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的公寓暂时不能住了,席沨予把我带到之前车鑫暂住过的那套装修复古的别墅,让我近期跟牧老师请个假,先避避风头。
“不是说房子卖掉了吗?”
“我又租回来了,”席沨予整理着从公寓带来的衣物,头没有抬,很平静地陈述道,“本来就是买来跟你住的。”
我一愣,接着又自嘲道:“现在是可以好好住了,门都不用出了。”
席沨予起身抱住我,安抚般地摸我的头:“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我回抱住他,闻他身上的味道,渐渐放松下来。我跟席沨予细细交代这段时间碰上谈致鸿的事情,从承鹏会的见闻到荆城的出差。我其实感到抱歉和后怕,谈致鸿的家庭背景和结交的势力不是我能轻易得罪的,而我那让他颜面尽失的一巴掌就是整件事情的导火索。
席沨予却只是笑,夸我“干得漂亮”。
网上的舆论一直在发酵。之前席沨予的那些不实黑料也被翻出来,有网友一本正经地梳理时间线,指摘席沨予情史丰富、男女不忌,甚至存在脚踏两条船的可能。也有说席沨予跟云端时代高层存在不正当交易,否则不会那么顺利解约。
当然我作为话题的主人公之一,也经历了前所未有的人身攻击。有些网友挖出我早年的微博,通过照片细节比对,得出我与席沨予已同居多年的结论。还有些人否定我的经历和作品,断论我是靠资本堆出来的艺术家,没有灵魂满是铜臭。评论里说什么的都有,大多都很难听——
“念大学就跟比自己大9岁的男人搞一起,牛逼!”
“我就说他这种半路出家搞艺术的,背后要是没人推,怎么可能熬出头?”
“他不嫌脏吗?xfy不是同时谈很多人?”
“席换人那么勤快,倒是跟这个郁睡了好几年哦……到底还是小男孩好吃哈~~~”
“眼睛那么勾人,床上指不定浪成什么样呢~我不是gay都想试试了。”
中间还莫名奇妙夹杂了几句说“有点好磕”的言论,又被其他人骂“磕cp把脑子磕坏了”,于是两方就洋洋洒洒怼了起来。
席沨予把我手机抽走,要我别再看了。不多久他又递回来,上面显示是我父亲的来电。我让席沨予挂掉,但挂掉后又打了进来。我无法,还是接了。
“网上那些事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很大,是和模糊记忆中别无二致的质问口吻。
“你别管了。”
“你不觉得丢脸吗?跟男的搞一起有必要弄到全天下都知道?你瞿阿姨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结果真就是你……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
“爸,几年没联系了,你打过来就为了骂我吗?”
“你离家出走那年我照样给你打生活费,你不学医不出去留学,我也尊重你的意愿,可你呢?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不改好,天天就惦记着跟男人乱搞!还搞到人尽皆知!恶不恶心?我们郁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话未出口,手机就被席沨予夺走了。
他把手机贴在耳边,声音沉静而有力:“您好,我是郁成樟的爱人。关于网上的舆论您不用操心,我这边正在处理,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另外,我记得您已经组建了新的家庭,跟郁成樟早就不在一本户口簿上了,所以现在就别装成父亲的样子来训斥他。郁成樟在我这里很宝贝,一个连前妻葬礼都不出席的人,没有资格说他任何不是。”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暴怒的脏话,席沨予没理会直接挂了电话,又把手机关机了。他看起来在生气,但控制得很好。
其实被父亲骂这种事,我早就习惯甚至是有点麻木了。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跟郁昇华是两个世界的人。在他的世界里,妻子和孩子只是某种必须有但又无所谓的附属,优渥的家境和不错的工作让他在家庭里理所当然地占据高位。最初的热烈爱意在庸俗日常中消磨,最后显露出来的,只是郁昇华迂腐陈旧、唯我独尊的家庭观念。
对于郁昇华的这通电话,我没觉得生气,只是感到可笑。可笑他在网上看到舆论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叫郁成樟的儿子,可笑他这么多年了依旧一副顽固不化的派头。也可能是有点生气的,但看到席沨予这样维护,我好像怎样都无所谓了。
我摸摸席沨予的手背,像是给大狗顺毛,有意逗他:“我们也不在一个户口簿啊。”
他倏而笑了,抓住我的手包进掌心:“我们的户口簿放一起,就是结婚证啊。”
***
被席沨予哄着睡了会儿,再醒的时候,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床头柜上是席沨予留的字条,说自己会晚点回来,餐食小冬会帮忙安排,让我好好休息。
