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迁坟事宜

天刚亮,年前刷过新漆红得格外喜庆的大铁门被叩响。

门外站着的陈老窖忙热情地挤出笑脸,弯腰驼背地一手提着一大包东西,看样子有事相求,而且所求非小。

以抠门著称的人竟然会主动送礼,建林暗自称奇,一只脚耷拉在门框外,就这么与他在门边攀谈起来。

“好久没上你家走动了,收下收下,晚辈带点礼物有什么好客气的。”陈老窖边说别客气边把东西提起来。

显得诚意十足,为接下来的请求做铺垫。

“阿公你也晓得,我工作地方远得很,除了逢年过节很难回来,这次回来还是因为家里出了事。邻里邻居的应该都知道,我爹他老糊涂干些疯疯癫癫的事情,找师傅来看,说前阵子祖坟迁的位置风水不好,算来算去算到您房子边上的竹林最合适,就想着能不能行个方便,改天寻好时辰给弄过去。”

嗨,原来是为这事儿。

陈家原先的两个坟原先为了祭拜方便直接建在自家地里面,靠近路边,人来人往的。随着土路改公路的推行,坟包边的小路变成过车的大路,乡政府觉得外人看见了影响不好就让迁坟。

原位置不适用,陈家只好把坟搬到土地的另一侧。

好巧不巧,陈老窖他爹,也就是陈酒罐,在迁坟后的第二天大半夜跑去刨别人家的祖坟,被人家子女抓个正着遣送回家。

想着老糊涂了,受害者家里没怎么为难他。

谁能想到,头发花白弯腰驼背的老头子第三天硬是彻夜不休地再去刨,村里于是传他心怀不满有意为之。

陈酒罐自觉冤枉,咬死是犯梦游病稀里糊涂地干出来。

怕因此事败坏名声,陈酒罐的独子陈老窖,连夜从外地赶回来,脑子一转,把邻里纠纷变成祖坟风水问题。

他此次来就是为了把戏做完,重新找坟址,以便广而告之:“查出来了,我爹的恶行不是恶行,都怪上次的风水先生不靠谱找的祖坟位置不好。现在我重新埋,改了这事就算过去。”

把陈家的小九九看得清楚明白,建林反而打消了拒绝的心思,竹林里本身就有两个墓碑了,多一个不多,还能承人情,当即答应。

但一个条件——

“我孙女儿睡在二楼,正挨着竹林,你选的位置别弄得离我们家太近,免得小姑娘看见害怕。”

“您尽管放心,不会的。”

等目送陈老窖乐滋滋地离去,他回客厅放好东西。

银岁已经坐在餐桌前等着开饭,见到包装五颜六色的礼物,以为是什么新奇玩意,从椅子上跳下来问:“爷爷,这是什么?”

他误以为孙女问的是谁送来的,随口道:“陈家的,想用咱们家竹林当墓地。”

“哦。”已经挨个打量完,没能找到意外收获的她顿感索然无味。

想起整件事起因,建林忽然脸色大变,低下头一本正经地教育孙女:“你知道陈酒罐不?陈家年纪最大的那个老爷子。最近精神不正常,半夜扒人家坟,你要是路过了一定离得远远的,在咱家门口看见就往回跑找大人帮忙。”

这个好玩,她乐意讨论这个。

“秦雲说他他撞邪,真的吗?”

“依我看呐,酒罐就是上了年纪变精神病,平日酗酒把脑子喝坏了。如果是有意刨人家坟头,那是他疯了,无冤无仇跟人家祖宗过不去;要是无意,更了不得了,真真疯得不省人事,谁知道还能干出啥。反正你离远些最好。”

“我知道了——还有,为什么我们家的水最近老有股怪味儿?”

建林还没答话,距离水壶最近的青琼先起身咕噜灌了一口水,没咂摸出其他味道。

她皱起眉头反问孙女:“什么味儿,哪有味儿?水就是水味。”

银岁严肃得回答:“鸡味。”

“人家喝水你喝鸡汤,那你赚翻了。”建林只以为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乐呵呵地逗趣。

“不是鸡汤,是活鸡味儿,凑近鸡羽毛仔细闻能闻到的味道。”

