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如意又猛地睁开眼！
电击后的残留反应让他心跳得很快，大口呼吸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满头的汗还来不及擦，旁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哥们儿，你醒了啊。”
迟如意这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生物——
一个踮着脚蹲在一米外的墙角，两手朝天举着的圆胖子，看起来有几分憨厚。
迟如意放下些许防备，他能闻出同类的气息，这也是一只修得人形的妖，品种他还十分熟悉。
“黄……”迟如意开口，发现自己感官意外地迟钝，无法控制唇舌并且还带着点儿被电了的颤抖，“黄鼠狼？”
“哟，柏大流氓拿电棍捅你了？”圆胖子乐了，揶揄道，“那看来你还挺恶，真是妖不可貌相。”
圆胖子带着点迟如意并不能理解的骄傲喋喋不休：“不像我，立刻束手就擒了，都不带挣扎的。你们狐狸精就是不服管，多少年了，哪次闹事没你们？”
迟如意把脸一放，冷冷回击：“你们黄鼠狼老实，放个屁就溜了，跑得比谁都快。”
黄鼠狼被讲到心虚之处，有些尴尬，费力挪了挪肥臀，把重心换到另一只脚尖上继续举手蹲着：“嗨，咱哥俩也别内斗了，都是妖还分什么高低贵贱？道上没怎么见过，您尊姓大名？”
不等迟如意回答，房门被砰一声踹开，柏澍左手拎三个装着纸碗的塑料袋，右手举三根烤肠，胳膊肘还挂了一袋，里边装着三听可乐。
他气宇轩昂地出现在一狐一鼠面前。
柏澍本就长得高，往门口那么一站头都快顶上门框，和蹲墙角的黄鼠狼、靠墙瘫坐的迟如意形成一个斜三角形。
他眼神漫不经心，扫过黄鼠狼和迟如意，目光定在后者脸上：“刚醒，就聊上了？”
迟如意才吃了大亏，这时不敢贸然行动，咬紧牙瞪柏澍。
黄鼠狼见二人气氛微妙，忙打圆场：“他是刚醒，没聊几句，哈哈。柏警官，提的是什么呀？哎哟哟，这么香，不会是给我买的吧。”
“我就知道柏警官心系百姓，对我们妖也一视同仁从不歧视，真是文县青天啊！”
他谄媚地笑着，迟如意看他这副嘴脸，都顾不上拿眼睛恨柏澍，嗤笑一声。
让黄鼠狼这么一阵吹捧，柏澍嘴角抽搐道：“黄老五，少说没用的俏皮话，你的问题还没交代清楚呢。”
抬脚勾过小方桌，柏澍把买的午饭放桌上，人五人六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打开可乐，小品一口。
这一口汽水让柏澍得到极大的满足，他长舒一口气，说道：“黄老五，还有你，过来吃。”
叫是叫了，却看也不看黄老五，眼神若无其事瞟向迟如意。
黄老五听令立刻放下举起的手，端坐在小桌前，黑豆眼一转。
想来是柏大流氓和这嫩脸小狐狸有点什么过节，所以格外防着他吧，那眼睛就跟黏人身上了似地。
迟如意也不怵他，站起身来冷漠地俯视柏澍，讲话不是很好听：“你什么你，礼貌在哪里？”
没想到柏澍反倒笑了，不但不接茬迟如意的挑衅，还垂下眼乖顺道歉：“不好意思啊，还没来得及问，你的名字是？”
“迟……”
迟如意刚要报上大名，恍惚间有个画面从他脑海中闪过。
——有人用拂尘轻敲他额头，声音很低沉，温柔得像耳后正在被拇指轻轻摩挲：“如意，你是要祝我一切如意？”
迟如意一咬舌尖，把剩下两个字从唇边收回去，他脑子突然乱得很，生硬地把话锋一转：“三，迟三。”
柏澍了然点头，原来是排行第三的小狐狸精。
