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为你打开了一扇窗户时,往往会关闭另一扇窗户。
上天为李轻酒的打开的窗户就是读书的窗户,他近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超凡脱俗的理解能力,即便是面对他毫无兴趣的武功秘籍,也能对各种功夫点评一二,慕容家的教书先生非常喜欢李轻酒。
在李霁红在世时,李轻酒还幻想过哪日去考取功名,话本子里想象中的故事太迷惑人心,以及母亲充满安全感的芳香的怀抱,让他没有早早认清自己作为魔教教主的儿子的身份。
在这里,武功比学识更重要。
上天曾经关闭了李轻酒学习武功的窗户,他的根骨一般,经脉更是阻塞,李轻酒练武的功效,更在于强身健体,起码长在慕容家,他看起来是个还算健康的小孩。
这一切在他泡了两年五毒池后变了,从外表上看,李轻酒从一个健康的小孩子,变成了苍白如纸的模样,似乎很脆弱。
但是他武学的那扇窗户却彻底被打开,本就理解力超乎他人,如今身体上吸收武功的难关也彻底被克服,李轻酒,彻头彻尾的成了一个学武的天才。
从五毒池出来后,李轻酒还是个小孩子,照例还得上学练功,小孩子多的地方有自己的小团体,拉帮结派,互相比试,看看谁的功夫更厉害,谁要躺在地上挨打,一般这种挨打的位置自有伺候这些人的家仆充当。
李轻酒不喜欢打人,也不喜欢挨打,他从前弱势的武功是受人看不起的,但是毕竟也是个教主之子,因此一般也不会不长眼的人来触这个少爷的霉头,李轻酒自己乐的自在,安静读书。
直到李轻酒从五毒池出来后,这些都变了。
他不再像从前一样,下学之后就一个人回去喂兔子,或者追着天上的鸟跑来跑去,在练武这件事上,李轻酒开始变得非常勤奋,往常师父教的时候,他都不认真,心里不知飞到哪里去了,现在却是用尽空闲时间来找师父教他武功,陪他过招,和同辈的小孩对打过招。
在习武这件事上,最开始都要由师父来教,谁都有自己的师父,白刃是杀手,有自己的杀手师父,苦海是和尚,有自己的和尚师父,李轻酒,作为魔教教主的儿子,李轻酒当然也有自己的师父,而且不止一位。
不过最常教导李轻酒的是一位姓马的师父,马益庭年纪刚到四十,鬓发微白,瘦削的脸上常年挂着笑意,马师父是个中原人,年轻时独闯塞外,夸下海口说要挑战魔教,名扬天下,正好遇到了路过的慕容腾,然后就被慕容腾打服气了,马益庭被打服了也赖着不走,非要跟着慕容腾学武,可是魔教岂是你想来就能来,想留就能留的?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听说吃了不少苦头,不过这都不足以让魔教收下他,后来,听说是马益庭给慕容腾挡了一刀,他的忠心让慕容腾最后相信了他。
马益庭会很多武功,甚至会魔教神功《净恶书》,《净恶书》向来不传外姓人,马益庭偏偏获得了学习他的资格,如今还在这魔教里负责教习慕容家的小辈习武,他确实是深受慕容腾信任。
马益庭是个好师父,永远能正确的判断出弟子习武存在的问题,永远能给出正确的指正,而且他并不古板严肃,还常常带着笑意,时不时说点风趣的话,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个宽松的师父,你不能在他这里耍赖皮,不能推托属于自己的习武任务,马益庭的笑容会变得可怕。
李轻酒从五毒池出来后,马益庭摸着他脱胎换骨的经脉,深感不可思议,不过他更佩服李轻酒的韧性,竟然能从这个池子里坚持下来甚至活下来了,他夸了李轻酒几句,意思是九少爷人中龙凤,天人之姿,是那么歹毒的池子里唯一活下来的,百年难得一遇等等,听的李轻酒有些面红耳赤。
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长辈直白的赞美会令他们感到自豪与害羞。
李轻酒天生就拥有讨人喜欢的能力,只要他想,于是日日潜心求学的李轻酒遇到了非常乐于教导弟子的马师父,马师父惊叹于这后天所成的根骨的非凡,也感动于李轻酒昼夜不息练武的努力,指点教导的更加起劲。
只是,李轻酒始终缺了点什么,不是天赋,不是领悟力,而是另一样最重要的东西————一颗冷心冷情,无情无义的杀心。
在跟着师父练功一年后,李轻酒好奇的问师父:“师父,您说我现在的水平在教中这么多同辈弟子里,能排第几?”
这个问题很大胆,马益庭笑而不语,好半天了才冷不丁突然悠悠回道:“心儿,你要不要和我们这一批收的魔教弟子里最优秀的比试下?”
