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抵达卫府,纪石站在车窗外低声道:“公子,程姑娘在等你。”
卫驰闻言皱眉。
贺霖掀开车帘,果然看着府门口站着一人,顿时一脸揶揄,“阿驰,你这桃花真是……痛痛痛!”
卫驰面不改色从他靴子上踩过,头也不回地下了马车。
只剩贺霖顿时抱着受伤的脚龇牙咧嘴,下脚真狠啊。
见着卫驰,程素月面露欢喜,提着裙摆走下台阶来,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
“将军,你终于回来了。”
她身子赢弱,方才走得有些匆忙,牵动心口,此时便忍不住咳起来,好一会才停。
纪石嘀咕:“这程姑娘还真是契而不舍。”
白风不以为然,“白费功夫。”
卫驰看着程素月,眼中尽是漠然,“你来做什么?”
程素月缓了口气,轻声细语道:“我来看望祖母,已经服侍她喝了汤药睡下,得知你今日去赴宴了,便想着等等你……自你回京,我还未见过你呢。”
她越说越小声,最后垂下眉眼,尽是失落。
卫驰毫无动容,“我要休息了。”
“那、那你去吧,我们下次再聊。”
程素月又想起一事,立即追上去,体贴地叮嘱:“今日宫宴你必然喝了不少酒,让侍女给你煮一些醒酒汤,这样明天醒来不会头疼。”
卫驰恍若未闻,大步流星进了府。
程素月目送着他远去,随即卫府的大门重重合上,这一声仿佛砸在她心上,顿时心痛起来。
她捏紧了手中帕子,神色受伤。
卫驰去了书房,吩咐纪石:下次程素月再过来,派人盯着她,别生出岔子。”
纪石有些疑惑,“程姑娘服侍老夫人很是用心,这么多年都安然无恙,应当不会有什么事吧。”
“那并非她祖母,她有何必要去服侍?”
程素月虽唤卫老夫人一声祖母,却并不是卫家人,她是卫家二房夫人柳氏的外甥女,多年前父母俱亡,便来京投靠姨母。
她跟着表哥卫鸣唤老夫人祖母,感念老夫人同意她留下,每日过来陪祖母说话,经年累月下来,倒讨得了老夫人欢心。
卫驰对她却无甚好感。
原因有二,一是他们与二房并不亲近,分府别住后平时日更是无甚往来。
二是程素月实在烦人,他不喜欢对他纠缠不休的女子。
纪石恍然大悟,看见自家公子俊朗无双的脸,不由得感慨:“公子,都是你这副皮囊惹的祸,若你生的丑陋粗鄙,即便再会打仗,也当不了什么少年英雄。”
卫驰一个眼刀飞来,纪石吓得浑身一颤,不敢高声说话,只敢嘟囔着——
“长得丑,只会被称为一介武夫。”
“啪!”
卫驰反手一本书拍到他胸前,“你再不读点书,只会被人称为莽夫。”
纪石被怼的哑口无言,委屈巴巴拿起那书一看——
《论语》
纪石:“……”
卫驰进了宝库,找到了那把宝石小弯刀。
打开锦盒,红宝石璀璨夺目,弯刀锋利,小巧又精致。
他将小弯刀拿到桌前,取笔蘸了墨汁,写下姚姑娘三字,却不知如何继续。
他想道谢,也想致歉。
可直到久久悬停的笔滴下墨汁,他也没能想出下一句。
姚知雪含泪控诉自己的模样历历在目,挥之不去,不断滋生的懊恼,仿佛一根藤蔓,无声无息缠绕着他,叫他心神不宁。
最后,他略显烦躁地将宣纸折起,放进锦盒,连同那柄弯刀一同塞进屉中最深处。
而把卫驰搅得心神不宁的人,此刻倒很悠然。
姚知雪正坐在窗边吃点心。
受伤的脚上了药,不便挪动,她便半趴在小桌上,单手撑颌,神色惬意。
宫宴上的佳肴虽然鲜美,但在外要守着规矩不可多食,又要分外注意一举一动,还是铺子里的如意糕合她胃口,在家也更自在。
吃到第三块时,春桃禀告说庄盈盈来了。
说话间,庄盈盈已经火急火燎冲进来了,直奔姚知雪而去,急声问道:“晚晚,你怎么了?听说你受了重伤!”
姚知雪见她跑得喘气,给她倒了杯茶,“快缓缓,我没什么大事,就是扭伤了脚。”
庄盈盈再三确认了她的伤没有大碍,这才放心了些,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长长舒了口气。
“我魂都吓没了,他们都说你伤得下不了地,是用轿子抬出去的。”
姚知雪:“……”
果然人言可畏。
“放心,太医说静养些时日就会好,只是这段日子出不了门。”
说到这个,姚知雪有些发愁,新岁将至,真是热闹好玩的时候,她偏偏却出不了门。
庄盈盈拍拍胸脯,“放心吧,你就好好在家静养,我当你的眼睛,有什么动静我和你说。”
她说着歪头一笑,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着,格外可爱。
姚知雪伸手轻轻捏她脸颊的软肉,触感极好,笑道:“那我请你吃糖糕。”
庄盈盈眼睛发亮,用力地点点头。
姚知雪失笑,又想到一事,疑惑问道:“盈盈,方才在宫宴上都没看到你,你去哪了?”
