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11-1 禅定不易分第十一

陈由己莫名有些心虚,没话找话地废话道:“法师身体没什么影响吧?”

玄真拨动念珠,对陈由己道:“无事,施主不必担忧。只是贫僧察觉施主的竹笛之魂似乎衰弱许多,若是施主不嫌,可以将其交给贫僧,贫僧在史佩珩施主之处听闻了一些炼器魂的心得,或许能使见芳洲的器魂恢复如前也未可知。”

陈由己立刻捕捉到了玄真口中的信息,却怕误会,睁大了眼睛,身子微微前倾,以手撑着地,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法师说见芳洲的器魂是衰弱了,是不是说它的器魂没有消散?”

说完,便摒着气息等待玄真的宣判,随即便听得玄真道:“施主放心,见芳洲器魂不曾消散,正如人魂魄之炁在用尽之后,也不易被感知到;施主说方才是与人起了冲突,施主是遇到了些危险吧?器魂便护了主;何况施主今日便戾气不消、心神不定,因此才未能感知到见芳洲的器魂。”

听着玄真的话,虽然他说得也不如何动听的样子,但陈由己真是越听越开心——见芳洲的器魂没有消散就好!

她眼中发亮,将见芳洲递给了玄真:“那便麻烦法师帮我了,让它的器魂恢复如初。”说着,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玄真接过:“施主不必言谢。”又道,“施主方才似乎心中不痛快,若是施主不介意,不妨告知贫僧。”

然而陈由己毕竟有些计划,若是让玄真知道了,必然又是多了障碍。她便故意地倾身像玄真那儿靠得更近,狡黠笑道:“法师担心我?想知道我的事呀?”

好在两人离得远,她这么样,两人之间仍还有些距离。玄真似乎是轻轻地皱起了眉头,有拉开两人距离之意。

陈由己原本盘腿而坐,双手撑在身体两侧,看了玄真的反应,她将手撑到身前,转坐姿为跪姿,手往前走了几步,膝盖和双掌着地,如走兽一般的姿势,将脸凑近玄真。

玄真倏地起身,双手合十,道:“施主身为女子,还是雅正言行的好。”

陈由己有些不屑地一挑眉,重新盘腿而坐,随口道:“若是我身为男子,那不雅正言行也没事么?”

玄真道:“贫僧并非此意。”

“那法师什么意思?”

“……”玄真一时竟没有答上来。

陈由己装作豁然开朗的模样,道:“哦!我明白了!法师之前说不会轻视女子,那想来不会有假。这样说来,是法师不喜欢与人接触,觉着人身上不干净吧……是怎么说的来着……业障对不对,法师?人人身上都有业障,若是法师接触了,怕自身也会染上业障。”阴阳怪气,正话反说。

只见玄真面上似乎都出现了一些无奈神色,道:“贫僧亦非此意。”

陈由己非要追问:“那法师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知是不是陈由己听错,玄真难道是叹了一口气?抑或只是风声?

陈由己正莫名有些愉快的时候,听得玄真道:“佛教戒律不可与女子独处,亦不可与女子身体相触,不可直视女子,不可与女子戏笑。”

“我记得法师说过,”陈由己笑,“若是能等视男女,不被男女的外表蒙蔽双眼,那也无妨。在我看来,法师光风霁月,以正大立心,以光明行事,等视童叟,无分男女,这样乃是我眼中的法师。”

只见玄真又退一步,做合十礼,道:“施主言过,贫僧做不到如此。佛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然而贫僧见色有色,受、想、行、识亦是如此,住于五蕴,困于名法,脱离不得,实在离得真法远甚。”

陈由己去看玄真的面颊耳朵,只见他的耳尖莹润白皙,并未如往常被夸以后那样发红,陈由己还从他的神色出看到了背阴的灰影和失落。

陈由己顿觉有些无趣了,她说这些就是想看看玄真面红耳赤的窘迫模样,可不是为了看他这样的。

陈由己皱了下眉,觉着玄真这神色瞧着莫不是有些落寞了,是真心觉着自己佛法不行?她心中忽觉玄真的神色刺目得很,让她看了也觉心里不爽快。可眼下真是有些难搞了,她只得斟酌了些用词,以防把好话说得太过反倒像是在嘲讽。

她道:“法师与照泉讲经,我在旁总也耳濡目染一些,我感觉法师对经文已有很深理解,也是因为跟着法师,我才对般若、佛法等事有了些知晓,心中还有了些向往。况且法师在修炁一门上也颇有造诣,董丙娘、地牢中的那些人,还有我,若不是法师出手相帮,也未必能活下来。”

陈由己站起来:“法师是对你自己要求太高、太急,所以觉着总也不够,法师还这样年轻,若是眼下就能看出所有相都是虚妄,那还修行什么呢?法师是想在二十出头的年纪便成佛么,法师倒是一个挺狂妄的人呢。“陈由己说着,笑看玄真。

只见玄真略有惊诧地抬头,看着陈由己愣了一下,道:“如施主所说,贫僧太过狂妄,不知天高地厚,做如此之想实在是贪欲、亦是嗔念与无明,施主点醒梦中人,贫僧多谢施主。”