李轻酒还有另一个名字,慕容心,不过在他越长大越明白这个名字中的姓的意义后,他只当没有这个名字。
“这可是师父你说的,到时候别怪我欺负这个优秀弟子!”李轻酒跃跃欲试,他足够的骄傲与自信,从五毒池出来后,他的根骨是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好,是彻头彻尾的学武奇才,同他人相比,李轻酒的进度是一日千里,简直是一种不要后半辈子拼命压榨这点时光的增长速度。
输得不是那个弟子,从比赛的台子上失魂落魄,甚至差点被杀死的,反而是李轻酒。
李轻酒的内功如何?远胜那个少年。
李轻酒的用剑功夫如何?远胜那个少年。
两人比试时甚至用的是木剑,那到底,李轻酒是怎么输得?
而且李轻酒修习《净恶书》,以这本神功辅助剑招,更是此世少有的强大。
《净恶书》是本神功,但不是专门的剑谱,棍法,拳法,心法等等,他更像是本万能的润滑油,用来辅助其他种种秘籍的,只要修习《净恶书》便能使任何功夫都变得更加强大,《净恶书》练的越深,你手中之武器,你从其他秘籍学来每一招都将更厉害,远超原来的秘籍发挥出的本身功力。
这么优越的自身条件,李轻酒到底是怎么打不过那个少年的。
一开始两人比试,试探几次,李轻酒意识到这少年虽然武功不错,但是并不如他,他已经准备挥剑指向少年要害,看来是结束比赛了。
可是被刺中的是反而李轻酒,那个少年的眼神很淡也很无情,他接下了李轻酒的攻击,却没有停下自己的木剑,而是无情的刺向李轻酒,那一瞬间,李轻酒从这个少年身上感受到一股气,他说不出是什么气,但是他的手莫名的开始发软,开始犹豫了起来,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足以让少年躲开李轻酒的攻击,反而刺向李轻酒,少年的木剑被马益庭从空中扔出的飞刀砸飞,李轻酒回过头,呆愣愣的望着马益庭。
马益庭问李轻酒:“九公子,你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输了吗?”
“我留情了,没想到他会想杀我。”
马益庭笑了,他直视着李轻酒的眼睛,继续问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对他也起杀心,这次你能赢过他吗?”
李轻酒犹豫了,他看着这个平日里嬉皮笑脸的不正经的师父,竟然不敢对上他的目光,沉默已经是一种回答。
李轻酒不敢杀人。
他输给了少年的杀气,输给了少年的杀心,这里是魔教,不是名门正派的比武擂台,教中之人,人人手中都有人命,哪怕现在没有人命,未来也要有人命,李轻酒却不敢杀人。
也许他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孩,魔教的残忍本身就是对他的一种残酷,他不敢去接受自己的手中有人命存在,也下不去这个手。
马益庭走了,让李轻酒自己好好想想。
李轻酒忍不住去想,如果是慕容腾,他敢下手吗?李轻酒告诉自己,他会的,他会做到的,可是当他忍不住幻想自己拿着沾血的刀,捅入慕容腾心脏时,李轻酒浑身又抑制不住的发抖。
李轻酒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他决定寻求别人的帮助。
李轻酒找上了他的八哥慕容天,慕容天对李轻酒的到访颇感意外,也觉得十分惊喜。
这应该是李轻酒第一次主动来找他玩,说来也是令人感到惊讶,慕容腾九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有,慕容天只比李轻酒大两岁,在他稍微长大点有了自己的想法时,慕容天无比希望能有一个妹妹,魔教的男人太多了,他想要个白嫩水灵听话懂事的妹妹陪他玩。
可惜的是,李轻酒是个男的,不过他的性格倒也是慕容天理想中的妹妹,可惜李轻酒并不爱和他玩,还觉得他很烦。
慕容天想把弟弟带到后院,给他显摆自己新学的武功,想送他玩具,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他的想法还有很多,可惜李轻酒直白的打断了他:“八哥,你杀过人吗?”
李轻酒直勾勾的看着他,期待着他的回答。
“当然杀过……”慕容天看着李轻酒,“弟弟,你问这个干嘛?”
“你不会害怕吗?”
“第一次当然会害怕啊,但是我们慕容家的人,怎么可能不杀人嘛,你说是吧,弟弟。”
李轻酒敷衍的点了点头,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慕容家的人,怎么可能不杀人,魔教之人,自然是响当当的杀人如麻的大魔头,草菅人命,用鲜血立足,做明白的坏人。
李轻酒反复思考着这些,但是他还是鼓不起这个勇气,为什么连看着一脸蠢相的慕容天都能杀人,自己却不敢?
李轻酒睡不着,想那个用杀气杀心打败他的少年,想师父马益庭的笑容,又想起来了母亲的话“李轻酒,你也要做个堂堂正正的英雄。”
望着自己的双手,李轻酒明白了,是母亲在作祟,她在教他做个好人。
好人怎么会杀人?可是不杀人又怎么为母亲报仇,他的脱胎换骨,费力学武又是为了什么?
在李轻酒还没有想明白时,慕容腾突然把他指派给了薛含霜,让薛含霜去中原执行任务时,顺带把李轻酒带着,让他见见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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