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宋弥心里没底,孩子本来就纯善,不管出于哪方面的原因点了头那就大了,毕竟不是什么小事,他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想?”

沈芥微微低着头抬眸,眉宇间看不到一点的温情,“我没有父亲,”他说,“但我要配型。”

“哦~”宋弥心里紧了一下,也松了一下,对上他的视线,“不管你怎么想,都有我在。”后面还有一句---不会让你受任何伤害,没有说出来。

两人在大堂分别,宋弥有很多话想说,但时机、地点都不对,最后只问要不要吃完饭再走,沈芥敷衍过去了。

下班后,宋弥找到内科的主治了解了一下于宁的病情。半年前因为重度肝硬化做过一次部分肝脏的切除术,现在是因为E型肾漏综合征住院,左侧肾脏已失去了基本功能,右侧肾脏也在一步步坏死,除了换源目前没有更好的医疗手段。

于宁是个干部,靠妻家上位后决裂,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总该有一席之地,不至于沦落到组织不管而自己谋出路的地步。

这些内幕医生肯定是不知情的,宋弥假装关心了几句,拧着眉毛出了办公室,一抬头,不知不觉竟到了病房外。

单人病房里于宁正倚在床侧看手机,头发不算白,眉眼很深,面部五官蹙在一起。

这种病很折磨人,疼痛倒是其次,精神上的挫伤更大些。

门被轻轻的拉开,穿着便装的尚怀恩从里面出来,看到宋弥,先是一愣,但并没失态,不动声色的关上了门。

“宋主任,出去说吧。”尚怀恩还是有点拘谨,勉强的笑了一下,低头走在了前面。

俩人一直出了病房楼,走到了后面的停车场才停下,直到尚怀恩掏出了烟宋弥才明白为啥要走那么远,“不好意思宋主任,我实在忍不住,需要一颗烟提提神。”

“没关注。”宋弥在两步之外站定,摆了摆手,“可以理解。”

“我了解了下于宁的病情,从目前他的检查结果看,身状况并不乐观,即便是肾源匹配成功他也不一定能经得住大手术的风险和术后折磨人的恢复。”傍晚时分,院里下班的大夫,护士比较多,脸生的,面熟的,都礼貌的跟宋弥招呼一下,他掏出了戴过的口罩重新戴好,“你是大夫,也是他的亲人,应该把所有涉及到的情况跟他说明白。”

尚怀恩把吸了一半的烟直接掐掉扔进了垃圾桶,“作为大夫我已经把能说明的解释清楚了,但作为家属,我没什么好说的。”

忽然间,两边的路灯在同一时刻亮了起来,天还未黑透,橘黄色的暖光显的有点暗淡,宋弥眯眼看了下眼前的年轻人,有种熟悉的感觉,“我以为你对他会多少有点感情。”

“哼~”这声哼笑有点自嘲的意味。

刚才宋弥话里的试探尚怀恩听出了几分,但他不介意,“在我能完整的保存记忆前他就跟我妈离婚了,因为那时我外公出现了一些问题,他着急站队,撇清关系。后来我大一些后就一直困扰,那是我父亲,他是怎么做到对自己的亲儿子不闻不问的?那时我母亲身体已经不好了,有次她哭着说出了实情,原来,我不是于宁亲生的。”

饶是宋弥之前就猜到了**分,但还是被这个消息震了一下,急道,“你告诉沈芥了?”

沈芥面上看起来是冷静,是不在乎,但从小被抛弃,被无视,好不容易活到这么大还没命令式的付出,任谁会好受?如果再知道自己的生父还是个无底线的接盘侠,无疑是伤口上撒辣椒面。

“没有,他本来就是无辜的受害者,何必让他再痛苦一分。”尚怀恩又摸出了烟盒,但没点,只是闻了闻味道,“于宁为了骗他做配型也不会说的。”

“不管配不配的成,我都不会让他这么做的。”宋弥说。

沈芥想配型,无非是报复心理,想让躺在病床上的于宁再遭受一遍心理的凌迟,但宋弥不想有任何的闪失,一个人想活命是任何事情都做的出来的。

尚怀恩在宋弥面前一向是有点敬仰的意思,保持着对前辈的礼貌和尊敬,听到这句话居然大胆的看了过来。

对于自己跟沈芥目前的关系,宋弥没法解释,轻咳一声错开了目光,“他不该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即便你跟他之间同样没有感情,但至少要公平一些。”

“我亦不希望他做任何的牺牲,为了一个人渣不值当的。”

