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姑娘的笑容僵在脸上,强撑着服了服身后才离开,一转过身,眼泪瞬地就如掉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直往下掉,她好歹也是这烟云楼里排得上号的人,哪个达官贵人不是求着要见她?她何时受过这委屈了?
其他几位还未来得及离开的姑娘们个个脸上都是露出一副难堪的神色,生怕苏墨又再说出一些伤人脸面、捅人心窝子的话,在必须得维持的那一点礼貌基础上,皆是抢着往外走。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姜芜和方才那位被苏墨指到的名叫韶毓的姑娘。
姜芜眼观鼻鼻观心地坐下,想着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苏墨把玩儿着手中的折扇,扫视一眼他与姜芜中间的空隙,淡淡收回目光,“你会什么?”
韶毓还未回过神来,愣然无措,更不知他这下又问的是谁,悄悄打量过一旁沉默的姜芜后,她才放心开口,“我会弹琵琶,还会唱小曲儿,跳舞也都是会的。”
苏墨单手撑额,折扇在小几上一点一点,漫笑道:“还有呢?”
只要有外人在时,他皆是平常的那股子风流意,丝毫叫人看不出他发脾气时也会有的暴戾,还有沉下脸来时的寒漠,宛如重新换上一张皮,变了一个人。
就像现在,不仅眸里带了丝玩笑的不明意味,和烟云楼里别的来此处寻欢作乐的达官贵人们并无不同,低沉嗓音里更是带了一丝的莫名的惑感。
半点儿看不出一个时辰前,他冷下眉攥着姜芜走的模样。
现下分明他只是问了三个字,却好似将该在烟云楼里发生的事情摆到明台上来,再轻轻抛给别人,非叫别人一个姑娘家将这种事情到底是什么,讲得明明白白、清楚露骨。
韶毓绞了绞手中的月色绣帕,再次看了眼面如冠玉的苏墨,飞速低下头,娇羞道:“公子想要的,我都会。”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
瞧,苏墨便是这样,出口说话伤人不算,还非得叫你更是无地自容,自己却是不沾上半点浑水,跟个无事人一样。
韶毓放在小几下的双手紧张得将帕子都浸湿了些,想起前几日里自己曾遇到过的怪癖客人,心一横,直接而又小声地道:“奴家还会抚琴。”
这下连自称都变成了奴家。
苏墨唇角边的玩笑意味就没变过,他低头看向摆放在自己面前的那盏空酒杯,立马有一双小手握起酒壶替他斟满。
也不知是她到底听懂了这两个字的意思没有,苏墨将折扇拍在她手背上,问:“没听见?”
姜芜双眸如清澈小溪,她坐直身子,声音小得可怜,“听见了。”
嘴上说着听见了,面上还是那股呆劲儿,苏墨嫌弃地撇了撇唇,抿了口杯酒酿,看了一眼韶毓,只道:“你,教她。”
韶毓睁大眼睛,惊恐万分,尬色显露,支支吾吾道:“公子,这,这怕是不合适吧。”
姜芜这时才莫约猜测到那两字应该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在这风尘烟云楼里,哪儿还能轮到正经的风雅之趣。
瞬地,她脖子和耳朵尖彻底红透,敛下眉,始终不答一字。
半晌,苏墨着实觉没意思,意有所指地又问:“你们这里有没有能让人听话的法子?”
“法子?什么法子?”
韶毓这下是欲哭无泪,之前听妈妈说起今日来了贵人时,她还以为眼前这个公子爷是个财大气粗的,倒时定能从中拿不少银子,谁知道哪儿能是这么个不好伺候的主。
苏墨低头又抿了口酒酿,不答反问道:“你说什么法子?”
韶毓到底是在烟云楼里呆了好几年,什么样的事情没有见过,再次看了眼苏墨身后的姜芜后,才试探道:“合欢散?”
“合欢散”三字落入姜芜耳,又是激起一番千层浪,她虽全然告诉自己不要听不要信,可心中到底还是极怕。
韶毓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苏墨神色,见他全程未变,心中的胆子也大了两分,从怀中拿出那包东西后,就放在小几上,缓缓推到苏墨的那边。
苏墨两指捻起看了眼,把它倒于一个装满美酿的杯中,自顾自地又倒了一杯未加任何东西的酒,左右转换几次,叫人分不清到底哪杯是哪杯后,才开口,“你们,谁先来?”
说罢,他就笑问韶毓,“这个是你出的主意,要不你先?”