他端起饭盒道：“先吃，再说正事。”
其实迟如意刚跑下山就饿了，此时虽然想拿腔拿调矜持一番，还是敌不过生物本能，只好冷着脸席地而坐，拿起筷子也吃起来。
柏澍买的是铁板炒饭，金黄的鸡蛋和白嫩的豆芽均匀分布在米饭上，刚出锅不久还热气腾腾。
迟如意浅尝一口，心里点评道味道不错，脸上的寒霜也化了几分。
而黄老五则是风卷残云地吞下整盒米饭，又一口叼住烤肠刺溜吸进胃里，他意犹未尽，贪婪地用余光瞥向迟如意。
迟如意右手执筷，左手捏拳，咚一声砸在桌子上。
见他不好惹，黄老五尬笑两声，拉开可乐拉环，发出呲的一声，双手虔诚地捧着喝起来。
迟如意听见这动静偏过头去看，他刚才就好奇这红色的罐子，只不过不想问柏澍。
他觉得自己要是开口问了，就在柏澍面前低他一等，从此都抬不起头。
还不等他向黄老五发问，就听见一声讨人厌的笑，柏澍拿起迟如意面前的可乐，拉开放在他面前。
他面容和煦：“别盯着别人的看。”
看柏澍此刻态度还不错，迟如意也有所松动，这可不是他主动要求的哦。
虽然丢了魂魄后忘了很多事，可柏澍转世记忆全无，怎么算优势都在我，那就暂且先伪装一阵子，待到发现柏澍破绽再行出击。
于是迟如意拿起可乐放心大胆地喝了一大口。
“噗！！！！”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我舌头好麻，呛到喉咙了，一定是剧毒！柏澍好歹毒哇竟用这种小人招数！
迟如意拍桌而起，愤怒一指：“你！你又害我！”
无端被控告的柏澍抹了一把被喷得满脸的可乐，无力道：“看你修为也不像初出茅庐的小妖了，怎么可乐都没喝过。”
“啧，多浪费啊。”黄老五在迟如意暴起的时候就顺势往边上一滚，身形相当灵活，“这是可乐，好喝的。”
迟如意：……
他不动声色地砸吧砸吧嘴，好像是甜巴丝儿的，又闹笑话了。
白嫩的脸蛋微微泛红，迟如意结巴道：“我，我只是忘了。”
唉，现在的人世真不好混。
不过这个称为可乐的物品，确实好喝，迟如意又小心嘬饮一口，心中暗暗记下这个新奇东西。
饭毕，柏澍悠悠掏出两张A4纸，说道：“既然都吃饱了，那我说正事了。”
“欢迎二位加入文县漏管精怪收容所，从今天开始，我将负责二位的劳动改造，确保二位能顺利融入文明社会，共创美好明天。”
黄老五抗议：“什么？！我可从来对您唯命是从，不敢有半点异心啊柏警官！而且我早从这里毕业了，还是您亲手签发的合格证。”
他怆然泪下，就差爬过去抱柏澍大腿了。
“柏警官，我们的过去，你，都忘了么？”
迟如意抱着双手冷眼旁观：“恶心，演技低劣。”
柏澍掏出笔，在其中一张A4纸上填写，他冷笑一声：“黄老五，偷窃罪，你这是二进宫啊。犯人于2024年5月9日中午在商业街作案，后逃窜至文县客运站，存在畏罪潜逃的可能性。
2024年5月10日上午，该名犯人在客运站茶水间被缉拿归案，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迟如意恍然：“……2024年，一百年了，你们黄鼠狼怎么还在偷，能不能有点进步？”
黄老五被两面抨击，口不择言狡辩道：“怎么，怎么没进步！以前我们偷鸡而已，现如今都偷上电鸡，怎么不能称之为更上一层楼？
而且柏警官，我冤枉啊，我要是知道那是你的车借我八个胆儿也不敢……不对，我早改好了不偷了！”
“那天，我本来在姚记鸡王排队买鸡呢，看见隔壁门口有辆电动车，我本没想怎么着，突然！”