席沨予一定是去处理网上那些舆论的,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怎么做似乎都于事无补。但席沨予说会处理好,我就相信他一定能妥善解决。
我知道席沨予并不是一个在意他人评价的人,而他这次选择主动处理,全然是因为牵扯到了我。他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的这几年,始终像是一个默然的过客,绚烂地经过,而后平静地离开。他当然喜欢音乐,也对“杯水”一片赤诚,然而霓虹与欢呼过后,他的眼神中总会流露出某种真空般的疏离。于是我总会想起大学时听他唱的第一首歌,他唱“夜晚在杯中朦胧”,唱“月光下少年哭梦”,我心间的酸涩便“一滴两滴落进杯里”,最后混着不可名状的哀伤“再一饮而尽”。
席沨予可以无所谓网上的谩骂与造谣,但我不行,我不接受任何人对他的诋毁和伤害。我想要帮席沨予澄清,想要大家更纯粹地去欣赏他的作品,想要月光下哭梦的少年不再饮泪,哪怕是蚍蜉撼树、无可挽回。
我联系到何迹扬,向他咨询公众人物名誉侵权和造谣诋毁相关的法律支撑。纵使何迹扬任职的红圈律所曾胜诉过多起娱乐圈维权案件,但他听到我的诉求后态度仍是有些犹疑。
“一个是舆论的时效性。就像你说的,有些谣言都是几年前的了,现在再去追溯,恐怕连发帖的账号都销号了,证据的搜集是个难点。另一个是追责对象,云端时代是一部分黑料的始作俑者,如果你把它弄进被告,那事情就变得复杂太多了。
“而且我不明白你的意图。为什么事到如今,要去澄清过去的谣言?现在网上发律师函的多了,谁还信这个?这类案件周期通常比较长,等结果下来,早没人关心了。我觉得啊,你当务之急是先灭了自己身上的火,网上那些人对你人肉开盒、侮辱网曝的,不是比席沨予过去的那些谣言好解决多了?”
何迹扬说的这些我自然都明白,然而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靠权衡利弊去左右其发展,偶尔也需要一些稚拙且执着的真心驱动,比如一场迎着日出的私奔,比如一人姗姗来迟的清白。
“我的意图是,让席沨予的光芒不再被舆论遮蔽。”
何迹扬沉默了,许久后允诺说会尽力帮我。我真挚地道了声“谢谢”,挂掉电话后,又给沈露打了过去。电话在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才被接起。
沈露很聪明,开门见山问:“为你男朋友来的?”
“嗯,是。”
“事情不是我做的,我有基本的道德。”她这么说着,好像之前自己对席沨予做的那些很符合道德似的。
“我知道。”
“哦?你知道是谁?”
“谈致鸿。”
“不对,是谈致鸿背后的章奕筠。谈致鸿很谨慎的,这种事情交给自己的好靠山做,不是风险更小吗?”沈露话头一转,继续道:“所以你是来找我帮忙的?”
“你可以这么认为。”
“我为什么要帮?弄不好得罪章家小少爷,吃饱了撑的?”
“沈露姐,我相信那时候杯水解约,凭借你的能力,应该有很多种方法让‘杯水’讨不到好下场。最终能和平解约,我想你对‘杯水’、对席沨予应该还是有点感情在的。”
“娱乐圈里的艺人只是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没有商业价值自然就下架了,没人会为淘汰的商品花无用的精力。”
沈露的比喻残忍而现实,但我依旧想从她冷淡的语气中,分离出一丝游走在纸醉金迷的娱乐世界之外的本真。
“如果把艺人比作商品,沈露姐你绝对是顶级的金牌销售。但艺人终归是人,你和席沨予相处那么些年,难道真的没有一刻觉得,他值得被更温柔地对待吗?席沨予那么出色的人,为什么就一定要用不入流的绯闻去捆绑住他呢?”
“温柔?小朋友你到底在跟我讲什么?”沈露嗤笑一声,继续道:“娱乐圈里能报的上名字的,哪个不是蜕了一层皮爬上来的?公司签艺人又不是小孩子扮家家酒,我温柔地对待他,他就能出名吗?你不如直接说你想让我做什么,我自会衡量能不能、值不值得。”
沈露向来直白,我也不跟她绕圈子:“席沨予过去的那些黑料和绯闻,我需要收集关联的网络原贴及相关的侮辱性言论作为存证,我希望沈露姐这边可以提供帮助。”
“我把证据交给你,让你告我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提供的证据可以把跟公司有关联的隐去。我不打算告云端时代,我只是想帮席沨予澄清。这对沈露姐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我觉得,你应该是愿意帮这个忙的。”
“你觉得?”沈露意味深长地沉默了片刻,而后留下一句“我考虑考虑”就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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