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歧用斗篷将人一裹,抱着下了马车。
秦忠本想帮忙,但又寻思这等差事还是留着王爷独享最好,于是秦忠两手一揣,带头起哄道:“王爷威武!”
守卫不明所以,但秦大人发话了,他们也得跟上,也齐齐喊道:“王爷威武!”
竹豆左看又看,不知道这帮魁梧的守卫在喊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跟着喊,犹豫的几息之间萧歧已经轻功踱步进了府,竹豆愣了一下,刚要跟进去又被秦忠拎住了脖领子。
“小子别急,我话还没问完呢。”秦忠问,“刚就想问了,怎么在太子府外没看见你家少爷的马车?”
竹豆装傻道:“啊,您没看见吗?我也没看见……”
秦忠弯腰盯住竹豆,阴恻恻地说:“你不说我也知道。”
“您都知道了啊,那就别问我了。”竹豆深知家丑不可外扬,闭紧嘴巴坚决不说。
秦忠拿他没辙,只道凌少爷这小厮真是有防备心。
竹豆看秦忠没什么想问的了,赶紧就往王府走。可怡亲王府太大了,竹豆不知道怡亲王把自家少爷带到了哪里,只得又停下来等秦忠。
秦忠心里发笑,这小厮不愧是凌少爷管教出来的,不相信人和心事挂在脸上实属一脉相承。
“阿嚏。”凌霄被放在床上时小声地打了个喷嚏,他睫毛颤动,最后也没醒。
萧歧帮他解开裹得严严实实的斗篷,挑眉道:“醒了就起来自己擦脸。”
凌霄:“……”
醉酒的病弱美人闭目塞听,依旧安安稳稳地睡着。
萧歧笑了,他俯下身去看凌霄,呼吸逼近,凌霄睫毛颤动得愈发厉害,就在萧歧以为他装不下去的时候,凌霄腾地翻身朝向床里,他背对着萧歧,看来是要睡到地老天荒。
萧歧:“……”
萧歧从没遇着这么难缠的人,毕竟往日也不会有人在他面前找死。就在他琢磨是把凌霄拎起来扔塌上还是扔客房的时候,秦忠带着竹豆敲门了。
萧歧一秒变脸,坐到了椅子上方才道:“进来。”
竹豆端着水盆进来,里面盛了热水,竹豆拧好脸巾,刚放到凌霄脸上,就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扯了一下。
竹豆瞪大眼睛,少爷竟然没睡!他像个被捏住了后脖颈的小狗崽,双手蜷缩,生怕脾气不好的怡亲王发现少爷的小动作。
凭着主仆多年的默契,竹豆向萧歧告罪道:“王爷,小的要给少爷换衣服,请王爷先行避让。”
萧歧撑着额头道:“这里是孤王的卧房。”
把我家少爷带到客房不好吗?!竹豆卑微请求道:“那请王爷派个守卫大哥把少爷挪到客房吧,余下的我来伺候少爷就好。”
萧歧又道:“你家少爷是永安伯府大公子,让守卫来不合规矩。”
这不行那不行,一会儿我家少爷可就装不下去了!竹豆无法,只能说:“那秦大人可以吗?”
关他什么事啊!秦忠嘴角抽搐,后退一步,又把双手一背嘴巴一闭,要不是王爷没发话,不然他早就夺门而出了。
萧歧本来想看戏,但听到这儿心火又起来,冷声道:“你想让秦忠抱你家少爷去客房?”
竹豆呐呐道:“背也行。”
萧歧:“……”
他摆摆手,甩袖出门。
秦忠紧步跟上。
·
夜已经深了,夜幕之上云遮月,回廊上的灯笼被晚风吹得晃动,光影影绰绰的照在萧歧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秦忠就觉得此时的王爷终于有种符合年岁的稚气。他憋不住一笑,萧歧耳朵尖,脚踩急刹,兀得回身道:“笑什么?”
