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见他翻身爬上一段不算太高的城墙,正欲往下跳,立即飞身过去,双脚踩住石墙边缘,举剑向前刺。
晏景行堪堪躲过,吓出一身冷汗,手中盐袋往下滑了一截,好险托住,连忙往下一跳。
这一剑落了空,黑衣人纵身往前一跃,准备再刺第二剑。
待听得“噗通”一道落水声响,河水溅起巨大的水花。
过了一会儿,晏景行才扒着城墙边缘从墙外爬进来。他扛着盐袋弯着腰身,衣摆处一片湿润。
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他立即跳下城墙,寻着小路回去。
这段无人深巷的墙外,乃是护城河。
即使知道黑衣人短时间内不可能从河中爬起,晏景行仍心有余悸,苍白的脸色,直到看见西施客栈外的两盏明黄色灯笼才缓和。
“什么?有人要杀你?!”晏采薇在客栈等了晏景行半天,待他回来听见此话,忍不住蹙眉,“大晚上的说什么胡话?别是看花了眼。”
说完,她抱着盐袋,往厨房走去。
“我没有!”晏景行走上去挡在她面前,急忙解释,“我说的是真的。那两个黑衣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死命追着我跑!要不是我急中生智,想了招引鳖跳江,明天你就能看见我暴尸街头了!”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晏采薇把盐袋放进空罐里,转身朝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叫你别去惹事,别去惹事。你要是在学堂好好给我待着,能遇上这些?”
晏景行脸色仍透着苍白,想来吓得不轻。
晏采薇看了心疼,摸了摸他的头,语气缓和:“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快去洗了睡吧,明天起来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晏景行应了一声,恹恹地回了房间。
翌日,鸡鸣几声,天光渐亮。
楼下的喧闹从香油入锅那刻就再也没停过。各种招呼吆喝,把被褥里的人生生吵醒。
晏景行掀开被子,心中感叹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浮生若梦,实在百无聊赖。
晏小丘端着打好的热水在门外喊:“晏公子,你醒了吗?”
晏景行“腾”一下翻身而起,开门接过盆道:“你忙你的去吧。”
“哎!”晏小丘点头,转身下了楼。
晏景行草草洗了脸漱了口,穿衣套鞋后,打算下楼帮忙。
刚走到楼梯口,两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进了店。
他心里无端有股不好的预感,赶紧蹲下//身,从楼梯栏杆缝观望。
那两名男子身着黑衣,腰挂冷剑。脸上没戴面具,只是阴沉着脸,一副凶神恶煞样。
果真是昨夜那两人!
晏景行心中大骇,那把差点要了自己小命的冷剑,他绝不会认错!
晏采薇正在店内忙着跟几个伙计一同招呼客人,头顶的光线随着两道人影靠近而收敛压暗。
她抬头一看,见是两个身高体壮的黑衣人。
晏采薇心里一骇,面上却端着轻笑,语气如常道:“二位客官,快快请进。”
她引着二人到一张空桌前,语气柔和:“二位想吃什么?”
黑衣人落座,打量了四周一番,像是在找什么人。
晏采薇识相地没催促,等他们来来回回在店里看了好几遍,其中稍矮些的男子终于开口:“两碗汤饼,一盘牛肉,再来一壶酒。”
他声音沙哑如钝刀,听起来格外刺耳。
晏采薇扬声吩咐道:“小丘,这桌客人两碗汤饼,一盘牛肉一壶酒!”
“好嘞!”晏小丘记下来,往厨房里走去。
晏采薇掐了掐发抖的手心,稳着表情。
这两人闻着一身血气,是真正刀尖尝血的人。
没等她转身,未开口的那人往楼梯看了一眼,抬脚想上楼。
晏采薇“诶”了一声,问道:“客官可是要看房住店?”
趁黑衣人停住脚步,晏景行按住胸腔内跳得飞快的心脏,轻手轻脚地退回屋。
就在两人沉默对峙时,坐着那位稍高一点的黑衣人,眼神一变,垂眸盯着出现在剑柄上的一只芝麻小虫,对站着的黑衣人摇了摇头。
“没事。”
两人没等菜上桌,提前离开了客栈。
“吱”一声轻响,门被人从外推开。
晏景行托着腮,看向窗外,眉头紧皱。晏采薇端着食盘走进来,把饭菜放到桌上:“你还真是惹到了凶神?”
晏景行胸口又慌又堵:“我这次真没惹事!”
晏采薇叹了口气:“饿久了吧?先吃,吃完再说。”
晏景行鼻头一酸,眼角止不住湿润,低头扒饭:“姐,我真没骗你。”
晏采薇捏了捏山根,眉头不展:“我知道。那两人到底什么来头,看模样,不像是柳州城的人。”
“岂止是不像柳州城的,”晏景行擦了擦眼泪,“我看他们,也不像是桃元间的!”