韶毓自知这合欢散的威力,怀里放着一包仅只是为了不时之需,但她一次也未用过,只见过楼里不听妈妈话的姑娘们被灌过,眼下她舌头都已捋不直,“要,要不,这位姑娘先。”
姜芜抿紧下唇,也不敢伸手。
两个人都不选,苏墨若有若无地叹了声气,而后随意递给姜芜一杯,挑眉问,“这个?”
姜芜默默掐了下大腿,终还是接过苏墨的递过来的那杯酒,仰头一口喝下。
她没喝过酒,如今第一回喝,捂着胸口咳嗽了好久。
“就剩你了。”苏墨又对韶毓轻飘飘道,好似在他这里,小几上的两杯酒就真的只是普通的酒。
韶毓鼓足底气,也学着姜芜那般仰头闷下。
-
合欢散来得快,劲儿头足,没一小会儿,就会功效散开。
韶毓一直悄然打量着姜芜,整颗心一点儿也不敢放下,砰砰砰的,她自己都能听见声响。
姜芜也不好受,自喝下那杯酒后,喉咙处一直火辣辣的疼,眼泪也止不住,可一对上苏墨的视线,又不得不将其尽数都给憋回去。
苏墨手握折扇柄,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小几上,似耐心等待,无疑于给姜芜她们两人多增加了层心理压力。
忽然,韶毓觉胸口如火烧,浑身热得发烫,燥热难耐,难受得要命,只想有什么东西来轻抚。
“公子。”韶毓眼巴巴地唤苏墨,才出口两字,声音酥得她自个儿都被吓了一跳,但比起体内的燥热,这根本算都算不得上是一回事。
苏墨抬眸过来,眼神冷得吓人。
韶毓委屈地将后面的话咽回去,想着先强忍一会儿,怎知根本忍不下去,身上似有一千只蚂蚁在那里爬,在那里咬,比煎熬还煎熬,再这么下去她会死的。
韶毓双膝跪于地上,往苏墨的那个地方爬去,双手扒上他的腿,唉声求道:“公子,是你让我喝的,你不能不管我的。”
她这么一毫无形象的爬行过来,身上本就少得单薄的衣裳越不好好地挂在身上,露出大片大片的如玉香肩。
姜芜无措地蹭地站起身,杏眼睁圆,被眼前景象吓得后退两三步,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合欢散的威力会这般的大。
她之前确实是听说过合欢散三字,可到底没有见过,如今倏地让她亲眼见着,心脏猛地提到嗓子眼,小腿软得半步也迈不开。
她再侧眸过去看苏墨,却见他用折扇挑起韶毓的下颌,冷冷吐字:“你也配?”
玉制折扇挨上肌肤,韶毓只觉那一处的难受感少了不是星点半点,但苏墨的话落于她耳中,整人又如直坠冰潭,身子瞬间地塌下。
可体内的难耐感没几下便再次如潮水般灌来,她只能揪住自己大大敞开领子的衣裳,再次求道:“公子,你就救救我吧,是你让我喝的。”
苏墨站直身子,勾了勾唇,无比清晰地给她解释:“是你自己不先选的,别人先把你那杯未加任何东西的酒喝了,怎么能怪到我这儿来了呢?”
果不其然,正如热锅上的蚂蚁的韶毓在他的这一席充满蛊惑的话下,转头看向姜芜时,眼神里都淬上了一抹毒意与怨恨。
韶毓朝着姜芜的方向扑过去,嘴里喊着,“对,就是你,是你把我的那杯酒喝了的,本该这样的人是你才对。”
姜芜没有防备地被她一推,摔到在地上,后腰搁上身后的柜子角,立马淤青一片,她手脚并用地往后退着,浑身止不住地发颤,内心无望到了绝处,“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还是谁,若没有你,我能挨这么一遭吗?”韶毓被合欢散折磨得神志不清,说话不管不顾,全然没了初见时的那般温柔雅意。
眼见着她带了指甲的十指将要落在姜芜脸上,苏墨终于发话,他将那把玉制成的折扇扔在韶毓身上,宛如谪仙格外开恩,“赏你了。”
玉制折扇落于韶毓背上,又滑落在地,发出啪的一声清脆响。
姜芜被方才的情景吓坏,不停地往后退去,直至退到墙边儿上,再也不能移动一分。
她抱住双膝,嘴里还在念着,“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你。”
苏墨走过去,打横抱起她,越过处于昏迷边缘躺倒在地上张着嘴直喘气的韶毓。
姜芜耳边恰靠在苏墨胸膛处,虽搁着衣裳,她依旧能听见他胸腔内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
她攥紧他胸膛处的衣衫,五指又缓缓散开,终垂于身侧,认命般地闭眼,小声问他:“苏墨,不是我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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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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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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