秦忠:“王爷恕罪,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还请王爷解惑。”
萧歧道:“说。”
秦忠道:“王爷的卧房明明在东边的院子,属下不解,王爷为何那样说,可是有需要保密的地方?”
萧歧挑眉一笑,道:“整个王府都是孤王的,何况区区一间卧房。”
很好,王爷还是这样胡搅蛮缠,秦忠莫名有种欣慰,可他还是不懂,于是又问:“那王爷的用意是……?”
萧歧潇洒转身道:“逗逗凌少爷。”
秦忠愣在原地,王爷这说的还是大俞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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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豆趴在门缝上看怡亲王和秦大人都走远了,立马两步并作一步跑到床边。
“少爷,王爷走远了。”竹豆扶着凌霄坐起来,也吧唧往床边一坐,“王爷可真吓人。”
凌霄酒劲儿还没完全过去,他捏捏竹豆的脸蛋,笑道:“那你可得习惯了,等我嫁进王府,你也是要跟来的。”
竹豆自然也听说了京城的传言,可到现在皇上都没下旨,说不准就是又变了呢?他还带着孩子的天真,幻想道:“如果皇上看中了比少爷更合适的人,少爷依旧可以考状元,就不用嫁给王爷了。”
凌霄这回是真笑了,他懒懒地撑着额头嘟囔:“头晕。”
竹豆立马紧张地查看,问:“少爷可是醉得难受,幸好没回家,不然老爷看到你喝成这个样子,肯定又要骂人。”
“骂人也不是出于关心我,只是怕我丢了府里的颜面。”提起永安伯,凌霄兴致不高,他伸出手指了指旁边的水盆,道:“把脸巾拿来吧。”
竹豆要伺候,凌霄摇头,腿放下来坐在床边洗脸刷牙。竹豆问:“少爷要洗澡吗?”
“我还在装睡呢,洗澡就露馅了。”凌霄又躺回了床上,他身子发飘,本就虚弱的身体透了酒气,折腾这一会儿额头有出了汗。竹豆拿脸巾一点点沾去汗水,又听凌霄道,“怡亲王估计快回来了。”
就跟掐好了时间似的,竹豆收拾好东西,刚回了屋子,萧歧就回来了 。
竹豆一个激灵:“王爷。”
萧歧问:“你家少爷睡下了?”
“是,啊不是,”竹豆语无伦次道,“少爷一直睡着,没醒。”
萧歧哦了一声,踱步到门边,又回身对竹豆说:“秦忠带你去住的地方,这里不用你守着了。”
竹豆被秦忠带走,萧歧推门进屋。
灯笼的光和月色透过窗纱,凌霄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阴影里,萧歧走近细看,凌霄这回不知是装睡愈发熟练还是真的睡着了。
萧歧一肚子要问的话没处发,气得隔空点了点凌霄,把人往里挪了挪,也合衣躺下了。
萧歧是沐浴后过来的,身上还带着洗过澡后的热气,也不知用的什么香,似是有安神的功效。
身侧的呼吸声开始变沉,凌霄慢慢睁开了眼睛,萧歧已经睡实了。
凌霄松口气,身体内的毒性让他没办法深度睡眠,这一年来也总是半睡半醒,只是没想到饮酒竟能让他好好睡一会儿,哪怕是半个时辰,对凌霄来说也是可遇不可求的难事。
凌霄揉揉额头,今晚发生了太多事,等到捋清情形时自己已经被放在了床上。酒醉渐渐过了劲儿,身体的各处关节都疼。可脑子越来越清醒,整个人被两股力量拉扯,不得不装睡。
凌霄侧头看向萧歧,他背对着自己睡着,躺得颇为霸道,腿都伸到了自己这边,若不是床够大,自己恐怕就要被挤到墙角。
凌霄胡思乱想着,眼皮也越来越沉,竟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萧歧睁开眼,起身给凌霄盖上了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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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泛白,凌霄被渴醒,脑子混沌着忘了自己身在怡亲王府,张口唤了声:“竹豆,现在是几时了。”
