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孩子童年时都总有记忆深刻的事,这些事,无论历经多少光年,都会记在心里。
李轻酒的童年记忆里,最深刻的有两件事,其中一件就是李霁红给他讲的种种话本子里的英雄,他的记忆里有单刀走天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有只偷官差富人从未失手的侠盗,有从弱小变得强大只为惩恶扬善匡扶正义一骑白马走天下的正道人士……这些人都在他的脑海里启蒙一般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小时候的李轻酒听这些听的如痴如醉,他好奇的问妈妈:“英雄是什么?”
李霁红把他揽在怀里,身体的柔软和芳香充满了安全感,笑着告诉李轻酒:“英雄,就是堂堂正正的好人,我们轻酒,也要做个堂堂正正的大英雄。”
李霁红在闺阁时,就酷爱看这些话本子,她甚至经常忍不住幻想,自己说不定也能哪天受到这些大侠的保护,虽然不能对着大侠以身相许托付终身,但也是非常有趣的经历。
可惜……只是可惜,当她堕入魔教,真正的走进的江湖是江湖的后院时,却是禁锢之身,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尊严。
说完了关于英雄人物的话本子,再来说李轻酒童年里更加难以忘却,足以影响他一辈子人生的第二件事,一件发生在夏天的事。
李轻酒很喜欢夏天,夏天的塞外不冷不热,天气刚刚好,阳光暖暖的,让正在长着身体的小孩子感觉非常舒服,除此之外,他还喜欢夏天的花海,在妈妈的院子里,长满了夏日的花朵,有栀子花,茉莉花,夹竹桃等等在李轻酒能想象到的花朵里,都出现了,院子里还有大片的荷塘,荷花和睡莲也开了。
李霁红喜欢侍奉她的花花草草,李轻酒常常帮她,虽然他笨手笨脚,把自己摔倒在了花海里,脸上都是泥巴,还是逗得李霁红十分开心,李霁红用凤仙花汁给李轻酒染指甲,李轻酒不是很愿意,他是男孩子,男孩子怎么能做指甲呢,但是李霁红弄得很开心,懂事的小孩也就由着妈妈去了。
夏天就是这样一个令平常忧郁的美人李霁红都常常流露出微笑的季节,她也带着微笑死在了夏天。
没人害她,自刎而死。
还是那把匕首,那把丫鬟自刎后递给她的匕首,镶金嵌玉,保存的很好,这么多年了,还是看起来就很闪亮很珍贵的一件器物,当年的丫鬟们都死了,除了自刎,也死在了那些匪徒手里,活下来的只有李霁红一个。
李霁红决绝的自刎,带着一抹坦诚的平和的微笑,死前目光看向京城方向。
李轻酒待在李霁红的尸体旁,摸着母亲白皙充满弹性的肌肤逐渐僵硬,从见到母亲的尸体倒地开始,他就傻住了,他内心是茫然的一片虚无,不知所措,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直到慕容腾被叫来,院子里吵吵闹闹的都是人声,他迟钝的意识终于反应过来了,开始嚎啕大哭,怎么也停不下来。
在没有意识到什么叫离别时,已经本能的悲痛欲绝。
李轻酒养的小兔子也死在了那个夏天,和母亲一样,无论怎么呼唤都醒不过来了,他可以欢呼雀跃肆意撒娇的童年就这么灰飞烟灭,死在了8岁的夏天。
在李霁红去世后,李轻酒开始频繁做噩梦,梦里只有两种颜色,黑色和红色,黑酸酸的怎么逃不出的黑暗,血一样鲜艳的血淋淋的红,他在梦里嚎啕大哭,困在这个可怕的梦里怎么也醒不过来。
缤纷的花海都出走,只剩下逃不走的黑红两色。
慕容腾把他叫醒了,看着这个一丁点的小孩子,慕容腾难得用一种称的上平和温柔的语气对他说:“小九,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就得正常去上学练武了。”
李轻酒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慕容腾,他还是那副“吓傻了”的样子,慕容腾其实称得上英俊,鼻梁高挺,眼窝深邃,脸颊很长,只是他太阴鸷,凶气毕露,给李轻酒的印象一直是和雪山一样的危险庞大,他一直很怕慕容腾,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父亲。
李轻酒突然莫名的愤怒,这些日子各路人马在他耳边闲言碎语,他本就早熟,看得懂母亲的忧郁,看得懂母亲对父亲的冷淡,以及从小就有人不断在他耳边提的他的身世,他年幼脆弱的心清楚的传达给他一个观点:母亲是被父亲害死的,被这个魔教害死的。
失去母亲的悲痛被一种仇恨的**取代,他瞪着他的父亲,不再恐惧。
慕容腾面对这个小兔崽子的眼神,突然有些离奇的不悦。
李轻酒突然开口,他竟然看着很温顺,“我想练武,可是教我们武功的蒋师父说我根骨平平,怕是难成大器,爹,有什么秘法能帮我吗?”
