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云烽!”关雁门飞身而起,悍然拔刀,脚尖在马背上一踏,整个人如鹞鹰般迅疾冲出,大喝一声,“看身后!”
关雁门话音未落,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只见队首有白光一晃,章云烽长剑出鞘,拧身抬臂,“当啷”一声,架住了背后突刺而来的刀。
火花四溅,两把武器一触即分,章云烽一甩缰绳调转马头,再次迎上对方攻势。
刀刃相撞声炸响在所有人耳畔,三招过后,章云烽转守为攻,纵身跃起,一剑削向对方肩膀。
那人赶忙举刀去挡,不料章云烽是虚晃一招。
那长剑在空中转过一个圆满弧度,被章云烽收至手臂后方,他于半空中变换身形,飞起一脚踹向敌方胸口,直接把那人从马背上踹了下来!
那人落地后滚了两圈,捂着胸口狼狈爬起,还想负隅顽抗,但不等他有动作,关雁门已经赶到,刀尖斜劈而下,干脆利落地将他握刀的手斩断在地!
血花四溅,那人惨叫一声,抱着胳膊在地上打滚,众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纷纷下马。
两个士兵匆匆跑过来,一左一右将那人架了起来。
不料这人力气挺大,抵死挣扎,仅剩的一只手在地上疯狂抓抠,抻长了身子想去够自己掉在地上的刀,那两个士兵差点按不住他。
关雁门面无表情走过去,一脚踩上那人后背,而后将手中长刀掉了个个儿,一声闷响,她以宽厚刀背砸上那人后脖颈,他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两个士兵感受到关雁门身上的低气压,一声不敢吭,抓着那人的脚,把人往后拖了拖。
关雁门把刀往地上一杵,盯着才从空中落地的章云烽,脸色沉得吓人:“你是故意把他安排在你身后的。”
章云烽走过来,本想插科打诨安抚她两句,对上她冰冷的眼神,立刻把那点糊弄的心思收了回去,正了正神色,点头承认:“是。”
关雁门拧眉:“你知道他要对你动手。”
章云烽继续点头:“知道。”
关雁门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强压着火气道:“那你还把他安排在你左后方?!”
关雁门自认为有颗大心脏,但方才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她当时坐在马背上,迷迷瞪瞪回忆了半天,才想起那种奇怪的不和谐声响,很像是刀慢慢从皮鞘中拔出的的声音,她幼时在寨子里,贺惊涛站在她背后偷摸拔刀偷袭她时,发出的就是这种声响。
但是这行军途中,又没危险又没敌人的,谁会偷偷拔刀?
除非有人心存不轨,要暗中对旁人动手……
关雁门立刻想到了那条藏在队伍中的“大鱼”,猝然一惊,猛然抬头,正看到章云烽身后寒光一闪——
偷袭者离章云烽太近,动作又快得很,只眨眼功夫,那柄长刀就要刺到章云烽毫无防备的后心口了!
而章云烽居然毫无察觉,依旧身影潇洒地坐在马背上,一点没有要发现的迹象!
关雁门大脑瞬间嗡了一声,浑身寒毛都炸了起来,想也不想,就冲了出去。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章云烽及时拔剑,挡住了那要命的一刀,否则关雁门现在对着的就是他的尸体了。
章云烽看出她要发火,赶忙将剑收回鞘中,伸手想去揽关雁门的肩:“你别……”
关雁门往后退了一步,让开了他的手。
章云烽的手僵在了半空,顿了顿,在关雁门冰冷的目光中,讪讪地把手慢慢放了下去。
他苍白解释:“你别生气,我之前就怀疑梁志有问题了,但是他一直藏得很好,我知道他的性格,如果不是很有把握,他绝对不会动手,所以才想出来了这个计划。”
关雁门面无表情听他说完,一脚把梁志方才拿的那把刀踢到了章云烽脚边:“这也是你计划的一环?”
人的后心有肋骨挡着,军中士卒常用的刀不够薄,很难穿过肋骨间隙,刺进人的心脏。
但是梁志拿着的这把刀,刀身窄、长、薄,刀尖微微上勾,刀刃被磨得极为锋利,是一把只要将刀身横过去,都不需要精心找角度,就能直接透骨穿心的刀。
若是关雁门对军中武器形制一无所知,那她或许不会这么生气。
但是问题就出在,她在北疆呆过几个月,当时又一直泡在练兵场上,对什么职位的士兵能用什么样的武器全都了然于心,这把刀分明不该是梁志这个层级的士兵能拿的。
在军中,越级用刀是重罪,而梁志背着这把刀走了一路,也没有任何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那么梁志能拿这把刀,就只能是章云烽默许的了。
关雁门越想越气,她从来没见过谁做个陷阱,要拿自己的命当诱饵的。
这人分明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章云烽没想到五年过去,关雁门还能记得军中武器的各类形制,心中暗道不好,面上强撑出一派镇定模样:“是的,他拿着普通军刀,或许也不会动手,我得给他足够的把握。”
关雁门点了点头:“行,很有道理。”
章云烽小心翼翼:“你还在生气?”