陈由己笑笑,道:“法师,我只是一个俗人,色便是色,有形就是有形,试想,人若是长久不吃东西就会饿,若是受伤了就会疼,这样的感觉或许在法师看来是空、是虚妄,然而在我看来,也是实在的呀。再譬如,法师在史怀瑜化魔的时候救了我、救了照泉,那我们便活下来了,生或死难道也是一样么?我们是因法师而活。”陈由己再次来到玄真近前,“这样的功德还不够么?看破万事皆空是真法,救人行善的功德就不是么?法师就因为功德是自己做下的,反而不顾了么?法师,不如看看我,我是女人,也是被法师所救之人,是众生中的一人,是一个俗人。”

玄真果然抬起头来看着陈由己。此时,眼中落寞已消,目光温和坚定。

“施主说的是,是贫僧一叶障目,如今听了施主一席话,似有所悟。贫僧学习经文多时,却不如施主透彻,施主果真有慧根。”

陈由己的笑也温和下来:“法师不要妄自菲薄。法师一心向佛,我听说‘心诚则灵’,若如此的话,那法师将来有一日一定能得到真智慧……”她原本还想说“早日到达彼岸”,话出口之前却觉着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咒他一样呢,虽说这话对一个和尚一定是好话,然而她不是和尚,总觉着说着不得劲,于是话没出口,改成了“成就……”这几个词就在嘴边,却一时想不起来,搜索了片刻枯肠,突然灵光一现,“无上正等正觉。”说完她就笑了,“你瞧,法师,在你的影响下,我都知道了‘无上正等正觉’,这不就是你弘扬佛法的效果么。”

那夜月色的阴影,一如今日那树影斑驳落在玄真嘴角的阴影。阳光热烈,白得发亮,陈由己一时不慎被阳光闪了眼睛,恍惚间看到阳光被树影剪裁出一道裂隙,恰落在玄真嘴角,像一个不甚明显却太过温柔的笑,只是她看得不真切。

忽地,她想起了咽下第一口荷包饭,想起了陈芷兰带她去酒楼吃得酒足饭饱,想起了冬日里的热糖水。

她道:“那见芳洲便拜托法师了。”

“自然。”

陈由己离玄真两步之遥,坐下了,觉着体内的炁通畅了一些,脏腑的疼痛也已经不甚明显。

然而终究是未愈,眼下不如专注养炁,好好休息。

于是她再次学着玄真禅定的样子,盘腿而坐,闭上眼睛,虽然上次没能静心,但是这一次……

也不行。

原来什么都不想也是很难的。

念头纷至沓来。

……

陈由己睁开了一只眼睛,看玄真是在炼见芳洲的器魂,便觉着不能打扰他,只好自己继续禅定。

然而一会儿想到了玄真方才的模样,一会儿又想到了之前他拿着史家的玉佩,那日也是背着光……

不行不行,眼下应当专注以炁修身,恢复伤口才是。

又睁开眼瞧了瞧他手里的见芳洲。

不知道经他的手,见芳洲的器魂会不会更丰沛……见芳洲是因两个人器魂才受了损,就是积流阁的那两个,他们还是得死……

不行,要专心!可是下一瞬,脑中又响起了玄真曾对照泉说的那句“心不专”。

陈由己对自己有些恨铁不成钢。不过她不是太苛责自己的人。

反正也静不下心,不如就这样吧。

陈由己这一回大大方方睁开了眼睛,和玄真搭话道:“法师,我好像静不下心禅定。话说起来,你在禅定的时候都会想些什么呀?还是什么都不想?哦,难道是默诵经文么?”其实还是有些怕打扰玄真炼器魂的,毕竟炼的是见芳洲,所以陈由己说话很轻,带着试探的意味。

玄真也慢慢睁开了眼,将炁收了。

他目视前方,没有看陈由己,与往日一样,平静、沉稳、温和。他道:“某些施主于禅修初阶,要静心确实不易,此时可以默诵经文,亦可专注呼吸吐纳,或者进行观照。”

“我不是很懂,法师。”似乎玄真说起什么佛法相关的事情,这句话便成了陈由己的口头禅。

玄真耐心解释:“施主能否念诵《心经》?”

“一切有为法,如露亦如电。我只会这一句。”陈由己如实道。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此乃《金刚经》经文。”玄真亦如实道。

“……”

“施主若不会默诵经文,只念经文中的核心句也可以。”

“就是不断念、反复念‘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陈由己念得飞快,“这样?”

“……施主若不想默诵经文,专注呼吸吐纳亦不失为禅修之法。”

“具体怎么呢?”陈由己夸张地呼吸几下,问,“像这样?”

“施主不可急躁,无论是默诵经文,抑或专注呼吸吐纳,皆可慢下。试着感知空气由吸气进入鼻腔,在鼻腔之中迁流、受热、湿润,继而……”

午后,树下,玄真说得缓慢,陈由己便闭上眼睛,按着玄真的导引调整吐纳呼吸……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还有此等好事?

宁得岁岁吵

不小心与嫡姐换亲后

我在虫族监狱写小说

道姑小王妃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佛子身可饲魂
连载中五千万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