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官秀丽,眉眼带着生冷的寒气,瞳仁近乎纯黑,眼尾如一笔墨渍拉长晕染,画上的少女身穿长款外套,以近乎空荡的漠然神色凝视画外人。
漂亮,但少了点生气。
像一首白纸黑字,阅后即焚的诗。
“进来这么久没看见,希望你们要找的人还活着。”
上了年纪依然气宇轩昂的中年男人纠正道:“是我们要找,这孩子大有来头,对弄清楚近期频出的异常空间很关键。”
他挺立的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没有度数,买来单纯为了增添文雅风范,外套遮住隆起的肌肉,内搭定制白衬衫,显然想营造温和可亲人生导师形象。
皱巴的A4纸被叠好揣进兜里,纪寻今只觉他今天的打扮有种用力过猛的喜感:“叔,你要不把眼镜摘了,不然乍一看哪部谍战片走出来的。”
“我倒觉得你叔这副尊荣往讲台上一站就是个温文尔雅的人民教师。”
纪寻今正欲开口,忽然目光一凝,嘴角照旧懒散地扯着笑意:“呀,刘叔,你要找的关键来了。”
这次没忙里抽闲纠正“你”“我们”的,被称作刘叔的男子同样留意到停在高台上的来人。
碎发借姜可颂的夹子别在耳后,露出白皙的额头,银岁本准备避开,可三人中最年轻的男生看过来的速度太快,没来得及。
两只队伍分别站在台上、台下,纪寻今所站之处是前山从西门进入后会到达的水泥砌的儿童游乐场,同她们高差近两米,又因树木遮挡,在两人没到台边前根本发现不了彼此。
女青年喜出望外地迎上来:“妹妹别害怕,我们是……”
哪有好人一上来就喊别怕的,闻言,停顿片刻的脚立刻后撤一步,银岁转身时余光扫到一个黑洞洞的东西闪过。
被为首的男人喝止:“别开枪!”
少年摸出的枪完全没打乱她的逃跑计划,天时地利,昏暗的环境和随处可见的树木倒成了最佳盾牌,挡得严严实实。
一道青影浮出夜色,稍有动静便匆忙蹿回林中。
得,谍战片出来的人民教师想抓《聊斋志异》里的姑娘,寻不到才正常吧?
“没上膛。”纪寻今无奈摊开手。
……
“为什么遇到人跑的比见鬼还快?”
“因为人有枪,并且不能随便烧。”
姜可颂震了震:“是正规的还是□□?”
以她浅薄的认知,城市里能正大光明掏出来的要么正规军要么混社会。
“像黑手党,我们班周六放的电影里面的教父,黑发黑眼中国版的。”
“那确实该跑,幸好我们跑得快——”迎面而来的人如当头一棒敲得她哑然失声。
一、二、三,真的是三个!中间的黑衣男也确实像中国版混社会的社父。
“嗨。”最先搭话的女青年自来熟地挥挥手。
“……”倒霉。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妹妹,你看我们真是有缘人,听我说完好不好?刚才寻今想开个同龄人之间的玩笑活跃气氛来着,结果你走太快了,没成。”
封神俊朗的少年默默再掏出漆黑的手枪,扣动扳机,枪□□发一束红色的闪光,伴随欢乐的童声“biubiubiu”。
枪是假的可以跑。
——可惜距离不合适,两只队伍正好被转送到伸直手臂能够到的位置,跑开一步够不到,但保不齐他们趁位置刷新前追上来,还得从长计议。
稀里糊涂地,两男三女重组为一个新队伍。
姜可颂依旧和银岁紧紧牵着手,被三人有意无意围在中心。
最先搭腔的女青年边走边为她们介绍各自的名字:“我叫柳青柳,今年29岁,当过白领卖过地摊,现在被组织收编成异常处理员。另外两位,刘叔是组织元老了,全称刘全,跟着我们叫刘叔就好;纪寻今,今年19,和你们差不多大,你们应该有共同话题。没事干可以找他聊天,聊生气了再找刘叔告状。”
银岁抬眸瞥他,身形修长,自然卷黑发在耳后翘起细小的弯弧,正懒散地笑着。
像小混社会的。
介绍完,柳青柳退到一侧,同纪寻今分列左右防备突发情况。
一路上,神色和蔼可亲的刘叔真的如同关照小辈安全的亲属长辈,自然而然地走在两人身后,同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准确来说是跟姜可颂聊天。
忽然他停下来,摸出一个大哥大似的东西,功能也和它差不多,按下某个按键,伴随滋滋电流,失真的人声忽然通过无线电通讯另一头传来。
“10638呼叫,10638呼叫。”
“你好。”
“报告,我们这边解决了。剩下十二个人,十活二死。”
“收到,批准进行下一步。”
姜可颂偏头递出眼神:什么下一步?