话说的多,尚怀恩不知不觉又点上了烟,用一种旁观者的口气毫无起伏的叙述了于宁的悲惨生活。

跟尚怀恩的母亲离婚后,于宁确实风光了一阵,但由于能力不够,不知收敛得罪了不少人。不久后,上面重新洗牌,他就被下放了,然后就一直纠缠于宁母亲,甚至不顾脸面多次找到了尚怀恩外公的单位,也就是那段时间,尚怀恩的母亲病情加重的。

“一开始我母亲并不知道有沈芥母子的存在,是后来才......”说到这尚怀恩哽了一下,“是结婚后才知道的,但那时已经晚了。我外公,外婆都对这桩婚姻都不满意,但我母亲怀孕了,生父不认,而那时局势又紧张,权宜之下才松口,婚后一调查,全家愕然。”

“我母亲临死前都在念叨,阴差阳错害了一条无辜生命,害了一个无辜的孩子。”

“你母亲?”

“嗯,死在长江医院,多年来遭受自己和于宁的双重精神压力,抑郁而死。”

宋弥本想找人打听下于宁,但现在看来,尚怀恩应该更清楚,“那于宁现在什么情况?”

于宁被下放后根本不适应基层,更别说开展工作了,先是被调到了水利的数据管理部门,是个闲职,他不满意多次请求,后来又被调到了一线,嫌累嫌苦,不久后以身体不适为由请求转岗,上面也就坡下驴将计就计,把他调到了文化馆,直接挂了起来。

许是郁闷,后来得了肝病越来越严重,紧接着就又查出了肾病。

吴阿姨就是组织的关照,特地请来照顾他起居的,至于病情,在他查出肝病前就已经以身体不适为由休病假一年了,基本处于病退状态。

最后尚怀恩说到,这些他是跟沈芥说过的。这样一来,即便沈芥不同意捐肾要求也不必害怕和有负担,于宁现在只是个病老头子,仅此而已。

“谢谢。”宋弥扯出一个微笑。

“宋主任谢我什么?”

“替沈芥谢你。”

“大可不必,这本来就是事实。”尚怀恩也笑了一下。

事情说到这,宋弥心里的石头总算轻了一半,至少在沈芥这,尚怀恩不会助纣为虐。

沈芥是周末下午来的医院做配型,新剪的头发,穿一件白色的连帽卫衣,干净温暖,脸颊两侧带着绯红,看样子有点喘。

宋弥是不上班的,是特地在医院等他,“怎么来的,很累吗?”

“没,上午篮球赛,所以有点赶。”沈芥随口说,“哥,怀恩带我就行,你不用浪费时间陪我。”

“我......”

沈芥的话,礼貌,有分寸,带着距离感,致使宋弥没有我出来。

还是一样的称呼,上次沈芥就是站在同样的地方,用同样一张嘴,忐忑的邀请他去观看篮球赛,而今,篮球赛都已经比完了。

宋弥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到他的脊背,侧面看去,眼窝深邃而鼻梁高挺,优美的线条包裹着殷红的唇,静立在虚空中,犹如一朵绽开的玉兰。

面如平湖,内心思绪万千。

沈芥出来时跟尚怀恩边走边说,看样子还是有点急,看到宋弥还在等着,脚步顿了一下,“先走了。”

“我送你。”宋弥其实还有件事,但还是跟了上去,“去哪?”

“不用了。”

沈芥驻足,深深了看了一眼宋弥,“姥爷来了,还是不要见了吧。”

目光收回的快,沈芥走的也快,宋弥喉结一滚,到嘴边的话只得又咽了回去。

两人热恋的时候,不避不讳,如今散了,却要遮遮掩掩。

宋弥有点恍惚,机械的迈步。

“宋主任,”尚怀恩从后叫住了他,“结果今天恐怕不出来,于宁从昨天状态就不好,一直在挂消炎水,他的检查延到周二了。”

这种高危病人的病理参考时效不会超过一周,因为病情随时都会恶化,所以,沈芥做了检查,于宁的各项指标也要重新检测。

宋弥心里想做的事不可能告诉别人,也不可能表现出来,但隐约觉得尚怀恩这话好像是在暗示什么,“嗯?”

“周二正好我大夜,有结果了就跟宋主任说。”

宋弥回头看了一眼冷清的检验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拖着疲惫出了医院。

他没回家,而是直奔沈芥的住处。

老头这时候来一定是知道了这边的事,即便现在自己不方便见面,更没有立场说话,但看一眼总算也能安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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