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楼外下起小雨,啪嗒啪嗒地打落在窗柩上。
姜芜耳畔是苏墨撒下的点点热气。
她听见他问,“你说,下面的人能够看到我们吗?”
楼下,是一波又一波的贵人,在楼外迎客姑娘们的相邀下,解下白日里道貌岸然的面容,露出人性最本质的贪婪**,左拥右抱地相继朝着里间走去。
女人的媚,男人的欲,在这烟云楼里无不显现到淋漓尽致。
姜芜瞳孔瞬地放大,忙转过身,抱紧了苏墨脖颈,将整张脸全埋进他怀中,低声恳求问:“别在这儿成吗?”
苏墨不答话,算是默应,他抬手,将半敞的窗柩关上,抱着她去了床榻上。
到最后,姜芜只觉自己就像水中的一粒浮萍,在狂风暴雨袭来之际,被席卷得什么也不剩。
水润朦胧的眸里倒映出床榻边上挂着的红色的幔帐,一层又一层,一缕又一缕,宛如梦里飘渺的红烟。
姜芜无力地伸出手,想要攥住最后的一丝稻草,指尖刚一触上红纱,整个手腕却被苏墨忽地握上,举至头顶之上,指间再往指缝中挤去,牢牢扣住。
姜芜抑住呻.吟声,眼皮如千斤重,她又听见自己模糊地问他,“为什么是我?”
“你觉得呢?”苏墨依旧是不答,只是反问她,转瞬又咬上她的耳垂,嗓音低沉,初听时像极了情人间的缱绻旖旎,爱人间的缠绵呓语。
可是姜芜从来没能在他眼中看到过任何的**,就像现在,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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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芜醒来时,已是在平阳侯府,还是在苏墨的房中。
她虽和苏墨发生过种种不该发生的,可到底没有在他房内留宿过,每回都是她整理好后便会离开,一刻也不想多留,他亦没有说过一句留人的话。
如今一醒来,姜芜的第一反应,还是先行离开。
不过她方一坐起,喉间就泛起一抹痒意,她趴在床边上止不住地咳嗽,再次抬头时,房门恰正好被人从外边“吱呀”一声地推开。
一身干净的苏墨走进来,瞧见她这般,递过来一杯茶,简单问:“醒了?”
“嗯。”
姜芜不敢看向他,只轻轻地应了一声,字一出口,才发现自己连嗓音都哑得不像话。
苏墨站于她身前,倒也不拐弯抹角,哂笑道:“昨日你不是有事情求我?想好怎么开口了吗?”
他似非要在这个问题上深纠,还随手拖过来一张凳子,就这么坐于床前,低头慢悠悠地转着拇指上的白玉板戒,耐心等着。
姜芜喉间的那股痒意又泛起,她捂住嘴强忍下,抛了于自己无用的面,缓缓开口道:“秋芮在老夫人那儿做事,打扫禅室时,不小心打碎了去年老夫人从承恩寺里带回来的白玉佛。”
“哦?你是说那个老夫人花了五百两买回来的?”苏墨挑眉,故意将“五百两”三字咬得格外重,语调又再微微一拖长,眼底终漾出一抹笑意,“所以,你想我做什么呢?我可没能力再去承恩寺买一个回来。”
姜芜垂眸,长长的眼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扇形阴影,不知又可再说些什么。
忽然,苏墨起身,唇边是那抹熟悉的玩笑意味,轻飘飘道:“你现在回去,人应该还没有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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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芜一路慌慌张张地赶回后院。
往日这个时候下人们不是在前院做事,便是在各位主子们的院里做事,如此后院就静悄悄。
今日也是一样,并无任何不同,然而它越是安静,姜芜就越是一整颗心都悬吊着。
直至推开她和秋芮一起住的那间小寝,她才明白苏墨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何意。
秋芮仰趴在床上,因已被别的好心丫鬟们收拾过,此时她身上穿的是件白色寝衣,身后尤其是臀处的位置,是点点暗红血迹浸透出来,面积还有着越发扩大的趋势。
秋芮小脸疼得煞白,就连嘴唇都毫无血色,整人有气无力,她见姜芜回来,红肿的眼眶又灌起泪,委屈地问:“姜芜,你昨晚和今早上去哪儿了,我都找不着你。”
姜芜眼眶跟着红起来,急忙问道:“你怎么被打成了这副样子?是老夫人她们发现了吗?你不是说老夫人这几日都不会去禅室吗?怎么今日就发现?”