这四海八荒,九州六界,分布着仙、魔、鬼、妖、天、人六股势力。
桃元间便是人界,共有九州。
不是桃元间人,便是异界妖魔。
“我昨天去借马,回来时意外碰见他们鬼鬼祟祟地在巷子口,我还什么都没听见呢,就被他们发现了,所以我就赶紧回来了。”
晏采薇心思一转:“会不会,是他们并不想让人看见?”
晏景行也思索道:“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什么好人,说不定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以为被我识破了,做贼心虚,所以想杀人灭口?”
晏采薇神色凝重:“不行,真是这样的话,绝不能让他们发现你。”
晏景行观察着晏采薇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难道我要这样,一直躲着不出去?”
晏采薇面露难色,心中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了!”晏景行眼中一亮,想起一件事。
“姐姐,你还记得,我有个朋友叫连长机吗?”
这名字晏采薇自然不陌生,柳州城连家小公子,出了名的玉质金相。那样的人中龙凤,偏偏就跟自家的纨绔弟弟成了关系密切的好友。
晏景行有些激动道:“前些日子他告诉我,他打算拜入蓬莱修仙,不如我跟他一起去吧。若是也能学到什么仙灵法术,不仅可以自保,说不定还能干一番大事!”
晏采薇反应极大,瞬间冷脸,一声拍桌震得他神魂动荡:“不行,你不能去修仙!”
晏景行一愣,不解道:“为何?”
晏采薇眼神复杂,沉默地盯着桌子,良久,轻轻吐出一口气:“若是去蓬莱能保你的命,那就去吧。”
“什么?”晏景行惊讶地抬头看向晏采薇,“姐,我真能去蓬莱吗?”
晏采薇不耐烦地瞪他一眼:“那不然还能怎么办?你愿意去就去!”
晏景行连忙点头:“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姐姐,你放心。等我学有所成,一定早日归家。”
他看了一眼晏采薇,见她眼中隐隐有水光,心头不免难受。他挤出一个欠打的笑,故作轻松地打趣道:“你不会要哭吧,晏西施?”
他打记事起就没见过父母,认的第一张脸就是晏采薇。十六年春秋,是晏采薇起早贪黑把他养大,两人从没经历分别。
晏采薇扭过头去,闷声道:“谁要哭,我巴不得你走呢。”
黑衣人每日都会出现在西施客栈附近,晏景行好容易才找到机会离开。
离家那天,天黑如墨,墨上点缀着几颗不动如山的星子。
晏采薇准备了一大包干粮给晏景行,让他带在路上吃。
晏景行见她憋泪实在辛苦,催她赶紧回去睡觉。
船快要走了。
晏采薇站在岸边,目睹晏景行上了前往蓬莱的船舶,挥了挥手中的丝帕。
晏景行也冲她挥手,大声喊道:“晏西施,等我回来啊!”
船缓缓启程,远离了岸边。
晏景行扭过头,不去看变成一个黑点的晏采薇。
身边传来一道温润的少年嗓音:“晏景行,你不会也要哭吧?”
晏景行眼眶微红,瞥了一眼旁边的好友:“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没心没肺。”
“胡说。”连长机反驳,双手伸展,顺势背靠船舷,“我明明五脏俱全。”
晏景行没跟他理论,视线在船上扫了圈,把所有人尽收眼帘。
有满脸络腮胡的壮汉,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年过半百的老人,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着修道成仙的愿望。
蓬莱乃是海中奇山,上有仙人。只有见到飞龙形状的白色海雾,才有机会进入蓬莱。
船舶在海上行了三个月,风吹浪起,船身摇晃着前进。
期间,晏景行注意到一人衣着朴素,整天喝水充饥,有心分享干粮,又担心对方不愿接受。
连长机出主意,让他故意在擦肩而过时撞到对方,再以干粮赔罪。
谁知这一撞,直接把饿了几天的人撞昏了。
不过幸好,对方醒来后并未计较此事,也收下了他送的干粮。
这天,众人在海上漂泊许久,终于见到了飞龙状的海雾,船上当即爆发一阵惊呼。
晏景行看向一望无涯的远方,隐隐有了朦胧翠微的轮廓。
他嘴里叼着晏采薇做的干饼,对这段时间蹭吃蹭喝的连长机道:“是不是快到蓬莱了?”
身旁的连长机应了声:“应该快了。”
孰料当夜,一人突然发狂,晏景行差点带着连长机跳船逃生。后来才弄清楚,原来那人本就有病症,只是不知为何,突然这时发病。
分不清是晨晓还是黄昏,船果然靠岸,蓬莱岛就在眼前。船上乘客欢声雀跃,奔涌下船。
两岸江水迢迢,中间显出一条过道。仙雾四面而来,幽林抽蔓,鸟兽尽白。
虽是仙岛,却隐隐可见金楼玉阁,闻听一片笙歌仙乐。
晏景行与连长机一道收拾了东西下船,刚落地便被身后一人撞得一个踉跄。
晏景行回过头去一看,见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男子,正局促地红着脸道歉:“实在对不住二位公子,在下不慎脚下不稳,冲撞了二位,多有得罪!”
正是之前他撞昏过的那位男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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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狡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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