热烘烘的臭气,不刺鼻的同时存在感极强,深吸一口能一直深入进五脏六腑。

为被轻视而感到生气,她坐回原位,支着脑袋瞄地上。

地上爬过一排蚂蚁,她不生气了,而当喷香的饭菜一上桌,所有烦恼都被抛到九霄云外。

可躺在床上,问题又重新从九霄云外走回来,站在床头目光灼灼地盯住她。

实践出真知,反复实践才能得到知识。

想到这儿,银岁一把掀开被子坐起身。

农村的夜晚由厚重的沉寂与沉寂底下压不紧的细微动静组成,人声完全消停下去,鸡鸣狗吠偶尔响起,蟋蟀滋哇大叫。

“大黄?”压低的人声一出来,杂乱的异响又都消失殆尽。

后门前应声隆起一块模糊的黑影,大黄听见小主人的招呼立即站起来摇晃尾巴,给这次夜晚行动增添不少安全感。

老旧电线总有接触不良的小毛病,被油烟熏黄的灯泡“滋啦”闪烁几下才爆发光亮,昏暗的暖光将狭小的厨房笼罩在内。

从橱柜随便找出小碗放到水龙头下,银岁拧开生锈的水龙头,清澈见底的自来水源源不断流进碗里,在即将填满的一刻停止,细小的泡泡让水面混浊成乳白。

耐心等到它恢复如初才端起碗小口啜饮,泛着恶臭的水刚进口就被转头吐进下水道。

就是有鸡味道嘛。

只有活鸡身上有又燥热又恶心的气味。

倒掉大半,碗里只剩浅浅一层透明底,手指戳进去像史莱姆的质地,略显粘稠,可举起来沿着边晃动的运动形态又独属于纯液体。

粘稠的胶质物从喉咙畅通无阻地滑进肚子,跟她恶心得蹲在地上使劲咳嗽,可咽下去的无论如何也咳不出来。

尽忠职守的看门犬闻声而吠。

狗把爷爷奶奶吵醒,知道自己晚上不睡觉喝自来水肯定会挨批评,她慌忙收拾好碗碟逃窜上楼。

拖鞋略大,走一步响一声,正响到二楼时,早早埋伏卧室门框边的瘦长黑影抽动了一下,随后按开开关。

欧式吊灯迸射出鲜艳的橘黄火花——上年纪后它温馨柔和的淡黄光晕有转红的趋势,悬于头顶,像被菊花花瓣一般张开的金属框架掬住的血月。灯光是冷的,无论红黄都是冷的,月光同样如此。

秀气寡淡如水的白净鹅蛋脸,时间额外为此添上细密的波纹,穿素色睡衣的银母张开嘴,波纹随之扩大。

“是不是感冒了,怎么咳得厉害?”

“咽口水呛着了而已,妈我没感冒,”眼珠子心虚地转来转去,她问:“刚才吵到你啦?”

“你妈就没睡着过。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青蛙,叫个没完没了,吵得人睡不着觉。你爸倒睡的像条死猪,我们说话也吵他不醒。”

“我倒没怎么听到。”

“你这边儿声音确实少点,我们那边那叫一个吵哦,震得脑袋发昏。”抱怨完,女人不忘叮嘱女儿早点上床睡觉,轻飘飘走回主卧。

主卧门宛如无形的结界,莫名地,双脚一迈进去此起彼伏的蛙叫就重新响起,而且越走声音越大。

她无法忍受地停在中途,头转向玻璃窗,隔着厚实的翠绿窗帘往外望了又望。

难怪叫声不绝于耳,外面全部都是青蛙。瓦片上、墙根、泥巴路······绿色的肉把万物严严实实地盖住,跳跃着蠕动着呈包抄趋势向房子围拢。

“今年怎么这么多青蛙。”银母躺回床对丈夫说,却没得到回应,上手推搡,男人依旧一动不动地睡死过去,双眼紧闭。

吃了睡睡了吃,真跟猪一样,要是我有这么好的睡眠质量就好咯。

与此同时,相隔一面水泥墙的银岁也抱怨着同样的事情。

妈妈不说还好,一说,感觉四面八方都传来青蛙叫。

前些年近夏闹青蛙闹不到家里来。

银岁家的地理位置离池塘较远,周围虽然茂林密布能留存几只,但零星几只影响有限,有时候跳进院子爷爷拿扫帚赶出去就好,半夜很少扰民。

自来水是不是偷偷抽用的池塘水?倘若今年蛙类泛滥成灾,一片水塘挤满了青蛙,那表面的水不就混合着它们分泌的粘液或者卵,可能青蛙的分泌物就是这个味道。

想到刚才那口水可能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送进肠子就反胃,瞬间涌起干呕的冲动。

银岁浑身像有蚂蚁在爬,盖着棉被拱来拱去,像蚕宝宝硬是扭着扭着把自己掉了个个,抬起脚来靠着床头的白墙,身子完全拉伸成长条,翻滚的肠胃终于稍微舒坦些。

如果不是有毒,现在冲出去舔一口,结果立见分晓······

“怎么还不睡?”

突如其来的问话落在想得入神的她耳中宛若惊雷炸响,被崩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妈你说得对,它们太吵了。”

银母俯身,边把靠着小床的沙发收拾整理出来边接话;“你这儿可比我们那儿清净,妈今晚上先过来将就一夜,明天上白班,熬不得一点。”

“好。”老实地摆正姿势,往另一边挪。

把杂物放到旁边,银母舒服地长吁一口:“快睡,我们母女俩今天搭伴,你爸睡眠质量才叫好。你这点要是遗传你爸该多好,小时候就不用你妈妈天天不分昼夜地哄。”

生怕她回忆起往昔就说个没完没了,银岁连忙打断:“我困了。”

“好好好,睡吧睡吧,我知道你就不乐意听以前干的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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