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天狗

祝风歌干咳了一声,不知为何,少岛主气场分明不容忽视,可在出声前,他竟毫无一丝感觉。

“恕我眼拙,没看见少岛主在此。”

晏景行追着上一句话道:“祝师兄,你刚才为什么说人估计没了?”

蓝涧抢先一步答道:“因为他看见了。”

“看见了?”

“虽然看见,但是没看清。”蓝涧回想着祝风歌的话,“就好像有个弟子嗖地一下不见了,风歌说,可能是触发了传送阵。”

谢怀玉问:“你能看出来?”

祝风歌垂手立在一旁,乍然被询问,忙抬起头,恭敬间夹杂几分雀跃几分表现之心:“只是凑巧罢了,传送阵的召阵与传阵略有差别,我又刚好分辨了出来。既然是召阵,恐怕那人凶多吉少,所以我才会有此猜测。”

晏景行站到祝风歌面前,隔开他跟谢怀玉的视线,笑眯眯道:“祝师兄真是见多识广,这件事有告诉那个暮什么吗?”

“暮千封?”祝风歌摇头,“还没有。一来我并不能断定,二来怕惹祸上身。”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若将此事告知十三宗,到时对面反咬一口,他没法自证。而那名十三宗弟子状态古怪,曾说过“我怎么在这儿”的话,倒也符合传送一说。

晏景行点点头,身子仍杵在祝风歌面前,目光转向谢怀玉:“小琢,你觉得设阵的,会是哪个门派?”

他这句“小琢”两字咬得极重,生怕旁人听不清。

祝风歌跟蓝涧果然面色浮起诧异,打量的目光隐蔽又按捺不住地在晏景行身上流连。

不待谢怀玉开口,远方传来奏笛之声。

谢怀玉听见这声音,神情微动道:“我们过去看看。”

他主动提出去看,想必知道吹笛之人是谁。进入钟阴的人中,跟他关系较近的,除了蓝涧口中在屠山的青玄,还剩下一位,蓬莱仙子谢宝君。

晏景行道:“听小琢的,我们去看看。”

笛声清且欢,笛影缥缈绕林,似无数精鸟在林间跳跃。他们循声赶去,扑面一阵湿润的春风,让眼前之景平添三分仙气。

谢宝君娉婷而立,那道清越绝伦的笛音正出自她手。

钟阴万物万妖奔腾山林,三派弟子各占了一方地,晏景行在人群中看见一位面生的男子尤为显眼。

锦衣华服,气度不凡,一身绯衣张扬,却与他温润的气质不契而合。

“那是十三宗本宗弟子,江云苍。”谢怀玉目视前方,神情淡然,仿佛说话之人不是自己,“跟暮千封不同。”

那就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一位了。

晏景行嘴角扯动了一下,偏头问:“我跟他比,小琢你更喜欢哪种?”

谢怀玉松开手,衣服上的褶皱慢慢归于平整,眉心又堆起褶皱:“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晏景行咬着下唇笑,紧抿着不让人看出来,眼中笑意却遮掩不住,胳膊似涂了胶,自动黏在了谢怀玉身上。

而谢怀玉看向谢宝君,从余光里得知,晏景行仍侧目注视自己,不由得气息一乱。不知是因为担心晏景行看谢宝君,还是担心他不看谢宝君。

或许两者皆有,所以他才会自相矛盾地胡思乱想。

晏景行将他的神情收进眼底,脸上笑意褪去,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小琢,以前的那些话,我都是真心的。”

谢怀玉猛攥紧衣袖,声音微沉:“什么话?”

“关于……心悦‘蓬莱仙子’的话。”晏景行语气变得温柔,“心悦是真的,哪怕现在,我也仍旧心悦于他。”

他一根根打开谢怀玉紧握的五指,强行与其十指相扣,一字一顿:“别乱想了小琢,我怎么会认不出自己喜欢的人呢?”

谢怀玉浑身都臊了起来,他双眸含羞带惊地看着晏景行,一时连笛声都听不见了,耳边只剩那句“我怎么会认不出自己喜欢的人”反复响起。

“你!”谢怀玉脸颊滚上一片红霞,连忙甩手,哪知手上宛如铁锢,生扯硬掰也逃脱不开。

他瞪着一脸平静,神色却不似平常,反而有些陌生的晏景行道:“松手。”

晏景行依言松手,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等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讨厌我靠近吗?”

祝风歌跟蓝涧从看见晏景行牵谢怀玉手的那刻,眼珠子几乎快要瞪出来,嘴唇张了又闭,闭了又张,用眼神询问连长机。

“咳咳!”连长机突然捶了捶胸膛,语气若无其事,“好多妖啊,思涯,逢山,我们也去猎两只吧。”

陆思涯会意道:“好,两位师兄,我们先过去了。”

晏景行注意到他们的动静,知道现在不是谈这些事的时机,于是扯了扯谢怀玉的袖子,征求他意见:“我们也过去,好不好?”

谢怀玉匆促地点了点头,脸上热度未散,心乱如麻。他一面往谢宝君那里走,一面忍不住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晏景行矮下//身子:“小琢,你不要害羞,不管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谢怀玉道:“别岔开话。”

“哦。”晏景行眼神乱飘,手指擦过鼻尖,“就是,让你帮忙引荐那次,我就知道了。”

“那你还让我……”谢怀玉反应过来,灰眸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晏景行一眼,“你是故意的。”

他转身就走,晏景行一时追不上,焦急道:“小琢,等等我,你别生气。”

连长机喜闻乐见道:“你看你看,浪出事来了吧。”

陆思涯压住嘴角道:“这种事对景行而言,应该不算棘手吧。”

连长机不认同道:“那可不一定,景行虽然看着不着调,实际也是头一回,不见得经验十足。”

祝风歌听得瑟瑟发抖:“几位师弟,你们在说什么?”

