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见他读信读得出神,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问道:“玄飞又在信里说什么了?”
“四叔说,等我去了方定,要教我骑马,还要吹笛子给我听。”谢令璋抬起头,眼里亮着光,可那光很快又黯了下去,“先生,我...其实有点怕。”
“怕什么?”先生的声音温和如泉,潺潺流过山涧。“怕方定太大,人太多。”谢令璋小声说着,手指不自觉地将信纸的一角卷了又卷,“怕不认得路,怕不懂规矩,也怕...他们其实并不真的喜欢我。”
这些话,他从未对谢檀提起。可在先生面前,心底那些细小而怯懦的念头,总忍不住悄悄溜出来。
先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他揽近些,目光温和地落在他脸上。
“阿辰,”先生声音里带着笃定的暖意,“你四叔那样盼你去,便知方定是欢迎你的。谢家是大,人也多,可正因如此,那里才有更多会真心喜欢你的人。”
他轻轻将谢令璋鬓边的碎发理顺,继续说道:“不必担心他们不喜欢你。你这般纯净剔透,待人赤诚,谁会不喜欢呢?规矩可以慢慢学,路也能渐渐认,但一个人的真心,才是最难得的。你四叔知道,我也知道。”
谢令璋心里微微松动,仿佛被阳光照到的冰面,裂开细细的纹。先生的话像温水流过心底,将那些不安轻轻化开。
“至于方定,”先生笑了笑,“等你去了便会知道,那里不过是另一个能让阿辰自在成长的地方。玄飞他们会护着你,就像在白蔼山一样。”
谢令璋望着先生沉静的眼睛,那里满是让人安心的力量。他不由得把头靠在那手臂上,小声说:“有先生这句话,我便不那么怕了。”
先生不再继续这话头。转而考校他昨日的字帖,又指点他练剑时几处不规范的动作。他讲解时声音平稳清晰,一如他教谢令璋的所有事,总能将少年心头那点慌乱抚成一片安宁。
午后,先生便要启程。他似乎总是忙碌,在白蔼山的这些日子,像是从光阴的缝隙里偷来的一般。
谢令璋与谢檀送他到渡口。春日的暖阳洒在沅筠湖上,泛起万点碎金。先生踏上小舟,青衫在微风里轻轻拂动,恍若山间一缕流云。
“好好练剑,认真读书。”他临行前嘱咐,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片刻,“要听话。”
谢令璋用力点头,直到那一叶扁舟在视野里缩成一点墨痕,再也望不见,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回去的路上,谢令璋格外安静。谢檀走在他身边,忽然开口:“父亲是疼你的。”
谢令璋转过脸看他。“父亲看你的眼神,和看旁人不同。”谢檀语气平静,不含半分嫉妒,只像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他为你考虑得很远。”
谢令璋心尖微微一颤,蓦地想起谢檀总是独自睡在那张小床上,想起先生待他,总似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薄雾。他悄悄伸出手,握住了谢檀的手指。
“阿檀哥哥,”谢令璋说,“先生也是疼你的。他教你读书写字,待你与我并无不同。反正我是最喜欢你的。”
谢檀怔了怔,随即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反手将谢令璋的手握得更紧。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白蔼山依旧静默,可握着谢檀温热的手,看着彼此依偎在一处的影子,谢令璋心头盘踞的那点孤独,仿佛也被冲淡了几分。
他知道,自己仍是沅江的孩子,是白蔼山的孩子。但他的根,似乎也悄悄牵连着远方的方定,牵连着先生走过的广阔人间。此刻的他,想起先生的话,对那个叫做方定的地方,竟也生出了几分浅浅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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