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婚书无用

跳过中间的长篇大论,南殊手指飞快地将其翻到尾页。看见自己的名字果真规规整整地列在签名栏,却依旧不相信这是真的。

侧眼看向沈承昱时,她的气息明显重了许多,连同喉咙也跟着上下浮动。

“你的了。”沈承昱将刚刚被泪水腻在南殊脸上的碎发细细拢去她的耳后,指尖描过她的耳廓,试图叫她听得更真切些,“褚家的矿产,是你一个人的了。”

南殊有些恍惚地眨了两下眼,睫毛上的水珠顺势飞出去,惊得她倏然缓过神来。

她下意识地将纤细的手腕压上胸口,长吸一口气,重新将目光投向身侧的男人,郑重其事地问道:“有没有法人变更登记表,或是董事更替通知书什么的?”

沈承昱闻声忍不住地皱起眉头,随之轻笑一声。能在如此情形下问出这样问题的人,天底下恐怕就只有褚南殊一个了。

“没有变更法人,还是你大姐。”他抬手点了点页眉,“我只换了实际控制权。”

说着,便走到南殊的座位后面,俯身下去,近的快要贴上她的脸。

可南殊的目光却自始至终没从公文上移开半秒,生怕漏了哪个重要的字。

沈承昱便自她身后扶上她的手腕,接过公文夹,向后翻过几页停住,推到南殊面前柔声道:“董事变更在这。”

她眉头紧锁的接过那张纸,看见董事长一职后果真跟着自己的名字,只觉得空气都凝了。

她只是要求他转换英册,帮忙避难,从始至终都未提过分家有关的半个字。

毕竟褚家在财产方面内斗的厉害,南殊从未想过让沈承昱来淌这趟浑水。可今日,他竟自己跳了进来。

“你......怎么办到的?”南殊紧紧收着指尖的力,生怕将这份公文捏出半分褶皱。

“就着换册的事,顺手吧。毕竟日后再想碰这样的机会就难了。”他故意装作轻描淡写,“你父亲死后,褚家在北方的资产一直是你大姐通过汇丰那头的律师代管。我在港设立了一家信托,资产过户与权属声明直接于英方备案,盖他们内政部档案的专用章。"

“现在这份矿产不归你姐,也不归褚家,拥有实际控制权的只有你一个。”沈承昱的声音极轻,好似有些心不在焉,只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南殊颈间那枚盘扣的花纹。

他说得轻巧,可褚南殊心里清楚,这件事想要办成,没有几层关系和几万镑的手续费,绝不会这么顺利。

“我从没说过......你怎么知道?”南殊按住沈承昱手上的动作,眼神直愣愣地看着前头。

话音刚落,母亲从前疯魔般的叫喊便又在耳畔响起。南殊下意识地去捂耳朵,却又马上缓过神来,动作停在原地。

沈承昱感受到怀中的颤动,顿时心头一紧,生怕她情绪失控。毕竟南殊是那样一个厌烦被控制的人。面对沈承昱的自作主张,她不一定会心甘情愿地接受。

更何况南殊近些日子的颓然,沈承昱全都看在眼里。

旁人都觉得她的身子已然好了,于是又紧着把她推上赌桌去运筹帷幄。但沈承昱知道,她好的不过是一层皮罢了。

纵使他给她的陪伴少之又少,但南殊嘴角不自然的弧度、夜晚的梦呓,与每每看向他时眼底的那一抹湿,都在无时无刻地告诉沈承昱:她没好,她的内里是空的,那个孩子把她的魂带走了。

所以他就连说话都是小心翼翼,不敢出一丝一毫的错:“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天的宴会结束,你带着枪伤去跟你父亲对峙。”

“嗯。”南殊轻声。

“别怪我偷听,是你吵太大声。”他再次不大自然的拢了两下她的头发,触到她耳朵上的那道疤痕,“你说你的母亲过世,是因为你父亲为了这份矿产,去勾结南彻的母亲......”

他顿住话,怕她再落下泪来。

可南殊此刻却没有一丝一毫异样的表情。只静静地靠着,肌肤于日光下泛着光泽,白的似乎能够瞧见太阳穴处皮肉下方跳动的血管。

眉心舒着,下面那双被麻木与疲惫覆着的眼却没有交点。

这副样子落在沈承昱的眼中,比她撕心裂肺的喊还要可怖万倍。

“抱歉。”他惊慌失措地将她拥入怀中,欲要按下她那被撕下结痂后鲜血淋漓的伤口。

“我认为以你的心性,会觉得这份产业是你母亲用命换的。”他颤抖着手去抚摸南殊的后脑,却依旧觉得只有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能让她更舒服些。

于是沈承昱松开双手,握住南殊的双臂向后退去,直到能够清晰瞧见她的眼,才继续开口道:“我觉得你会想要把它拿回来。而借公事诓住你大姐的机会很难得,所以我才贸然下了决断。我希望你不要......”