萧歧由侍女穿戴衣服,转过身到:“辰时。”
凌霄腾地坐起来,起身太猛又头晕眼花,凌霄跌靠在软枕上,隔着床帐的轻纱看不清萧歧的脸。
可他就是觉得萧歧一定在笑。
还是那种挑起一边嘴角嘲讽的笑。
凌霄道:“昨日惊动王爷大驾,是凌霄的罪过。”
萧歧点头,他挥退了下人,一步步走近床帐道:“你的罪过可不止这一件。”
骨节分明的大手撩开床帐,萧歧对上凌霄清亮的温柔眼,心一下就软了。
“算了。”萧歧大发慈悲地不予追究,不问了。
凌霄却道:“王爷是不是有话问我。”
萧歧轻笑着放下床帐,这回又端起了君子礼节,道:“你的小厮在外面等着呢,孤王叫他来伺候你。”
·
翌日,太子拜访怡亲王府。
“真是稀客。”萧歧摩挲着腰间玉佩,对秦忠道,“给人请进来吧,无事不登三宝殿,太子这是有话对孤王说。”
萧启一身锦绣,朝气少年郎身姿俊逸,天潢贵胄的贵气和着大婚的喜气,难怪凌霄会喜欢。
萧歧不冷不热道:“还未恭喜太子大婚,前日脚程匆忙,孤王先带着凌霄离席,太子没怪罪孤王吧。”
萧启道:“皇叔是长辈,能光临喜宴便已是侄儿的荣幸。况且皇叔照看凌霄是出于善心好意,侄儿感激都来不及,何谈怪罪。”
“那就好。”萧歧又道,“只是不知太子今日的来意,不妨有话直说。”
与萧启寒暄两句已费了萧歧的不少耐心,实在无多余话可说。
他们虽同岁同窗,幼时也曾毫无嫌隙地过了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但皇家亲缘薄,长大了并不亲近。
萧启也如此。
他索性直接表面来意,认真道:“近日京城之中不少传言,大多围绕皇叔和凌霄。怡亲王府和永安伯府也并未有阻拦的动作,可见这消息已有几成真。况且,这本应该是宫中密闭的消息,如今却人尽皆知,想必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既如此,侄儿权当这消息是真的,特来求皇叔一件事。”
萧歧问:“什么事?”
萧启起身行礼,道:“无论皇叔的心意如何,请您一定善待凌霄。”
萧歧笑了。
萧歧道:“太子是以什么身份对孤王提这样的要求?”
萧启答道:“侄儿与皇叔同为皇室子,我与凌霄自幼同窗,有竹马之谊。”
萧歧又问:“孤王很好奇,凌霄在太子心里有几分重?”
萧启答道:“既是故交,亦是知己。”
“孤王答应你,只是有一点太子搞错了。”萧歧站起身,在萧启身前站定,冷嗤道,“从此后,凌霄不知你,改知我意。”
·
十月二十,皇上召见萧歧和凌霄,说了一堆吉祥如意的话,终于给月余的沸沸扬扬敲了御赐的章,要两人来年二月十八大婚。
赐婚旨意一并传到怡亲王府和永安伯府,秦忠给下人们都打了赏,永安伯咬碎了牙接旨,起初只当是流言蜚语的众世家子和读书人都惊掉了下巴,或慨叹或不忿或羡慕后都纷纷拿起了书本。
解元都要嫁人了,他们努把力,说不准春闱的状元就是自己呢!
“走吧,坐孤王的马车回去。”萧歧对凌霄道,“从这排台阶走下去,你和孤王可就绑在一棵树上了,枯荣都在一处。”
凌霄一笑,指着头顶的日光道:“那也是我攀了高枝,王爷可要好好养着。”
萧十六:孤王心最硬,只是怕惹哭凌霄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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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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