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景行道：“什么丹药？”
明湛一听，变了脸色。进钟阴前，明烁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枚丹药，掰成三份。给他跟明松一人一份，说是吃了能增长功力。
但颜文渊讲学时明确说过，仙丹灵药不能乱吃，好东西未必有益，对症下药才是良道。
明烁听了却很生气，说什么他看不起他这个大哥，一气之下趁其不备吃了两份。
后来明湛留意了一阵，明烁确实没出什么大问题，才堪堪放心。
“明松，”他立刻去问小弟，“你也吃了吗？”
明松眼泪横飞，连摇头道：“大哥盯着我，我不敢不吃，但是等他走了，我就吐出来了。因为那个丹药，大哥说是云不还给的，我觉得他不像好人。”
稀奇。晏景行看了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的明松一眼，你还能分出好人还是坏人呢。
他没忽略明松口中的云不还，想起之前玉佩一事，他总觉得奇怪。现在再一细想，总算知道有哪里不对劲。
云不还他们怎么会知道他身上有玉佩，他们拿玉佩是想确认什么，以及柳州城追杀他的黑衣人，也是剑指玉佩后动的手。
想来玉佩背后，隐藏着一桩大事。
明湛用袖子擦干眼泪，跟明松把明烁扶到里面去。刚安顿好，近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沉重又杂乱，不像人所为。
明烁现在这样，十有八//九是云不还的丹药所致。可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根本没有解药。更何况暗中还有妖物，时刻觊觎他们的灵力，企图吞噬。
晏景行单膝跪地，手撑着山壁，探头往外望。
“有妖怪过来了。”明湛握紧手中剑，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明烁，最后将目光落在晏景行身上。
晏景行缓缓皱起眉，有种不祥的预感。
“晏景行，”明湛纠结万分地开了口，“你能不能帮忙照看一下我大哥，我跟明松出去杀妖。”
“不行！”晏景行还没回话，明松迫不及待地替他拒绝，“万一他想对大哥下毒手怎么办？二哥，你怎么能随便把大哥的性命交在外人手里？我留下来照顾大哥。”
晏景行语含不屑：“我也不是什么都想要。”
明湛疾声厉色道：“明松，人命关头，你不要任性。跟我走，晏景行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晏景行煽风点火道：“那可不一定。”
“你听，他自己都说了！”明松站起身，挡在明烁身前，“而且你说人命关天，你的命是命，大哥的就不是了吗？反正我不相信他，要去你去，我就要留下。”
手中剑颤抖，发出震鸣，明湛从没觉得如此疲累，他一狠心，扬手一掌打在明松脸上，清脆的掌声回荡洞穴。
“你不去，究竟是因为担心大哥，还是害怕妖怪？”
两行清泪从明松发红的眼眶流出来，他跟明湛大眼瞪小眼半晌，最终还是妥协地拿起了剑。
晏景行望着两人一言不发的离开，不过迟疑了一秒，人已走远。
他同意了吗？
没有。
是啊，他还没同意呢！
怪不得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三兄弟没一个正常的，全都脑子有病。
晏景行抱着胳膊，斜倚在山壁上，眼神复杂地看着明烁。
有人出力杀妖，也算是好事一件。看就看吧，反正不会少块肉。
他盘腿坐在洞穴入口，偶尔起身查看明烁有没有气息。
时间的流逝有迹可循，远处重叠的苍翠竹木，如打了秋霜，在晏景行一闭一睁的瞌睡中泛黄成金。
身后的明烁冒出一连串胡话，难受地左右翻腾，像在油锅里煎炸的活鱼，一会儿冷汗涟涟，一会儿面红皮烫。
晏景行担心他在自己照看的期间断气，忍着膈应把书袋里的野果喂给他吃。
明烁一口将野果咬得四分五裂，紧闭的双目倏地瞪圆，无光的瞳仁死死定在晏景行脸上。
“看什么？”明烁的反应太奇怪，晏景行警觉地边问边往洞口退。
“难受......”明烁喃喃自语，抬手扯自己的腰带，“心跳太快了，我受不住了，别跳了，别跳了！”
心脏不跳你就死了。晏景行暗自腹诽，见他发狂地撕开衣襟，正要挡着眼，却注意到一道黑紫色魔纹在明烁胸口流窜自如。
他霍然一惊，一时心胆俱寒。
魔气！
再看明烁状似癫狂，眼球通红，眼眶乌紫，显然一副入魔之兆。
晏景行当即不再掩饰，明目张胆地退到了洞口。
明烁面上布满紫血丝，凌乱的衣衫浸透湿汗，一道魔气打来，山壁震了震，似要坍塌。
晏景行闪身躲开，跳出山壁之外。他施法打向明烁，哪知魔气强大，竟反将震飞几米。
前有狼后有虎，左右无路，晏景行在这狭小的一方天地与明烁来回周旋。
或许是刚入魔，明烁一举一动都笨重迟缓，仿佛身体里有两个人在争夺主权。
就这么围着山壁纠缠了不知多久，在明烁逐渐熟悉入魔后的身体时，明松忽然这时回来了。
天可怜见！
晏景行这才有时间擦一擦眼睛周围的汗，对神色仓皇的明松道：“明松，你大哥他疯魔了！”
此话一出，明松满脸天塌下来的灰败之色，活像见了阎王：“入魔？不要，我不要入魔......”