慕容腾没有直接回答李轻酒,而是反问他:“你为什么突然想练武,你平常不是对这些没兴趣吗?”
李轻酒垂下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道:“我不想像母亲这样保护不了自己,我想变得厉害。”
慕容腾摸了摸他的脑袋,不知道想了什么,终归是个小孩子,还是他的孩子,他答应了李轻酒。
都魔教了,有的是奇形怪状的秘法,千方百计的害人手段,最合适李轻酒的就是一本直接吸别人功力的**,李轻酒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干不出来这种事,不想以后别人提起他,就是那个“吸别人功力的魔头”,李霁红的话本子很有用,在年幼的李轻酒心里,留下来了一种显而易见的想法,就算是歪门邪道,也只能伤己,不能害人。
自然还有他法,足以让李轻酒脱胎换骨,甚至百毒不侵。
只是少有人尝试,少有人活下来。
李轻酒选择了去泡魔教的五毒池,每天都泡,到了晚上再来服一次解药。
池中皆是剧毒,一开始李轻酒每次摸到那滑腻腻的墙壁,池中毒虫爬上他的身体时,他的身体都控制不住的颤栗,疼痛条件反射一样爬满了全身,到了后面,他却能心平气和的,在疼痛感爬满全身时,笑着和人说话。
李轻酒是个没什么人缘的小孩,他在这个魔教里没有任何朋友,唯一有的一只小兔子也死在了这个夏天,不过他泡五毒池时,倒是有人经常找他来说话,似乎是怕他直接溺死在这个池子里,这个人是他的八哥慕容天。
李轻酒没有人缘不是因为他不正常,事实上他并无异常,他是个很正常的小孩子,可以正常的和人说话,脑子里没有一点问题,可是他却永远无法和魔教这些孩子们说话,彼此之间通话的门被锁了起来。
有问题的不是李轻酒,而是他们,他只是个寻常的,不想去学会杀人的孩子。
可是这里是魔教,他这样的反而成了异类,李轻酒早熟早慧,他看着这些从小被灌输了魔教思想的小孩,心里看的分明,他要是也想融入其中,必须学会心狠手辣,出手无情,双手浸满血液,李轻酒并不想做到,如果有天非要让他学会杀人,他宁愿去杀坏人,去杀作恶多端,滥杀无辜的坏人。
如果手中有剑,他想学会的是保护人。
母亲死后,他的愿望落空了,手中有剑,只能为了复仇,为了摧毁魔教,摧毁慕容腾,他可以变得心狠手辣,机关算尽,手中充满人命。
五毒池很黑,点了灯还是黑,慕容天来看他时,李轻酒总是笑着让他注意脚下,黑暗里李轻酒的笑声很明显,没有变声的童音,慕容天看过来时,正好望见他黑白分明的一双眼。
慕容天问李轻酒:“泡这个池子真的能练成百毒不侵之体吗,有用的话我也想试试。”
李轻酒平淡的回答:“你可以试试,不过你娘不会同意。”
慕容天又在那里没话找话说了半天,李轻酒没有理他,身体上的疼痛以及比痛更满意忍受的痒让他无暇顾及慕容天。
李轻酒那时候好小啊,而且他长得那么好看,看起来那么乖,在这个彼此之间都充满了叵测心机与算计的慕容家里,还是让慕容天忍不住对他产生亲缘上的疼爱,可惜李轻酒似乎并不喜欢和他玩,也不喜欢和他说话,不过慕容天只要有空还是坚持不懈的来找李轻酒。
他没有勇气下这个五毒池,却由衷的钦佩这个别人口中的软弱不成气候的九弟。
在五毒池待了两年,李轻酒终是脱胎换骨,内功大涨,浑身经脉打通,方便流转内力,以及最重要的,他的身体百毒不侵,甚至不生伤痕不长茧子,无论怎么风吹日晒怎么习武拔剑,永远白皙光滑。
只是,后患亦无穷,李轻酒没有想到,他选择了这条伤己的邪功,对自己的伤害那么大,五毒池的毒毒入了他的全身,他的所有经脉,这场毒潜伏许久,在五年后突然爆发,却来势汹汹,唯一能压制住的就是每年再去泡一次五毒池,还需要慕容腾这种高手帮他护法,他的这次选择,竟然把自己的命送到了慕容腾手里。
不仅如此,李轻酒甚至在毒发后,就内功不稳,种下了极容易走火入魔的果,他也经历了不少次这种走火入魔的痛苦,一次的走火入魔都足以逼疯一个习武之人,可是李轻酒每次都得靠着自己扛过去。
慕容腾告诉他:“本座实在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能从五毒池活下来,不过你如今修行快速,百毒不侵,倒也不亏。”
百毒不侵之体,此身本为毒。
李轻酒在心里冷笑几声,心想:“真是可笑。”
做个堂堂正正的人,比做个残害别人的小人辛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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