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明,一行人逶迤着出了慈宁宫门。
皇后的凤辇已先行离去,我故意拖延着后出宫门,背后传来一声清丽的声音:“柳答应慢走,姐姐有话跟你说。”
一回首,见是花妃正双眼含笑地望着我。
“娘娘有命,嫔妾不甚欢欣。”
花妃故意搭着我的手,笑着说,“柳答应的手有点发抖,为何?”
我轻轻跪下,“娘娘天生贵胄,嫔妾骤见娘娘,深为娘娘仪态万千所折服,内心惶恐不安。”
“要说仪态万千,哪能比得上柳答应第一美人的称号呢?”
“娘娘笑话了,嫔妾不及娘娘万一。”
“如此是好,柳答应不是一个不识抬举的人。”
说完,吩咐站在我身后的又晴和忆香,“快扶你家小主回去。”
“是。”又晴低声答应。
正欲上前来,却一个趄趔,差点扑在与我相邻的花妃身上。
花妃旁边的念青大喝,“大胆贱婢,竟敢存心撞击娘娘千体,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又晴大惊,“扑通”跪倒,“奴婢不是有心的。”
我也盈盈跪倒,“嫔妾教导无方,请娘娘责罚。”
“与你无关,还不快把贱婢拖下去打。”
几个凶狠的太监如狼似虎地冲上来,按倒又晴就打,眼看着木板打在又晴身上噼啪作响,我掩面但又救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又晴被打得血肉模糊。
“好了,本宫也乏了,要回倾云宫了。柳答应你也跪安吧!”
仿佛只是看了一场热闹的戏,戏演完了,观众也该散场了。
又晴虽为丫环,但自幼陪我浸染书香,又何尝受过这样的苦?
三十大板下来,虽不致于要了又晴的性命,但足以让她十天半月下不了床。
回到景福宫的偏殿,忆香已如惊慌失措的小鸟,拉着我的裙摆说:“小主,请恕罪。”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何罪之有?”
“奴婢站在小主身后,突觉有一股大力向奴婢撞来,奴婢猝不及防,一下子碰到又晴身上,又晴才会冲出去的,差点撞上花妃。”
“你说是有人撞了你?”
“千真万确,奴婢不敢欺瞒,只是苦了又晴白白受了三十大板。”
我沉吟片刻,嘱咐道:“此事到这里为止,不许张扬。”
兰心站在我的旁边,看着我阴晴不定的脸色,“小主可是怀疑有人故意要给一个下马威?”
我摇摇头,不置可否,对兰心,毕竟不是家生的奴婢,我有点不太放心,才到宫中一日,已发生了这些事,纳喇常在出言挑衅、又晴受罚,还不知有多少未知的变数在等着我。
如果我再侍寝,必定会成为后宫中众妃的肉中刺,肯定会拔之而后快。
今天是花妃借打又晴而敲打我,明日又会是谁呢?
如何先在后宫保全自己?
华灯初上,我坐在窗前抚琴《高山流水》。
我吩咐忆香:“把窗子打开。”
“小主,外面还有些寒意,还是关上窗为妙。”
“我觉得胸口有些闷,打开一会儿就关上吧,让外面的风流进来吧!”
忆香闻言将窗打开,“我这里不需要人服侍了,你去陪又晴吧,她躺在床上不能动,问她要不要喝水?”
听我提及又晴,忆香的眸子暗了暗,她知道一入宫门,人的性命就不值钱了,何况还只是一个答应的奴婢。
忆香出了殿门,轻掩住,并对外面的宫人说:“小主在抚琴,你们就不要进去打扰了吧!”
外面的风又习习吹来,是颇有些寒意,我又大口饮了几口冷茶,身体就不自在了。
一开始身上有点发冷,到了夜半竟发起高烧来。
唬得兰心和小夏子连忙去禀告了太后和皇后,皇后让我好生歇着,等身体好了才侍寝,并叮嘱我每日不必去慈宁宫和景仁宫请安,以免过了病气。
我在宫里的生活开始安静了下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
自我有恙以来,皇后每日派姑姑冷春前来探视,各宫小主也派人下人前来络绎不绝。
见我只是病恹恹地躺着,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各位在小主得脸的姑姑略站站便也都走了。
五日过后,来的问候的人下人便少了些,只有皇后宫里的冷春每日过来请安。
这天,冷春前来,行了一个礼,“小主吉祥!身体可大好些了吗?”
我微咳一声,“劳姑姑记挂,请代嫔妾向皇后娘娘转达谢意。照理嫔妾应该每日前往景仁宫向皇后请安,无奈身子不济,倒劳烦姑姑每日跑这一趟。”
“小主以前待字闺中时身体可还好?”冷春用探究的目光犹疑地望着我苍白的脸。
忆香用勺子轻轻摆弄尚热的汤药,接口道:“姑姑有所不知,小主的身体一向不太好,尤其是冬春交替之时,极易发热,一躺便要好几天。那一天可能是受了风,回来便躺倒了,还不让奴婢们去禀告太后和皇后,说一入宫便病倒,是没有福气之人,倒累得太后和皇后劳心。”
冷春又言:“我听闻小主身边的陪嫁侍女冲撞了花妃娘娘,受了责罚。不是小主被吓倒了吧?”
既闻此言,我勉强一笑:“是又晴不懂事,受点苦也是应该的。我倒不曾吓着。”
看我脸色渐发苍白,冷春从忆香手中接过汤药,侍候我将汤药服下,我连称“不敢劳烦姑姑。”但还是就着她的手喝下。冷春忙敛裙告退。
忆香看着我的脸色不敢说话。
我攥紧了手中拭药的锦帕,“大概六宫已传遍柳答应是个胆小如鼠的人,花妃娘娘的一个指桑骂槐便将柳答应吓得起不了床。皇后娘娘虽然才入宫,借着冷春的口恩威并施。看样子后宫的生活以后会很热闹,不过这种热闹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病着的没有福气侍候圣上的小小的答应。”
说完一番话,又轻咳了几声,忆香忙服侍我躺下,“小主总是忧心过重,事情总会慢慢地好的。”
因为我病着,纳喇常在在皇后的旨意下自往别宫居住,偌大的景福宫只剩我等主仆十来人。
初春的天气时冷时暖,一日觉得身上松了些劲儿,便到院中赏玩。
又晴的身体也好些了,在旁边帮着做一些小事。
小桂子在给一棵树浇水,“这树上的花好生奇怪,花集中长在枝条的顶端,它们聚集在一起好似一把张开的伞。花的形状像漏斗,花瓣相互重叠,真漂亮啊!”
我远远一看,马上变了脸色,这是夹竹桃,全身皆有毒素,一旦过多接触或误食,人就会中毒。
小桂子见我脸色不对,连忙从树旁退了回来,问道:“小主这是怎么呢?”
“去告诫诸宫上下,离这株树远一些,小心为上。”
一众人心慌地望着我,我道:“无妨,离它远一些即可。”
摸着蹦跳的心,回到屋里坐下。
又晴和兰心望着我,欲语还休。
我摆摆手,“这是夹竹桃,有剧毒,凡事离它远一些就行了。”
真是有心人啊,竟用这种不入流的玩意儿来糊弄于我,如果我不识此树,每日在树下看书、习字,后果难以想象。
正独自沉浸在思绪里,尖利的嗓音响起:“皇后懿旨:景福宫柳答应因身体不适,不能陪伴圣驾,着养好身子之后才侍寝。”
我虚弱地跪倒,领旨谢恩。
看样子,我是才入宫便入冷宫。如此正合我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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