也能被雪衬得这么干净。
叁
留活口的是个断腕中年人,被暗卫押进暖阁。
谢无咎抬手挥退旁人,只携沈归雪入内。
门阖上,铜炉火光跳跃,映出中年人惨白的脸。
“谁派你?”少年问得温和,像在寒暄。
中年人冷笑,血沫沿嘴角滑下,“七殿下何必明知故问——”
“咔。”
谢无咎一脚踩在他断腕处,骨裂声清脆
中年人惨嚎未出喉,又被少年塞了布团,只能发出呜呜闷叫。
沈归雪站在一侧,背脊笔直,心跳却一声重过一声。
谢无咎侧首看他,语气轻飘:“阿雪,你来。”
“……我?”
“嗯,你不是想学杀人吗?”少年让出位置,把匕首递到他手里,“第一刀,别刺要害,先让他疼,再让他开口。”
沈归雪垂眸,匕首映出自己苍白的脸——
那张脸上还留着昨夜温药的暖意,此刻却要亲手撕碎。
他想起母亲挡在他身前的背影,想起箭雨,想起雪原上的窒息。
刀尖抵住中年人肩膀,缓缓推进。
血珠渗出,沿刀槽滚到他指缝,滚烫得几乎要把皮肤灼穿。
中年人剧烈颤抖,眼球凸出,冷汗与泪水混作一团。
沈归雪手很稳,声音却哑:“谁派你?
中年人喉咙里发出破碎音节,布团被血染透。
第二刀、第三刀……
谢无咎于一旁煮茶,水沸声呜呜,像冬夜遥远的笛。
当第四刀落下,中年人终于崩溃,拼命点头——
谢无咎取出布团,得到两个字:“东宫。”
肆
刺客被拖下去,暖阁只剩炉火噼啪。
沈归雪盯着染血匕首,指节因过度用力泛青。
谢无咎走来,握住他手腕,带至铜盆前,亲手替他洗去血迹。
热水氤氲,少年声音低而柔:“怕吗?”
沈归雪摇头,又点头,最后轻声道:“原来血是烫的。”
谢无咎低笑,拿过帕子,一根根擦净他手指,
“习惯就好。以后你要面对的,比今晚脏十倍。”
火光映出两张尚带稚气的脸——
一个眉眼温润,眼底却藏刀;
一个面色沉静,指尖却微颤。
他们都不曾察觉,彼此掌心相贴的温度,正悄悄把命运扭成死结。
伍
天将亮,雪又无声落下,掩去院中血迹。
谢无咎立于廊下,展开一封密函——
【沈氏遗孤凤命之事,已泄。东宫、齐王、太后三方皆动,速决。】
他侧眸,看向碧纱橱窗棂透出的微光。
沈归雪正伏案,用布条缠住因握刀过紧崩裂的虎口,动作一丝不苟。
谢无咎指尖摩挲着“听雪”剑柄,眼底暗潮翻涌——
“阿雪,”他无声呢喃,
“你想要的仇,我替你报;我想要的天下,你替我夺——可好?”
风卷雪粒,掠过檐角铜铃,发出清脆长鸣,像替谁应了一声“好”。
而更远的天际,乌云压城,一场更大的杀戮,正在雪幕下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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