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当时明月在

十年前来过得地方,过了十年,差别也不算太大。

夏季的江南水乡,风景是那么的迷人,即便天气愈发炎热,也不影响人们出来欣赏他的美。

凝望墨染的山峰,湛蓝的湖水,颓旧的断桥,通天的石塔。在湖光水色中,山与桥与塔一起倒影在湖中,夕阳西下,晚霞与熏风,多种景色,交相辉映。

李轻酒走在湖边的花草中,他慢慢地走,望着远处夕阳下的古塔,在湖边藤树的包围中,天地广阔,而他只是万物中的一粒尘埃,莫名的孤独笼罩了他。

就在他溜达的时候,耳侧传来一声声响亮的高昂的,充满了人气的声音:"开船喽,马上就开船喽,一人五十文。"

李轻酒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湖边,一叶扁舟,正待行人坐船而上。

开船的船夫是个正值青壮年的小伙子,即便是戴着草帽子,整个人也是晒得黝黑发亮,他有一双很黑很亮的眼睛,看起来分外精明能干,他挠了挠脸,对着站在她对面牵着孩子的妇女,讲道:"婶子,您这真的不合适啊,我这都是最后一趟船了,你坐了这趟可没下一趟了,你戴着小孩还只给三十文,你这让我的生意怎么做下去啊。"

带小孩的妇女闻言,脸上迟疑了一会,但还是寸步不让,固执的掏出三十文硬往这年轻船夫手里塞,带着一种属于女人的强势与泼辣说道:"我只有这么多,以后我再给你补上。"

她看起来风尘满满,整个人是被旅途与小孩拖累出的掩饰不住的憔悴,脸上被风刀霜剑刻下一道道生活的皱纹,她手中的一枚枚铜钱闪着亮光,也不知道这是在手里打磨多久才攒下来的,但是她的精气神看着还不错,腰板挺得笔直,下盘很稳,她和船夫谈话时,被她牵着的小孩就乖乖的站在她一动也不动。

李轻酒一眼就看出,这个妇女是从乡下来的城里,身上还有一点武功,只是不知道有多厉害。

年轻的船夫为难的说:“婶子,你说的下次是什么时候?我得等多久,你出不起这个钱可以直说的。”

这妇人依然是执拗的把手里的铜钱往船夫手里塞:“你这小孩,着急什么,等我见到我夫君,自然付得起,我夫君在这里的生意做的很大,到时候给你付双倍。”

船夫自然不信这莫须有的夫君,仍然不肯想让,两人还在争执到底能不能坐船。

李轻酒站在岸边,围观着这两人的闹剧,不止他在围观,还有很多人在指指点点的围观,嘀嘀咕咕的,听着这些声音,李轻酒莫名觉得很烦。

他走上前,突然对着船夫说:“我帮她们付了,一会你开船吧。”

带着小孩的婶子一愣,李轻酒又趁人不注意偷偷往她手里塞了银子,婶子心下感动,忙说:“我叫三娘,少侠,我夫君他叫谢承,他用一把黑色的重剑,日后若有机会,我们一定报答你。”

李轻酒匆忙点头,笑着说:“谁都有出门有个难处的时候,不碍事的。”

然后他走开,望着这夕阳下的最后一趟船开走,这个带着孩子的中年婶子最后上了船,轻手轻脚得找了个位置和孩子坐下,就这样,伴着两岸景色,乌黑的远山,在湖水中逐渐前行。

李轻酒看着她们走远,直到茫茫湖面,连那个小黑点都看不见。

他的思绪突然忍不住又飘到了苦海身上,苦海的佛经真的威力巨大,他过去冷酷无情的心也因此添了一分又一分的仁慈,李轻酒心想,可能也是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当年他也是在这里,一个人可怜的,孤独的流浪,然后被苦海捡到带走,于是他也想日行一善。

因着这十年一次的武林比武大赛,近些日子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江湖豪客赶来这江南之地,客栈里人来人往,尽是江湖儿女,因着这些人的捧场,连说书的声音都比往日更大,李轻酒却只觉他们吵闹,以及部分说好听的不拘小节说难听点不讲卫生的大男人们非常臭,聚在一起就更臭了。

哪怕风尘仆仆,舟车劳顿,也不要忘记洗澡哦!

李轻酒每次闻到这些臭味,都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两句,他才懒得管什么情报不情报,反正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身上的毒也能拖三年,狗屁的情报?到时候给你模棱两可凑合凑合写你又能如何?比起观察这些正道门派,反正左右不过一些男人女人老人年轻人,李轻酒更愿意去观察蚕宝宝吐丝过程。

于是李轻酒每日就是出门看看江南风景,饿了去吃饭,天黑了就回他的天字一号房睡觉!

