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含冰2

原是晏景行情急之下,急中生智,将魏渺身下的沙雪化作流沙,险活一命。

魏渺躺在雪地里,眼神都被撞清醒了几分,他摇头甩清思绪,抬手时手腕疼得厉害,一摸才知骨头断了。

他用另一只手按住流血的鼻子,挣扎着想翻身,被晏景行一个泰山压顶死死摁住。

“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晏景行眼泪跟手肘一道重重往下砸,砸断了魏渺的肋骨。他抹去泪痕,被自己突如其来的落泪惊得愣了一下。

“啊!”魏渺痛呼,口中求饶,“别打了!别打了!我、你、你是何人?”

晏景行双眼通红,充耳不闻。尽管魏渺此刻落于下风,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心头那股对死亡的恐惧,仍然萦绕不去。

“说!谁让你来杀我的,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晏景行揪起魏渺的衣襟,拖着他在雪地里一遍遍摔打。

粗重的喘息声透着无力的哀怨,晏景行手掌热得惊人,在雪面留下的凹凸不平的掌印中,盛着被蒸化的清冽雪水。

他眼眶赤红,像一头暴怒的野狼,低伏身子瞪着摇头挣扎的魏渺。

魏渺糊了满脸的血,分不清是口腔还是鼻腔流出来的,问道:“你是谁?你是谁!我在哪儿?”

雪域苍白的天空响起一声高亢的鹰啸,晏景行停下动作,胸膛波涛起伏,心脏撞钟般一下又一下跳,撞得他脑袋嗡鸣,呼出的热气散作冷雾,徐徐往上飘。

一只猛雕盘旋在二人头顶,目光闪电,时高时低,伺机而动。

晏景行松开抓着魏渺的手,他的小斧子早已埋进雪里,不见踪影。此刻他手无寸铁,只能紧捏书袋,盯紧猛雕。

魏渺听见鹰啸,脸色大变:“是猛雕,它会吃了我们的!”

晏景行没好气道:“会吃了你,但不会吃我。”

魏渺神色惊恐,环顾四周,喃喃道:“我怎么在这儿,我不是在山下吗?我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见他状态痴迷,晏景行没时间深究,暂且在心里留了个疑虑,道:“你继续躺在这里等死吧。”

肩膀的血浸透后背,他撕开衣角止住伤口,瘸着右脚,打算找个地方躲避猛雕。

魏渺多处骨折,行动困难,又被冻得面青耳红,身心俱疲,哽着声音道:“别丢下我一个人,我不想死……”

见了鬼了,前后判若两人。晏景行腹诽。他对要杀自己的人没那么多同情,何况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不管是钟阴,还是其他地方的猛雕,都具有袭人跟食人的能力,尤其面对伤弱者,它们可以轻易地用鹰爪与鹰喙,撕扯掉人的头颅。

猛雕逼近,魏渺见晏景行头也不回地离开,悲凉惶恐中又生出一股狠毒。

猛雕朝魏渺伸出鹰爪,魏渺拼命召剑。晏景行腰腹一紧,瞬间被魏渺的剑强带回去,挡在魏渺面前。

雪域里生活的猛雕,身上有股桀骜不驯的味道,鹰爪挥过来,能闻见雪的冷冽与血的腥气。晏景行被剑控在原地,乌黑的瞳孔缩成一点,被冻得波澜不惊的神情之下,一颗心几乎冲破胸腔。

千钧一发之际,彻冷的剑光率先而至,斩断鹰爪。血喷涌而出,溅在晏景行脸上,带着余温。

这是一把银泽耀世的灵剑发出的剑光,警告地迫近,把猛雕眼中隐藏的残忍凶暴照的一览无余。正当猛雕怒振双翅,掀起一阵又一阵飓风,将地面吹开一条走道,灵剑骤然降临。

上面的雪被吹开,下面的冰河显露而出。猛雕以头抢地,力道之大,竟使冰河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晏景行回头看那剑从何而来,欣喜地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往他这边赶。

“小琢!”晏景行挣开困住自己的剑,双腿又僵又麻又痛,他只能爬向谢怀玉。短短几十米,手指在冰面磨破,血又凝成冰,蜿蜒成一条血路。

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就在谢怀玉即将捞住晏景行的手时,冰河在猛雕的撞击终于不堪重负,沿着最大的一条裂缝四分五裂。

“噗通”一声,晏景行消失在冰面。

谢怀玉心跳一滞,望着空空如也,只剩窟窿的冰面,手指摸到了冰上的血。

魏渺软虫一样爬过来,抱住谢怀玉的脚:“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谢怀玉没有半分犹豫地踢开他,哪怕是踢人,他做出来也带着一股雅正之姿,看上去轻得像是舒展了一下脚踝,却直将人踢开了十多米远。

旋即他收回剑,无心再杀猛雕,径直跳进冰川。

雪域高原之上是雪山,之下是冰川。山可见多高,冰川却不知多深。

刺骨的冷水浸透全身,晏景行睁着双眼,举起双手想抓住些什么,双手却似灌了铁,沉重,乏力。

身子下坠,透光的窟窿离他越来越远。他是会凫水的,可在冰川之中,仿佛一切都被吞噬,体力、法术,连同他愈发模糊的视线。

胸腔内的空气被慢慢挤压,晏景行口中飘出一串水泡,窒息感紧随而来。他被迫喝了几口冰川水,冷意清晰地从喉咙流过胃部,激起一阵绞痛。

上空的水面浮动,隐约有谁的脸正望着他。当看清那张脸属于晏西施的那刻,晏景行眼泪止不住地涌出,顷刻被冰川舔舐干净。

恍惚间,一条雪白的小蛇打破所看见的幻象,弯弯扭扭地朝他游来,晏景行唯恐是什么妖物,有心想逃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蛇迫近。

离近了,他才看清,竟是谢怀玉的雪绸。

对了,还有小琢。小琢还在上面!