庄盈盈的眼神闪了闪,笑道:“我、我喝了酒,本想去吹吹风醒酒,没想到迷路了。”
她不擅长说谎,此刻已是脸颊滚烫,双手捧住脸,努力为自己找补,“我今日穿得有些多,好热呀好热呀。”
姚知雪用手给她扇了扇,忽而瞥见她手腕上的镯子,白玉镯子色泽莹润,雕刻着一圈精细的桃花瓣,栩栩如生。
入宫前好像没看到她戴。
她有些好奇:“盈盈,你这镯子样式不错,是新买的吗?”
庄盈盈神色一滞,脸颊红的更厉害,结巴道:“对、对,新买的。”
为了防止姚知雪追问,她立即转移话题,一脸神秘道:“晚晚,我今晚还碰到了贺瑶,不知道谁招惹她了,气得在湖边踹树。”
知晓内情的姚知雪突然也很心虚。
“可、可能心情不好吧。”
庄盈盈点点头,生怕姚知雪再追问,立即岔开话题,故作好奇问:“晚晚,今晚卫将军有什么新鲜事吗?”
姚知雪神色一僵,说起卫驰,她就想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现在屁股还隐隐作痛。
她挤出个生硬的笑,“好像……没有吧。”
好在庄盈盈也心不在焉的,没有发现姚知雪的异常。
天色不早,庄盈盈怕父母担心,没坐多久便离开了。
冬日夜里的风格外冷,她裹紧斗篷,快步上了马车,长长松了一口气。
“幸好晚晚没有多问,不然肯定瞒不过她。”庄盈盈庆幸道。
丫鬟芸儿不解,“姑娘,依着姚姑娘的性子,就算知道了,必然也会为你高兴的,为何要瞒着她?”
庄盈盈叹了口气,清秀白净的脸上写满愁容,皱成苦瓜脸,“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不过眼下八字还没一撇呢,晚点再说吧。”
她努力将愁绪撇下,视线触及手腕上的镯子,神色忽地雀跃起来。
*
玉华殿。
“啪!”
杯盏落地碎裂的声音。
“那卫驰算个什么东西?孤跟他说话是看得起他,竟然敢给孤脸色看!”周鸿怒气冲冲,又抄起一个杯盏要摔,被凌湘月喝住了。
“鸿儿!”她看着大发雷霆的儿子,颇有些无奈,“不过是卫驰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对你献媚讨好,你便如此沉不住气!”
周鸿冷着脸,余怒未消。
“鸿儿,你父皇如今看重他,更要紧的是他从前与周延交好,若他站在周延那边,他的胜算便多了几分。”
周鸿不太知道过去的事,凌湘月却很清楚,周延少时其实是很得皇上喜欢的,时常带在身边教导,还让卫嵩远教他箭术。
那时候卫嵩远也常带卫驰进宫,一来二去,周延和卫驰也熟了。
有着这份少年交情,难保卫驰不会支持周延。
“他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机缘巧合打了几次胜仗,还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周鸿轻嗤,并不把卫驰看在眼里。
“罢了,鸿儿你只要记住,眼下不是动他的时候。”
周鸿没说话,但冷静下来细想,他也赞同母妃的话,卫驰才回京,圣眷正浓,确实不宜动手。
但是,周延却是个无人关注的,父皇不喜欢他,皇后又病痛缠身,虽说是中宫嫡出的皇子,在他眼里却跟一只蝼蚁没什么区别。
只要没了他,卫驰再厉害又有什么用。
周鸿从玉华殿出来,周祈如常在殿外等他,见到他,立马露出讨好的笑。
“皇兄,别生气了,那卫驰眼下是得父皇看重,但如今边关已定,天下太平,他没了作用,也蹦哒不了几日。”
这话听着舒心,周鸿心里畅快不少。
“这段时间你派人好好盯着周延,他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
他眼里闪过杀意。
从前他并不把把周延当作威胁,但如今卫驰回来了,让周鸿有了争一争的机会。
但他决不允许有人挡自己的路。
周祈会意,立即附和,“皇兄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周鸿终于露出笑,他拍了拍周祈的肩膀,一脸欣慰,“阿祁,好好做。”
“是。”周祈重重点头。
周鸿露出满意的笑。
自己对这个弟弟还是很放心的,一则是周祈在宫中无依无靠,只得依附自己,不然他就会成为第二个周延。
第二,他自己也明白,只要尽心办事,一心追随自己,来日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来日。
一想到来日,他的心情便忍不住激荡,仿佛自己已经坐在了至尊之位,万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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