晏景行挡住明烁挥过来的冷剑，没注意明松的不对劲：“是你大哥，不是你。别站着了，快来帮忙，先把他制服！”
身后隐有冷器破空的声音，晏景行后脑勺一凉，弯腰侧身躲过一剑。他愕然回头，明松竟跟明烁神色状态一模一样！
“你也吃了丹药！”晏景行恍然大悟，“难改怪你们死活不愿出手杀妖，一旦用法术，势必会暴露魔气的存在！”
明松从袖中掏出一把妖丹，囫囵塞进了嘴里，霎时妖魔之气大涨。
两个人轮番上阵，哪怕明松刚入魔，行动笨重，晏景行仍几次险些伤到要害。他沉着气，在明松突然暴起扑来之际，瞅准时机，抬脚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将人踢飞，紧接着一道灵力打去，把人暂时定在了山壁之上。
明烁猛运魔气，一团黑雾急追飞身往密林那边逃的晏景行。危险之际，一道剑光迎面而来，擦过他耳侧，穿透黑雾刺中明烁。
晏景行正要庆幸，嘴角弧度忽然凝固，意识到剑光出自谁手。
是明湛回来了。
“怎么回事？”明湛召回剑，剑尖滴着血。他用眼神询问晏景行，只得到一个充满戒备的眼神。
完了。晏景行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内心已慌成了一团，人家兄弟一条心，就算入了魔，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大抵不会帮着他这个外人。
“大哥，阿松，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明湛看清灵剑所刺中的妖物竟是明烁时，差点连剑都拿不稳，“魔气，真的是你们带来的？”
那两人已成魔物，神智全无，他所问自然得不到回应。
晏景行趁其不备，撒腿就跑。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一个外人何必掺和这不公不私的恩怨。心里虽如此想，逃了几百米，还是停了下来。
仙不容魔，魔必弑仙。晏景行不确定明湛是否狠得下心杀自己的手足，但明烁明松显然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救人还是保命？脑子里两道声音争得不可开交，几乎要打起来。晏景行眉心挤出几条纠结愁苦的沟壑，抬脚往前走，却似有屏障拦路，脚尖悬在半空不上不下，最后叹了口气，足峰与身子一转。
就当是还明湛救他一剑的恩情。
晏景行匆忙赶到，听见明湛正与明烁僵持：“大哥，我是明湛啊，大哥，你看看我！”
山壁上的明松挣脱落地，举剑朝明湛后背杀去，晏景行赶紧施法拦住，飞身踩在明松肩头，一脚踢中他的头。
这一脚正中太阳穴，哪怕是魔物也得眩晕片刻。晏景行踢腿的瞬间从肩头一跃而下，趁明松反应不及，扣住他手腕，借着他的剑一剑封喉。
冷剑落地，明湛回头，神情大悲：“阿松！”
晏景行道：“没死！”
那一剑虽然割了明松的喉咙，但对魔物来说，只是皮外伤，且他割喉的姿势并不顺手，伤口更是浅不可见。晏景行灵力化绳，捆住明松，用力一拽，把他往外拖：“你捆住明烁，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明湛原本有神的眼睛倏地更亮了：“我大哥他们还有救吗？”
晏景行无奈道：“你下不去手，我暂时又杀不了，还能怎么办？交给师兄他们处置吧。”
明湛忙不迭点点头：“密林那边的妖兽不多，我杀了几只，剩下的跑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我们赶快走。”
两人各用绳子牵着一人，并肩逃出密林，进入一片宽阔平坦之地。
秋景之色褪去，越往里走，越发现钟阴山的奇特。外面的树木虽出奇地高大挺拔，但到底跟寻常的没什么差别。然而进了里面，见到的树可谓殊形诡状。
半截埋在土里，半截深入云天的冰树，无数冰枝向天而生，挂着一连串菱形冰花，立在此处似一栋晶莹剔透的小楼。
旁边同样大小的树，枝条虽青葱郁绿，枝头却结着看不清形状的云雾团。风一吹，云团摇摇欲散，又因其中的一股力量，散形不散神。
晏景行眼里闪过惊艳，煞风景的嘶吼声响起，打断了他抬脚触碰宛如巨龙出土的树根，抬手触摸冰雕般的枝叶的念头。
明湛担忧道：“他们好像越来越狂躁了。”
晏景行拿出风雷卦：“我找找青玄师兄布的阵，先把他们装进去。”
风雷卦探吉凶，追邪祟，识鬼神，判姻亲，无所不及。他灵力一催，卦象万变，最后显出的卦象是——
红、红鸾星动？
晏景行一阵恶寒地扫过在场的三人。
是谁？他现在就要灭口。
忽然间山摇地撼，林摧木折，晏景行身形晃如汪洋一叶扁舟，他捏着风雷卦踉跄着往树下走，一个人骤不及防从天上掉下来。
晏景行下意识抬臂接住，冷香抱了满怀。
旁边接连掉下来两个人，哎哟了几声，是连长机跟陆思涯。
那他抱着的是，小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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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钟阴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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