黄老五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一股难以名状的力量驱使着我，骑上了那辆电动车，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哇柏警官我真的冤枉您一定要相信我，抓出真凶还我清白呜呜呜……”
柏澍打断黄老五的一连串哀嚎，语气冷冽不留情面：“真凶不就是你吗，偷我车害我下午没打上卡全勤被扣，损失共计800元，从你接下来的劳动所得里扣。”
迟如意虽没听太明白，也知道黄老五是犯事儿栽柏澍手里了，虽然和他没关系，但他也幸灾乐祸地哈哈笑了两声。
“……你笑，马上到你了。”黄老五扭头恨恨瞪他。
柏澍懒得理黄老五，示意他在表格下方按手印后拿起另一张，这才好整以暇地看向迟如意。
迟如意被他这样盯着，莫名有点紧张，他在黄老五哭唧唧的碎碎念声中捏住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下摆。
柏澍又压下眼尾，不那么嚣张地笑了，像是在安抚迟如意似地，声音也柔和了几分。
“迟三，精怪物种检测结果表明，你是一只赤狐，属于西藏亚种，年龄超过三百岁了。”
黄老五咋舌，这年岁，也算一只大妖了啊。但他仍有些记恨刚才迟如意的嘲弄，于是仗着柏澍在这儿杵着，勇敢地选择阴阳回去：“老前辈，受小的一拜。”
说是要拜，其实手指都没抬一根。
迟如意冷哼一声。
黄老五继续拱火：“不知这位前辈，是怎么被柏大流……不是，柏警官逮捕……不是，请到这儿来的呢？”
柏澍坐在沙发上眼也不抬，啧了一声，黄老五瞬间老实不少。
他拿起笔填表：“该犯于2024年5月10日下午，袭警……”
顿了顿，又补充道，“未遂。念其初犯，经上级领导审批判处半年劳动改造，期满后职业综合考核合格方可离开收容所。
在收容所改造期间，需严格遵循收容所管理规定，不得擅逃，如有任何违法乱纪行为，特别行动处授权调查员柏澍，也就是我本人，对其采取一切强制措施。”
他讲了这好大一通，迟如意就没听懂几个字，但他不甚在意。
柏澍的掌心雷虽然厉害，但看这样子他另有要职在身，想来也不会每天盯着自己，找着机会他就先偷袭，再逃跑，哈哈。
天地宽广，他看到时候柏澍怎么找他。
劳动？劳动个屁！
黄老五却对迟如意态度一百八十度扭转，敢袭击柏大流氓，真是吾辈楷模，他顿时黑豆豆眼里闪着崇敬的光芒。
也许是迟如意内心的小九九过于明显，导致表情十分不屑，引起了柏澍的不满。
他起身以一个略带强制性的姿势从身后环住迟如意。
迟如意害怕他的掌心雷，更怕他有其他不为人知的法宝，只能任由柏澍捏起他的手指，按在红色印泥上，在A4纸表格下方留下一个屈辱的指纹。
这还不够，柏澍起身时反手从身后掏出一串闪着银光的铐子，咔哒一声锁在迟如意匀净的右手腕上。
迟如意愣了，难道是他装得不够诚心，柏澍还要铐着他才放心？
下一秒，柏澍把铐子的另一个环扣在自己左腕上，咔哒上锁。刹那间，铐子融化了一般，钻进迟如意和柏澍的腕间，消失了。
迟如意惊恐攥住自己的手腕：“！”
黄老五：“哇哦，你们俩锁了。”
迟如意缓缓转头：“……啊？”
黄老五：“还不明白吗？锁上这铐子，你就只是一只凡狐，仙家的事再与你无关。”
柏澍点头补充道：“特别行动处2020年特种设备研发金奖，不才正是在下本科毕设作品，道上人称铐了个妖。未经本人允许，不可擅用法术，小狐狸，老实点儿。”
迟如意感觉，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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