话说一半,呼吸便断了。

两瓣薄唇将话语的气息牢牢掐断。

她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便是这样了。亲人会死,骨肉会散,得到的一切都终将以旁的形式消磨干净。

她觉得自己作为权斗中的逃难者,早已不配再留住什么。

可手中的这张纸,却替她向命运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婚书没用,父母之命也没用,只有爱有用,几个月前,那个像今日这般毫无章法的吻有用。

它绵长至极,几度喘息仍是难舍难分。

她骤然起身,逼的沈承昱踉跄着退去半步,却又顺着她唇齿间的劲儿被扑倒沙发上。

再睁眼,面前嫩白一片。南殊颈间的那颗盘扣不知何时被解开了,纤细的锁骨于衣料间若隐若现。

“你......”沈承昱猛地缓过劲儿来,松开了唇轻喘道,“你身子行吗?”

“好了。”她没有半分犹豫,答的极快,只因南殊觉得此刻什么都好了。只要有这个人,就什么都好了。

所以话音刚落,便又急不可耐的吻上去,比上一次还重了几分。

“南殊......南殊!”沈承昱咬过她的下唇渗出丝丝腥意,才叫南殊南殊松了劲儿。

他一手抚过她背上的骨线,一手倏然按住了南殊纤柔的肩膀,低声咬出一句:“晚上,我晚上过来。”

“为什么?”南殊按着吃痛的下唇不解。

沈承昱瞧着她那忽闪忽闪的睫,眼底已是一片灼色,只得极力克制住声音中的颤意开口:“我下午还有份电报文件要处理。”

说着,便利落的将她的扣子扣好。也不管南殊是什么表情,就直直将她从自己身上抱了下来。

步子快得好像身后有鬼赶着,上一秒刚把人放下,下一秒手就搭在了门把上。

“那个......”沈承昱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没办,轻咳一声叫意识回笼才想起来。

转头指了下桌上的公文夹,嘱咐道:“读完别忘签字。”

“知道了。”南殊还是一脸错愕的坐在沙发上,完全是下意识的回答。

沈承昱蹙眉,觉得她没听进去。理智想走回去再嘱咐一遍,可身体却告诉他再往回走一步就会把持不住。

踌躇片刻,还是决定径直离开。

手再次搭上门把,刚要开门就有被身后的声音引地回了头。

“承昱!“南殊向前倾了倾身子,抬手抚过嘴角示意。

沈承昱立刻意会,伸手去擦相应的位置,果然擦下了一抹口脂的嫣红。

低头望向自己指尖的那抹颜色,沈承昱摇头轻笑,鬼使神差地道了声“谢谢”,便推门走了。

只留南殊一人,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乱的象无数丝线缠在一起。

“谢谢?”她锁紧眉头喃喃,带着些恼火地嗤笑一声,“谢谢我?”

下意识环顾四周,见屋里没人,才低低骂出一句:“少根筋......”

又好似突然想起什么,半天找不到鞋子,便光脚踩在地上,小跑到书桌旁。

把那几页文件读了又读,终抽出钢笔落在纸上,却又在刚写完“Nanshu”几笔时顿在原地。

墨点在纸上蔓开,却迟迟没有新的笔迹落下。

“算了。”她俯身轻轻将那墨点吹干,眼角的细纹也随着呼气散开。

或许是光脚踩在地上有些凉,又或许是真的放下了些什么。

南殊单手撑住桌子,写的飞快,将Nanshu Shen的字样留在纸上,便三两步越回了沙发上。

“梅香!”她急着唤。

“小姐,怎么了?”梅香闻声进来。

南殊刚张开嘴,话却断了,因为实在不知道该何开口。下意识地下拉裙摆,盖上脚背,撇嘴低声道:“帮我找鞋。”

“啊?”梅香显然怔了一瞬。这种吩咐,她上次听好像还是在璇夫人离世前。

迟疑地看向小姐,见南殊没说别的,便顺势俯身去找。把地上看了个遍,终将两只鞋拿来放到了南殊脚下。

梅香一如既往地跪坐在小姐面前,捧起南殊的脚心捂热,才放进鞋里。

抬眼看见南殊强压嘴角的表情,梅香垂眸,抚过她另一只脚纤嫩的脚背,笑道:“小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脚上一点茧子都没有。”

这话到叫南殊想起自己四岁那年,梅香初次被领进褚宅时的模样。

那时候的梅香刚满五岁,比南殊年长些,却没她个头高。

她又是个安静的,不爱争抢,只知道按照老仆从教的,一步步伺候小姐穿鞋。

小手第一次捂上那只肉乎乎的脚时,心里还在感叹那鞋子丝制底的奢侈,却没注意到自己手上的温度冰凉。

南殊被冷得奋力一挣,吓得梅香连连后退,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细想想,都快二十年了。从小洋鞋到漆皮高跟,到一直是这双手捧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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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婚书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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