虚惊一场后,他被冻傻了的脑袋终于找回清醒,提起精神,手指抓住了雪绸,不再往下沉。

雪绸另一头传来一股拉扯的力道,晏景行顺力飘过去,底下一团阴影跟着他移动。

晏景行憋着气,低头一看,脚边闪过四道金光,一偏头,四只拳头大小的金色竖瞳正冷冷地盯着他。

那物察觉到他的目光,身子展开,竟是一条不知几丈长几丈宽的双头蛇!

晏景行猛一拽雪绸,双腿却被蛇尾绞住,勒得他骨头险些碎裂。蛇尾顺着裤腿往上,两圈就将晏景行围得只剩脑袋。

原本充满力量的右手被夹在肥硕的蛇身里,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勾着雪绸,手背上青筋似隆起的条条山脉,每一条都蕴含着求生的意志。

呼吸渐微,在双头蛇的禁锢中,他沉入水底。无力化作裹尸袋,裹住了即将成为一具尸体的晏景行。他忽然无比痛恨,痛恨自己的灵根。

倘若他不是废灵根,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任人割宰,还要小琢冒着危险来救自己。

眼下这只怪物,不知来历底细,更不清楚有多么凶残,小琢的确厉害,但在冰川下,五感处处受限,难保不会受伤。

思及所念,他濒临脱力的手指颤抖着,缓缓松开了雪绸。

滑腻冰凉的蛇皮勒在颈间,发达的肌肉只需再略一施力,便可将身体包围的人轻松绞杀。

不等这双头蛇有所动作,一把锋芒剑从蛇尾尖划到蛇头,生生剥了蛇皮。浓郁的蛇血迅速染红一方冰水,双头蛇痛彻骨髓,立起身躯想拍飞灵剑。那剑却不停留,绕着蛇尾一绞,半截蛇尾分离身体。

双头蛇痛得伸直蛇身,缠不住人,三角脑袋两头并进,一条蛇信子袭向谢怀玉,另一条袭向无力下坠的晏景行。

与此同时,雪绸紧紧缠住晏景行的腰身,另一头则系在谢怀玉腰间。

谢怀玉精准接住蛇信子,没立刻扯断,而是趁机将灵剑抵在双头蛇背后一绞,直接割下其中一个蛇头。

大股大股鲜血喷涌,浑浊了澄澈的冰川。可见度降低,双头蛇摇身一变,缩成拇指粗细,几寸长短,拖着残缺的身子,一头扎进血水里逃过一劫。

谢怀玉不欲穷追,顺着雪绸游向晏景行。

少年脸色青紫,总是明亮的眼睛合了起来,嘴角天然翘起一点弧度,笑意若隐若现,只是唇色惨白,笑也带了点儿凄凉。

筑基期以下尚未避水,谢怀玉眉眼一动,拍了拍晏景行的脸,见他睫毛抖动了一下。

正要带着人往下游,晏景行突然剧烈挣扎,双手抓着谢怀玉不放,鼓着腮帮子双腿乱蹬。

谢怀玉看他满脸痛苦之色,几乎就要死去,灰眸闪了闪,靠近浅色瞳孔中映出来的那张脸。

意识涣散的边缘,晏景行吸回了一丝神智。

眼前是狭长的一条缝,朦胧间,他看见一点灰色的物体。慢慢睁开双眼,那点灰色变成了同样的一双眼睛。

好近。

晏景行心想:他是死了吗?

据说人死前,所有见过的人、经历的事,会像走马灯一样重现,难怪他会看见小琢。

他静静地注视上方那双眼睛,在谢怀玉头往后退开,露出那张宛如水中月镜中花一样美好的脸时,心头觉出一丝不对劲。

谢怀玉再次凑近,晏景行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唇上的柔软触感。两张脸贴得如此近,仅仅是视线与呼吸缠绕,已让他头昏脑涨,不知身在何方。更妄论谢怀玉挑开他紧闭的唇,冷着脸,正正经经地为他渡气。

是真实的小琢,不是幻想。小琢来救他了。

晏景行当下手软脚酸,眼中失了神,体窍出了魂。谢怀玉唇肉饱满,唇珠触感明显,结结实实地贴在他唇上,印出漂亮的唇形。

脑中响起一道声音:他亲了我,我就是他的了。

狂喜之间,夹杂着一丝惆怅无措。

晏景行绝不否认,自己最初的确被谢怀玉的容貌吸引,所有喜欢都源于一张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爱美人也一样。后来,他慢慢发现,比起精雕细琢的美玉,谢琢更像从未打磨过的高山寒冰。他冷漠,遥不可攀,一不小心还会扎人,哪怕那个人是自己。

放在以前,知难而退是晏景行一贯信奉的守则。诸如读不进去书就不读了,去不了的庙会就不看了,抢不过的龙舟就不玩了等等。

晏西施总说,男儿要有不成功誓不还的斗志。彼时的晏景行只是翻了个身,说了句我是女儿。

偏偏遇到谢怀玉,他一改以往作风。千险万阻,刀山火海,他知难也不退。

早在得知他是男子,也仍旧改不掉喜欢时,一颗心就已送了出去。

晏景行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胸前,眼睛发亮,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谢怀玉略一皱眉,他对世俗**一窍不通,见状只是疑惑。不知晏景行神态神情为何意,思来想去,得出一个结论:

渡氧太多,人会变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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