现在又到了睡觉的时候,李轻酒要走回客栈了,他现在就想洗个澡美美的昏睡过去。

可是,有人拦住了路,不让他走。

人在江湖,仇敌不少,李轻酒回江南就像瓮中捉鳖,自投罗网,主动给南少林送上自己。

李轻酒走在落日下的小道上,近些日子城里的店铺都热闹又吵闹,亦是托了这场比武大赛的福,不少店铺都顺势开始涨价,甚至连停泊个车马都要收费,这些店铺充满了人烟味,不过李轻酒走的这条道上倒是冷清,沿街只有家一家茶馆,偏偏还是冷冷清清,人烟稀少,就连门都是关上的,好像很不待见客人的到来。

李轻酒路过这家茶馆时,本能的警觉了起来,但是他面上看起来并无异常,只是脚步顿了顿,眼睛看向了茶馆的门。

茶馆的门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一张凶神恶煞的面孔,他从里面走了出来,这和尚的僧衣下露出的肌肉鼓鼓囊囊,非常壮硕,身量颇为高大,眼神里不断闪着精光,非常的凶狠。

李轻酒心里叹了一口气,心道:“造孽,怎么碰上的是这个莽僧。”

他一见李轻酒,就怒气冲冲的大吼一声:“竟然是你,李轻酒,你还敢回来,我现在就杀了你,为明远师兄报仇!”

莽僧出门并未带刀剑棍棒,赤手空拳,但是拳拳带风,十成十的高手,面对莽僧的攻击,李轻酒并不还手,只一昧得步步退让,只有被莽僧逼得毫无退路眼看就要受伤时才出手打几招,不过走的还是保守的路子。

就是这几招交手,反而让这莽僧来劲了,高手之间,往往几招就能试探出对方水准,莽僧意识到,这李轻酒如今功夫亦是十分高深,只是不知道和他比起来又如何,他本来就好切磋比试,只是出家后,在师兄教诲,不得不收敛凶性,吃素敬佛,还得来这破茶馆搞什么宣扬善心且没有观众的破讲座,本来就令莽僧压抑的难受,如今和李轻酒这几招互打,让莽僧心痒难耐,迫切的想知道他两谁的更厉害。

李轻酒却并无和他对打的意思,他摇开手中折扇,顶住莽僧拳头,用眼神示意莽僧暂时住手,李轻酒摇了摇头,道:“明日法师,再下并无比试之心。”

莽僧明日一拳上去打烂折扇,道:“扔了你的破烂扇子,把腰间的剑拿出来,和贫僧比划比划?”

李轻酒心下无语至极,和这种好战超雄哥真的没法说话,他现在只想施展轻功,一走了之,可是这和尚虽然长得人高马大,但是却并不笨拙,反而轻功也非常好,李轻酒不一定能甩了他,而且去了其他地方,未免人多,到时候被看了笑话,还不如在这条冷清的街上。

李轻酒心下吐槽,面上还是带着和善的微笑,好奇道:“十年不见,明日法师如何认出的我?”

“你这张脸,管你是长大还是化成灰,就冲你害死明远师兄,贫僧就算再粗心,但是这辈子都能认出你来。”

等等,明远……

这大老粗终于想起来了正事,他刚刚可是打算直接打死李轻酒为明远师兄报仇的,怎能纠结于比武不比武呢,明日怒气冲冲,准备直接对李轻酒用杀招。

明日来势汹汹,且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李轻酒就算从明日手里离开,也免不了要受重伤,但是他依然笑的很开心,看起来并不介意自己马上要流血了。

李轻酒对着即将打在自己脸上的拳头,毫不恐惧与害怕,只道:“明日法师,您在这里杀了我,明天法师会不高兴的。”

“你……!”明日的拳头果然收了回去。

凶恶的猛虎不会莫名收起他的爪牙,定是有人管住了他,管住明日的人就是他的师兄明天,也是苦海的……师父,一位出了名的慈悲为怀慈眉善目的大师。

“那你和贫僧回南少林,交给少林寺来处置你!”

李轻酒晃了晃手中的折扇,许是觉得已经烂了,没有一丝风流味了,把扇子合住直接扔了出去,他依然笑得很开心,没有一丝勉强的意思,道:“好啊好啊。”

少林寺虽然不是龙潭虎穴,但是对于李轻酒来说,无异于羊入虎口,他怎么还能笑的出来?

明日不禁心下有点犹疑,李轻酒又想耍什么花招,只有剪了爪子拔了牙齿的老虎才可以进少林寺,李轻酒现在爪牙利齿皆在,明日心里突然有点后悔要把他带进少林寺。

但是他想到了自己的师兄,拯救他的师兄,看着文弱但是武功丝毫不亚于他的明天大师,明日又充满了信心,师兄一定有的是办法对付这个歹毒又心机重的小鬼头。

“李轻酒,等你进了少林,见了我师兄,到时你的性命全由我们定夺,你还能再笑的出来不?”

李轻酒依然笑答:“怎么会呢,明天法师怎么可能有如此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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