秋芮想撑着床头坐起身,怎知她只轻轻一动,背后就如又要裂开,痛感一股一股地袭来,她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趴着。
“我也不知道,今早龚远。”话说到一半,秋芮忽地却停下,眼神闪躲好几次,支支吾吾道,“可能老夫人突然就想起来说要来看看吧,就发现了。”
姜芜紧张着白玉佛的事情,自没仔细注意到秋芮口中的龚远二字,只是继续问:“她罚你板子了?”
“嗯,二十板子。”秋芮神不在焉地点头,取过一个枕头,垫在手臂下,好让自己趴在不至于太难受。
“还疼吗?”姜芜皱眉又问。
秋芮嘴巴一瘪,委屈到了极处,可却还是强忍着摇头,“也不是很疼。”
“那你用过药没有?安嬷嬷呢?她又怎么样了?”姜芜一下连带着问了好几个问题。
秋芮不想回答,干脆将整个头全部埋进被子里,躲在被子里摇头,“算了,姜芜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睡会儿。”
姜芜不放心,可见秋芮是真没要与她多说话的意思,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关上门时还不忘嘱咐,“有事叫我。”
等到身后响起“吱呀”的一声关门声,秋芮才从被子里探出头,默默抹去眼泪。
她哪儿能不疼啊,屁股都快开裂了,她根本连疼的资格都没有。
今日一早,龚远就来后院寻她,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秋芮以为是姜芜跟三公子苏墨讲了她的事情,所以公子派龚远来问她。
且姜芜和公子又还未回府,秋芮便以为真是公子帮她来了。
她如实跟龚远说了她无意打碎白玉佛的事情后,便安心等在后院里,却不知不出两个时候,老夫人和夫人倒是一起拿上家规赶到后院来,不由分说地就命人将她和安嬷嬷按在长凳上,说是她们俩做活儿不仔细认真,犯了错后还妄想着逃避,说罢就要罚她们一人二十板子。
那时老夫人坐在正前方的位置上,直抚着胸口缓气,说她们冲撞了佛祖,候府可怎么办才好。
平阳侯夫人楚氏更是拿出了执家的气势,虽她平时多是在吃斋念佛,已不怎的管侯府里的鸡毛蒜皮之事,怎知今日却是大发雷霆,更是叫来一众下人在旁边站着,让他们听着棍子落下的声音,夫人无非就是在拿她和安嬷嬷杀鸡儆猴。
当时秋芮还未明白过来,只道是自己和安嬷嬷的事情被老夫人无意间发现,老夫人动了怒,才叫来夫人管事,直到后来她疼得快晕过去时,视线里见着三公子苏墨的身影。
二十板子生生挨下,她疼得都快晕过去,身后火辣辣地疼,夫人不是个刻薄之人,嘴上说这次谅她们是初犯,就先饶她们一命,今后好好做事不再整幺蛾子便成。
若胆敢有下次,决不轻饶,说罢楚氏便撤退了众人,扶着老夫人离开。
整个后院无人敢上前帮忙扶她,生怕老太太安在不知何处的眼睛看到了,会回去与老太太告状,这不明摆着往枪口上撞么。
就在秋芮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挨着疼躺到晚上,或是大不了就疼死在这候府后院里时,却不想三公子苏墨竟一直未走,还过来,于她身前立定。
秋芮拼着最后一口气唤了一声三公子。
苏墨连蹲也懒得蹲下,“下次,我可就不知道能在哪儿处遇见你了。”
秋芮愣然,不明白他话里是何意。
“井口?窑子?还是?”苏墨将视线落于瑟瑟发抖的秋芮身上,再移向她四肢,“没钱抵,就赔一只手?还是一条腿?”
秋芮早已被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苏墨视线扫过之处,她只觉挨了千刀剐,万锅油,身后的棍伤都算不上什么。
“公子,我错了,我真错了。”秋芮强忍着身后的疼,趴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求着苏墨,“三公子,以后我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你就饶过我这一次吧。”
苏墨只惋惜道:“你不该对她起心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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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床上的秋芮回过神来,只要一想到当时的画面,心脏就还是砰砰砰地跳。
实在无法安心,她对着屋外唤了一声姜芜的名字。
姜芜一整个下午哪儿也没去,就在屋外的石阶上坐着,她怕秋芮会有所需,不敢走远,便一直在这儿默默坐着,听见秋芮的唤声,她连忙应道:“我在,怎么了?”
秋芮看见猛地推开门的姜芜,眨了眨眼,将身子再次趴到床上,“我的背还有点疼,你能再帮我上点药吗?”
姜芜拿过药,一点一点抹在秋芮的背上,心疼地问:“当时你该多疼啊?”
秋芮只是笑笑,见姜芜擦完后准备离开,她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姜芜,你昨晚到底跟公子说了我的事情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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