连长机啧啧摇头,不肯再讲,陆思涯也是一脸神秘莫测,祝风歌病急乱投医,转将目光期待地落在从头到尾都没吭过声的萧逢山身上。

萧逢山黑沉的眸子盯着他,几秒后,开了金口:“不、不、不清、清楚。”

蓝涧忍不住道:“你这跟向瞎子问路有什么区别?”

祝风歌严肃道:“不许嘲笑师弟。”

蓝涧道:“我是在嘲笑你。”

晏景行看两人斗嘴正看得起劲,一阵犬吠在耳边惊开。

他拔腿就要跑,连长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跑什么,这是鬼话奴,别被它骗了。”

晏景行回头一看,一只鬼话奴果真不高不低地悬浮在众人头顶,口中发出犬吠之声,心里一阵无言以对。

陆思涯手执灵符,与旁边祝风歌的琵琶声一同打去。灵符暗波袭来,鬼话奴不避反迎,在灵符灼烧的烈焰中怪声尖叫,身体“砰”一声炸成一团血花。

这算什么,借刀杀自己?

晏景行问道:“它此举有何深意?”

祝风歌等了片刻,不见谢怀玉有开口之意,这才找回师兄范道:“仙子所奏之笛为阳春笛,凡妖闻之,便可知屠妖者来临。大多妖兽被捕获放进钟阴时,已知晓命运。如今死期将至,它们大概也认命,不愿挣扎了。”

话毕,谢宝君正好一曲奏完,各派弟子立刻听从本派领头人一声令下,提剑杀妖。

连长机道:“走!”其余人跟着没入人群中,身影时隐时现。春意盎然的佳境之地,一时嘶鸣乱耳,污臭不堪。

谢怀玉虽羞恼未消,但仍不忘嘱咐让自己丢脸的罪魁祸首原地别动,只是语气变得公事公办。

晏景行轻啧一声,心事彻底暴露,他不再藏着掖着,直白地冲谢怀玉挑眉,吹了声响亮不足、暧昧有余的口哨,以示自己明白。虎牙一笑便藏不住,露出一截恃宠而骄的雪尖。

他目送谢怀玉飞身落入人群,连剑也不用,单手震碎一席妖兽,拍掌叫了几声好。

阳春笛再度响起,晏景行看得手痒,席地而坐,驱使灵力往人堆里扎。颜文渊教过开根的心法,他之前一宿接一宿地尝试,总不能突破,正好现在有时间。

心法不算难背,不外乎是“三根六慧,灭欲存戒”之类的口诀,翻来覆去默念即可。

浓郁的眼睫掩盖住黑亮的眼珠,神识化作一缕灵力,如同蜗牛伸出触角,带着孩童的好奇,一寸寸靠近外物。

初次成功开根,晏景行既惊喜又狐疑,开根那么多次,不知为何偏偏这次一蹴而就。

他把这一切归结于运气使然,没再继续多想,操纵灵力前行,如鱼游走在人与人相隔的缝隙间,最后停在谢怀玉肩头,轻摇灵力末端,如同摇晃并不存在的尾巴。

谢怀玉眼眸微垂,瞟了一眼左肩。

晏景行一会儿贴在他耳根轻语,一会儿落在他手心打滚,温存了几刻,闲不住脚地跳开,继续往四周探。

这种感觉就像人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身体不动如山,灵魂漂泊万里。不过现在说漂泊万里,还有些太早,他顶多漂泊几百米。

绕过纷战的人群,灵力贴地而行,忽觉一阵隐颤。那颤动从地底深处传来,好似沉睡多载的古老神物即将破土而出。

晏景行收回神识,猛睁开眼:“小琢,快躲开!”

语声未毕,地已裂开,天一瞬间暗淡,透出独占半边天的黑影。

谢宝君停奏,与青玄对上目光,异口同声道:“天狗出来了。”

人浮于半空,妖物如雨点般坠落地缝,一只不剩。两方土地严丝合缝地并嵌一处,看不出一丝瑕疵,但隐约能听见地底下妖物不甘的哀嚎。

众人严阵以待,死死盯着一步一震的四根雪柱前后逼近。

晏景行仰得脖酸,连天狗长什么样都没看见,只听见一人大喊:“追!”

那四根雪柱听懂人言,迈开狂奔,芝麻团大小的人跟在后面追逐。

晏景行原本站在天狗前面,一道雪白的身影从他头顶跃成一条优美的弧线,立刻远去数十米。他正要追上去,后背紧接着扫过一阵柔软。

在被差点拍飞的瞬间,晏景行反手揪住了那物,身子一轻,挂在了天狗身上,遥遥领先一众人。

他手上力道不敢有一丝松懈,左右两边都是蓬松乱舞的尾巴,原来自己正挂在天狗九条尾巴的其中一条上。

天狗的一根毛发足有一个人那么长,晏景行抱着几根天狗毛吊在尾巴尖,晃成了一串迎风旋转的灯笼。

几道身影踏空而来,晏景行与率先赶到的谢怀玉擦身而过,仓促中彼此对视一眼。

谢怀玉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一句什么,只是身影消失得太快,晏景行并未看清。不过他大概知道会是什么话,诸如不要害怕,不要担心之类。

本以为天狗之逐,“天狗”为第一,不曾想“天狗”第二,“逐”居第一。

被挂在尾巴上半时辰,颠五脏倒六腑的晏景行莫名凄凉地想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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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天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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