关雁门凉飕飕瞥了他一眼,转头就走:“你自己的命自己负责,生或死都是你的选择,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章云烽站在原地,后知后觉地从关雁门的阴阳怪气的话里品出一丝担忧后怕的情绪,心中立刻一暖,差点压不住嘴角,赶紧追了上去。
“我是真的有把握才这么做的,你别担心,我下次……”
关雁门脚步突然一停,章云烽没收住腿,差点撞到她身上,还没来得及退后,关雁门就猛然转身,左手一抬,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她的手劲儿着实很大,章云烽毫无防备,被她拽得又往前挪了一步,关雁门那把刀还拿在她的右手上,刀身贴在章云烽腿侧,他对上关雁门满是怒气的眼睛,觉得自己脖颈莫名一凉。
关雁门扯着他的领子,咬牙切齿:“用自己的命当饵,这种事情你还想有下次?”
两人离得太近,章云烽甚至能听到关雁门后槽牙的咯吱声。
他原来想说自己下次做这种事情,一定会提前和她商量,但是感受到脖子上越来越紧的束缚感,章云烽有预感,自己要真的这么说了,关雁门立马就会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他还没有把关雁门追到手,暂时不太想掉脑袋,干咽了一下,疯狂否认:“没有下次了,绝对没有下次了。”
关雁门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冷哼一声,把他往后一搡,朝梁志的方向走去。
众士兵看了方才一场大戏,全都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见关雁门朝他们走过来,赶紧低头后退,给她让出一条路。
章云烽摸了摸脖子,又捻了捻被关雁门抓皱的衣领,在众士兵震撼的目光中,抬了抬嘴角,轻笑了一声。
“我就说将军对他师姐有意思吧。”胡茬抬起胳膊,拐了站在他身边的长疤一下,用气声道,“你们还不信。”
章云烽耳力很好,一下子就听到了这句话,立刻收起了笑,冷冷地扫了胡茬一眼。
长疤赶紧垂头,眼观鼻鼻观心,偏偏胡茬毫无察觉,见长疤不理会自己,还在用胳膊肘戳他。
长疤觉得自己的脑袋顶发凉,心道自己怎么会和这么没脑子的人当兄弟,迈着小碎步往边上让了让。
胡茬锲而不舍,势必要让长疤知道自己的智慧,也往边上挪了挪,接着道:“但是我看他师姐今天的样子,也不是对将军完全没意思。”
章云烽已经无声无息地走到他们面前了,胡茬还在嘀咕:“要是他师姐心里没有将军,她就不会生气了,你觉得呢,长疤?”
长疤不觉得,他只觉得自己要被将军削了,很是绝望,又往边上挪了挪,小心翼翼地瞄了章云烽一眼。
不料章云烽看起来心情不错,眼里甚至含着点笑:“我也觉得。”
章云烽骤然出声,把胡茬吓了个半死:“将将将将军!”
章云烽一点头:“有点缺心眼,但至少不是完全无可救药。”
他说完这句话,不再管胡茬茫然的脸色,抬脚朝关雁门走了过去。
关雁门刚走到梁志面前,就听到章云烽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还没想明白他在说什么,章云烽就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关雁门让开一些,问他:“你刚才觉得什么?”
章云烽笑了笑:“两个士兵起了点口角,互相觉得对方缺心眼。”
关雁门扭头看了看,没见到有士兵像是刚吵完架的样子,又把脑袋转了回去:“我怎么没听到人吵架?”
章云烽面不改色地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刚才站在那边,他们不敢大声吵。”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但关雁门还是觉得有点问题。
然而章云烽已经蹲了下去,抬手在梁志颈侧和头顶按了几下,又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关雁门看着他这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有点疑惑,转头看向他:“这是在干什么?”
章云烽笑了笑,指了指地面,示意她看梁志。
关雁门低头看去,只见原本一动不动的梁志忽然抽搐了一下,而后如同搁浅的鱼一般,浑身一僵又一蹦,猛然睁开了眼睛。
关雁门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手,有点意外:“可以啊章云烽,跟谁学的?”
章云烽装逼成功,翘起了无形的尾巴:“跟着师父学的。”
关雁门这才想起,祝迁之前同她庄姨是夫妻,在医学上虽然赶不上庄净秋,但是也有几分造诣。
关雁门看出了章云烽脸上的“求夸”意味,觉得好笑,正打算夸他两句,就听到梁志闷哼了一声。
关雁门瞬间想起了章云烽刚才拿命当饵,钓梁志上勾的事情,立刻将嘴角一压,瞪了他一眼:“还是不够忙。”
章云烽原先看着关雁门眼中笑意,都准备好迎接夸奖了,结果赞扬没得到,反得到了一个白眼。
他知道关雁门突然变脸,是因为梁志突然出声,让她想起了方才的事情。章云烽心中很是委屈,又不敢抗议,只得将一腔憋闷撒在了刚清醒过来的梁志身上。
章云烽抬了抬下巴,示意两个士兵按好梁志,而后把长剑一拔,往地面上一撑,面无表情道:“说说吧,你背后的人是谁?”
梁志被关雁门砍断的右胳膊还在流血,脖子也疼得像是要断掉。
他看着章云烽和关雁门脸上寒意,知道事情败露,自己刺杀章云烽未成,注定难逃一死,沙着嗓子开口:“我背后的人是谁不重要。”
他死死盯着章云烽,朝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你只需要知道,想要你死的不只是活人,就行了。”
此言一出,章云烽和关雁门同时皱起了眉。
章云烽寒声道:“别给我打哑谜,说人话!”
梁志哈哈大笑起来:“我这话还能叫哑谜吗?”
他双面赤红,如癫似疯:“想要你死的不止是活人的意思就是——”
“死人也想要你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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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鱼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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