不知道。
他们貌似真是正规人员,迄今为止表现得蛮友善的。
银岁不置可否地微笑。
当小命还捏在他们手里时,她会认真祈祷他们是好人但不会相信他们是好人。
“妹妹们上这边,一会儿请你们欣赏放火烧山,别担心,里面没人了。”
火已经升起来了,从另一头,应该就是与他们联系的另一支队伍放的。
昨晚后半夜有雨,按理来说被淋湿的木头能稍微减缓火焰的肆虐,可自从山顶某处有一缕浓烟飘摇而上,整个后山没过多久便沦为风筝的巨大焚场。
风筝,是她为那些飞舞的纸糊的大鸟取的俗名。
柳青柳取出背包里的连接着金属罐子的火枪,对准最近的枝丫。
挂在树梢的风筝被热浪舔舐,瞬间燃起化作火球,受束缚的躯体被啃食殆尽,残存下来的随着上升气流直冲云霄,然后,穹顶的乌泱泱一片风筝被引燃。
远远看去,无数轮鲜红的太阳升起又陨落。
其中几只慌不择路地撞向天空,天空顿时火光大作——熠熠生辉的天也不是天,只是挂在顶端假装苍穹的一块可燃幕布。
从烧出的洞口往上看,只有白茫茫的虚空。
灰烬如火盆中窜出的冥币碎屑,旋转着飘到每个人的头顶、肩头。
“以前比较难对付,但自从西方那边清缴过一轮,它的能源就不足以支撑模拟出无坚不摧的物质。如今这些东西空有其表,一烧就着。”
“西方?”
十几分钟里第一次等来应声,她受宠若惊地解释了大通:“嗯,它原本出现在西方,打着上帝天国之梯的旗号。第一次被发现是受害者之中有个神父,说它随便引用的圣经原文和实际牛头不对马嘴,宁死不屈,给自己饿死了,等它离开后给外界通风报信。”
“然后那边信教的异常处理人员就自发四处围剿。它在西方待不下去便转移到我们这边,在国内还是头一遭,我估计它水土不服也骗不了多少人。”
没想到能在这种情况下得到有关于它的零星信息,银岁以前所未有的热情追问:“它是什么?”
“你朋友在,确定要深入讲完吗?如果她也想干这一行也可以。”
“……算了。”
读懂朋友对这个问题的在意程度,姜可颂忙捂住耳朵:“我可以关闭听觉。”
“可以扭曲现实的域,一般为区域内逐渐出现异常,异化深到一定程度后便同外界隔绝开来,变成一个真正的异常空间。它吸收完里面人的生命力就将四处游荡去覆盖其他正常开间,以此扩大波及范围。”
“来源和解决办法是?”
“源头未有定论,开始的形式各有异同。至于解决办法千奇百怪,至今没找到共同之处。”
“谢谢。”
最后一缕青烟飘散,眨眼的功夫周遭焕然一新。
脚下的绿草成茵化为松软的黄土,烧掉的树木毫发无损地生长在原位,折腾这么久,真正的太阳是时候坠到西方一角。
姜可颂着急忙慌地点开聊天页面,当看清楚对面发来的消息满脸惊悚地让银岁瞧:“白衿琴刚刚发消息,说她和林晓先出去了,可她——”
“在异常空间里死去的人假如没有建立自己已经死亡的认知,等空间崩塌后就能完好无损地回到现实里,而且在你那位朋友记忆里,这段记忆会被合理化。两个世界按理来说互不影响,可以当成一场梦,能醒得来的话。”
完好无损……后背湿凉一片的银岁不自在地轻微动了一下。
他们还站在树荫下,光线昏暗,柳青柳在科普时不知不觉走到两人身前,纪寻今一直不远不近地走在前面,刘叔失去踪影。
偏过头拽了一下身边人的衣角,她正欲悄声示意糊弄过去,纪寻今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忽然回头笑了笑:“您需要外套是吗?”
然后出乎意料地得到她一个硬邦邦的回答“谢谢”还有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竟然同意了。
哦,想以把我冻死作为被拆穿小心思的报复。
话都说出去了,纪寻今干脆利落地脱下外套,就站在原地,反客为主地等她上前来拿。
光滑的面料捏在手里随时滑溜出去,银岁也不扭捏,直接套上,入夜后山上确实怪冷的,不忘向舍身捐衣的好心人道谢。
围观的姜可颂对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不明所以,寻思着怎么两个人关系一瞬间突飞猛进。
柳青柳表情释然:“同龄人就是熟络得快。”
早知道让寻今出面做开场白,省得她尴聊半天。
我真的写魔怔了。做梦梦到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第一反应是:遭了,对面竟然想用破坏背景之术使我的小说大纲失去效力。
被困火场最担心自己描写过的景物被烧掉导致大纲后续剧情无法使用,什么小说被害妄想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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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天国之梯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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